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智勇

意大利首都羅馬城西北角梵蒂岡城外正西1.5公里處，有一處面積僅有0.28平方公里的名為“天堂之碑”的小型墓地，可它卻是全球無數(shù)的天主教徒心中最向往的“圣地”。因為在這兒長眠的幾乎全是全球天主教會中聲名顯赫的核心領導人物。死后能被安葬在“天堂之碑”，是一些虔誠的信徒心中最神圣的愿望。然而，1998年10月18日，一個并不篤信天主教的“異端”女子卻被以隆重禮儀安葬在了“天堂之碑”的圣母區(qū)內(nèi)，一時轟動了全球……

痛喪愛妻

1998年9月21日上午9點，和往常一樣，朱麗亞決定去離家不遠的街心公園散步，她知道，公園中的清新空氣對她腹中5個多月的小寶貝大有好處。然而，當她剛剛走到一拐彎處時，一輛摩托車一下子把她撞得“飛”了出去，頭部重重地砸到地上，頓時昏迷了過去。

朱麗亞的丈夫文森特瘋了般地趕到瑪娜醫(yī)院時，主治大夫萊菲特的診斷結(jié)果頓時令他的腦海變成了一片空白：朱麗亞顱骨斷裂，腦內(nèi)已大量瘀血，如果不取出瘀血的話，隨時有可能因為大腦神經(jīng)受壓迫而導致腦死亡；但如果現(xiàn)在馬上做手術的話，在全身麻醉的過程中胎兒必定會因母體供氧不足而窒息死亡。保大人還是保孩子，文森特一下子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就在此時，經(jīng)過整整3個小時緊張搶救的朱麗亞蘇醒了過來，當她得知一切后，她虛弱但無比堅定地告訴文森特：“一定要保住孩子，他是我們愛情的結(jié)晶，我們不能失去他……”

在朱麗亞的強烈要求下，萊菲特大夫不得不取消了既定的手術方案并盡量用一些對胎兒不產(chǎn)生副作用的藥物，去控制朱麗亞腦中的瘀血。在那段時間內(nèi)，從不信教的文森特一下變成了一個最虔誠的信徒，他不分晝夜地禱告，希望主能伸出仁愛之手幫幫他的愛妻。然而，不幸最終還是降臨了，9月28日下午3點，朱麗亞的病情突然惡化，萊菲特大夫在進行了1個小時的搶救后不得不沉痛而無奈地宣布朱麗亞腦死亡。

可是，當萊菲特大夫準備讓護士將朱麗亞的尸體運去停尸間時，監(jiān)視屏上二個跳動的亮點一下驚醒了他，天啦！胎兒還有心跳！胎兒還活著！

“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活我的孩子呀！”剛剛經(jīng)歷了喪妻之痛的文森特聽說孩子還活著，一下子跳了起來，這孩子是妻子用自己的生命為他留下的最后禮物了。

按照國際慣例，未足月的嬰兒完全可以提早出生，呆在溫箱里直至發(fā)育完全，可這條路在意大利卻根本行不通。作為全球天主教中心所在的國家，人們信奉生、老、病、死均為主的意圖，任何試圖去人為違反主的意圖的做法均是非法的。因此，在意大利的所有醫(yī)院中都被明令禁止使用溫箱。

怎么辦？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萊菲特大夫心急如焚，多耽擱一秒胎兒就多一分危險呀！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

在短短幾分鐘內(nèi)，朱麗亞的尸體上又被密密麻麻插滿了連接各種儀器的管子與導線，有的通過朱麗亞體內(nèi)胎兒的臍帶源源不斷供應著胎兒需要的氧氣和養(yǎng)份；有的從朱麗亞的喉部強制機動地使她的呼吸系統(tǒng)機械地吸縮著，以免呼吸系統(tǒng)壞死；而更多的則是連通著朱麗亞體內(nèi)的各大血管，在高氣壓的壓迫下人為維持著她體內(nèi)的血液循環(huán)，防止體內(nèi)細胞停止分裂導致尸體腐爛……就這樣，朱麗亞的尸體變?yōu)榱巳祟悮v史上第一個“人體溫箱”。

山窮水盡

可令人始料不及的是，這一轟動全國的“胎兒在母親的尸體內(nèi)存活著”的消息卻給瑪娜醫(yī)院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施救障礙。拯救朱麗亞腹中胎兒的萊菲特大夫一下子變成了天主教徒聲討的對象。

10月2日，朱麗亞去世的第四天，羅馬城君土坦丁大教堂的主教艾爾丁在第勒尼安電視臺每周定期播出的晚祈專欄中特意對瑪娜醫(yī)院的做法給予了嚴厲的批判，“主創(chuàng)造了人的生命，人生必須服從主的安排，沒有人能違背主的意圖。醫(yī)生又是主派來減輕人的痛苦而不是改變?nèi)祟惏l(fā)展的自然歷程。他們在主帶走一個人的生命后卻利用她的尸體孕育著下一代，這是與主的意圖背道 而馳的，作為主的子民，我們應該去制止?！?/p>

艾爾丁這番極具煽動性的電視講話一下子使得羅馬超過200萬的虔誠信徒狂熱得失去了理智，他們紛紛走上街頭，舉行了強烈的示威游行，并有逾萬的信徒在瑪娜醫(yī)院門口靜坐請愿。并打出了“讓死者安息”的巨大橫幅。

在公眾社會的巨大壓力下，羅馬的官方機構(gòu)不得不介入了這起宗教紛爭，并臨時組建了 個由6名政府官員組成的專案組開始著手展開調(diào)查此事。

10月5日，專案組正式開進瑪娜醫(yī)院，在院方專門為朱麗亞母子安排的特護病房里，眼前的情景不禁讓他們瞠目結(jié)舌：為了不因母體的缺陷導致胎兒大腦發(