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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隱士魯褒,寫過一篇《錢神論》。文中把錢的作用,吹得神乎其神,說它“無翼而飛,無足而走,解嚴毅之顏,開難發(fā)之口?!薄盁o德而尊,無勢而熱,排金門而入紫闥。??墒拱?,死可使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是故忿爭非錢不勝,幽滯非錢不拔,怨仇非錢不解,令問非錢不發(fā)?!蔽闹羞€把人們在錢的面前頂禮膜拜的丑態(tài),描繪得惟妙惟肖。如說:“京邑衣冠,疲勞講肄,厭聞清淡,對之睡寐,見我家兄,莫不驚視?!薄奥逯兄煲拢斖局?,愛我家兄,皆無己已。執(zhí)我之手,抱我終始,不計優(yōu)劣,不論年紀,賓客輻輳,,門常如市?!弊詈?,《錢神論》把錢的作用歸結為一句話:“錢無耳,可使鬼?!睋稌x書·魯褒傳》說,魯褒本人并非錢迷,而是由于“傷時之貪鄙”,才“著《錢神論》。以刺之”的。
無獨有偶。同樣是在西晉時期,又有一個王衍,字夷甫,官做到中書令、尚書令、司空、司徒、太尉,可謂位極人臣??墒菗f他討厭其妻郭氏的“貪鄙”,“聚斂無厭”,因此他口不言“錢”字。一天郭氏想試試他,逼他說出“錢”來,就叫丫環(huán)們趁他起床之前,在床周圍鋪滿了錢,使他走不出來。王衍起床后見錢阻擋著他的路,就叫丫環(huán)們快將“阿堵物”搬走。所謂“阿堵物”,用現在話說,就是“這個東西”。因此這位王衍仍然堅持了口不言“錢”的戒律。王衍這種以言錢為恥的態(tài)度,曾被譽為清高。但與王衍大體同時的王隱卻在其所著《晉書》中指出過王衍的虛偽。王隱說:象王衍那樣大富大貴,錢財堆積如山,用也用不完的人,當然用不著過問“錢”了。世人說他清高,看來是上了他的當!
上面兩個歷史故事,告訴我們:對于“錢”這個東西,古來就有見解上的歧異。一千六七百年過去了,盡管已進入了偉大的社會主義時代,人們在如何對待“錢”這個問題上,仍然存在著一些不同的見解和態(tài)度。
在我們社會主義制度下,由于仍然存在著商品貨幣關系,生活資料的獲得要靠貨幣去交換,因此個人或集體都離不了錢。在正當條件下,個人或集體獲得的貨幣數量愈多,既可提高個人或集體的生活水平,同時還說明個人或集體對社會主義所作的貢獻愈大。所以,我們不能一概認為要錢就是錯的,要錢就是搞資本主義。大可不必象王衍那樣,口不言錢,把錢稱為“阿堵物”。然而時至今日,確實還有那么一些人,仍然是“惟錢而已”的。這種“一切向錢看”的人,《錢神論》早已為他們畫相。
對待錢的問題,實際上是如何處理物質利益和道德規(guī)范之間關系的問題,是一個人生觀、世界觀的問題。我們共產主義者,從來就重視物質利益原則,重視人類社會發(fā)展的物質利益的推動力量。我們并不諱言“錢”,而且十分重視“錢”的作用,重視發(fā)揮貨幣職能中有利于國家和人民的一面,以促進社會主義建設的發(fā)展。我們也從來就重視道德品質的培養(yǎng),重視如何用正確的態(tài)度對待個人的物質利益,對待自己和“錢”的關系。因此,我們提倡每一個人都努力為國家創(chuàng)造更多的物質財富,并根據各人貢獻的大小取得、相應的物質報酬;在這一前提下,我們還提倡和鼓勵勞動人民靠勞動發(fā)家致富。但我們不提倡在金錢面前斤斤計較,更反對“一切向錢看”。至于那些為社會主義建設辛勤勞動,作出貢獻,而毫不計較個人得失的人,他們的思想和行為,則應當被樹為典范?!跺X神論》中刻畫的人物也好,其作者魯褒本人也好,還有那個矢口不說“錢”的王衍也好,都已經過去一千六七百年了。他們對待“錢”的態(tài)度、見解,卻借史籍的記載,而到今天仍能引能引起我們某些聯想,甚至能對我們起某種批判地借鑒的作用,這也怕是古人所未料及的。
(摘自《科學與人》1984年第3期)
(題圖:黃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