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元

機緣降臨到她身上，可她不敢從命。因為這樣做會傷她心愛的人兒。

莫雷兒·考特勞尼

花莎莉的模樣并不美。可她那總帶點若有所思的神情卻很可愛。作為格里哈公司的首席打字員，她是個不折不扣的好手。

那天，現(xiàn)金部的杰里·普林頓在回自己部門的路上停下來和她交談了幾句。這便成了莎莉一生中的大喜日子。杰里在莎莉贊慕的眼睛里是一位品格獨賦天厚的超人。

不久以后，在一個讓她終身難忘的下午，杰里問莎莉可愿在當晚和他一起去看電影。莎莉激動得氣都喘不過來了。那個晚上對莎莉來說象夢一般。那還是她生來第一次單獨和男子一起出去。

他們在莎莉居住的宿舍的門前分了手?！跋聜€月哪天晚上我們再出去玩?！苯芾锶崧曊f，心想莎莉是個多么可愛的小東西，象一只受驚的小鳥。但在她的羞怯中有一種無限動人的東西，使男子油然產生保護她的念頭。

打這以后，他們又一起出去了好幾次。就這樣莎莉愛上了杰里。

一天晚上杰里向她談起了自己的媽媽。普林頓太太是個跛足婦人，普林頓也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她心地有多善良，莎莉，又是多么勇敢!這輩子吃了許許多多的。我發(fā)誓要讓她的余年和我過得一樣舒坦，美好。”

“說得對?！鄙虻驼Z道，心里在想他多么好呵!”

“今天早上我聽老板說了，如果生意還是沒有起色的話，他要考慮裁減人員了?！鄙蚵牭脚赃叺拇蜃謫T這么說。停了手里的活，抬起頭來。

今晚上又要和杰里一塊去看電影了，可心頭卻似壓了鉛塊，沉甸甸的。假如這謠言成了事實，自己丟了這份工作，那該怎么辦?想著這事莎莉怕得打起了顫。她曾嘗過長期失業(yè)的滋味。那些找不到工作的怕人的歲月叫她不寒而栗。

她給打字機放上罩子時，已經7點了。杰里一直等著她。

“莎莉，”杰里說道:“格里哈在討論裁減職員的事，他說了如果生意還不見起色的話……”他突然轉了話頭?！澳愣吙稍L聞此事?”

“是的，聽說了!”

他幾乎聽不見她的話。

“但愿不會這樣，可是……”

“我們別談這事了，我求求你。”莎莉低聲說，心里充滿了悲哀。

莎莉朝老板的私人辦公室走去，膽怯地敲了敲門。

老板沒有抬起頭看她。莎莉默默地在她慣坐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用手指頭輕輕挑開了筆記本，準備記錄老板的口述。

格里哈先生笑了笑。

“花小姐，今天早上讓你來不是為了記錄我的口述。”他住了口，專心地打量了一下莎莉，然后又開口說話了，“我想問你是否愿意接手普林頓先生的工作。當然還得經過幾個星期的訓練?！?/p>

接手普林頓先生的工作!

莎莉差點沒暈過去。她感到老板的眼睛緊盯著自己，頭也不敢抬。

“很久以來，我一直在留心你的工作?；ㄐ〗?，你的行為表現(xiàn)出你是個自覺、忠心的辦事員，而且辦得精干。如你認為可能的話，我想讓你接替他的全部工作。這意味著要負相當大的責任，但是要大大地加你薪水。”

“哦!”莎莉呻吟著，“您一定得允許我仔細考慮考慮，格里哈先生?！?/p>

莎莉不知道自己怎樣回到寫字桌邊。她頭腦發(fā)暈。接手普林頓先生的工作!那只能意味著一件事——裁減職員已成為一個既成事實。而杰里·普林頓正列入被裁之列。他卻有個疾病纏身的媽媽要照顧。

“不，不行!”她的心在呼喊?！笆裁词露寄芨桑í毚耸虏恍?”

“格里哈先生，別認為我辜負了您的一片好意，可……可我不能接手普林頓先生的工作!這樣的責任會使我害怕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謝天謝地總算把這幾句話吐了出來!她不敢去看格里哈先生的眼睛。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格里哈先生說話了。

“花小姐，坦率地對您說，我對您很感失望。您從來未推諉過責任。而且您可以完全相信我會給您充裕的時間去適應這工作?！?/p>

“抱歉了，”莎莉的聲音很低很低，“可我已決定這樣做了!”

她無力地拖著腿回到了自己的桌子邊。那個上午長得好象沒完沒了。杰里·普林頓在她桌邊站住了。

“您臉色很蒼白，莎莉。出了什么事?”杰里問道，語氣很是焦急。

“沒有，”莎莉強打起一個笑容，低聲回答:“就是有點累了，昨晚上沒睡好?！?/p>

“你要振奮些，”杰里說，“和我一起吃午飯好嗎?莎莉，我要告訴您一些新聞?！?/p>

在一家靠近辦公室的小咖啡館里，杰里默默地點好了午飯。突然開了口，“莎莉，原來打算到晚上再告訴您的，可我再也憋不住了。”

莎莉笑了笑。杰里有多孩子氣呵。

“莎莉，”他按住了莎莉的雙手，“我愛你，作我的妻子好嗎?”她驚愕地注視著杰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隔著桌子，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緊緊地握住了她的雙手。

“莎莉，您不喜歡嗎?哪怕是一點兒?”

“喜歡?”莎莉大笑起來，聲音有點發(fā)抖。

“啊，我很喜歡。可是……”

“您知道，小心肝兒，我以前不能向您說。因為我攢的錢養(yǎng)不活兩口人，而母親最要緊?？涩F(xiàn)在老板已決定派我去曼徹斯特……”

“您說什么?”莎莉猝然問道。

“事情真是太妙了!我原想到事情完全定了才告訴你。你知道杰里斯先生。就是曼徹斯特辦事處的那個杰恩，想退休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可老板一時想不出什么靠得住的人去接替他的經理位置。前幾天他把我叫進了他的辦公室，告訴我他決定給我這個機會，要大大地加我薪水，就這樣……”他嘎然住了口?！鞍パ剑?，親愛的，你怎么啦?”

“沒，沒什么?！鄙蜉p輕地回答。

“哦，對了，親愛的，當我和老板談這件事的時候。老板似乎對您拒絕接手我的工作大為失望。他……”杰里突然住了口，“莎莉，告訴我，你怎么會拒絕的?因為你以前從未推諉過責任啊?！?/p>

她只能隔著桌子，默默地注視著他?？墒?，杰里突然在她褐色的眼睛里看到她坦蕩的靈魂。

眼前的光景使他無言對答。他喊了聲“莎莉!”聲音有些啞，“你拒絕接替我的工作是因為你想到……”

她的眼睛作了回答。

“呵，可愛的人兒，多有勇氣的小東西!我的天啊，老板為了讓我脫身擔任好的職位才想到你來接替我?，F(xiàn)在事情這樣，我很高興，等我在曼徹斯特安下身來，能請你和我一起去住!呵，莎莉，”他說不下去，“多好的姑娘!”

他的眼里流露出很恭順的神情。

“我不能讓你失業(yè)，因為你有媽媽。你發(fā)過誓要使她晚年幸福，你太好了。當然，我知道自己丟了工作意味著什么，因為我失過業(yè)。我想自己如果拒絕接替工作，老板或許會……”她突然呆住不響了。

“呵，莎莉，親愛的，如果你這樣看著我的話，我可要隔著桌子，當著每個人的面吻你了?！?/p>

莎莉又開了口，清柔而年輕的聲音中絲毫沒有怯懦。

“親愛的杰里，”她說道，“你要這樣做，我不會反對的?！?/p>

(海蒂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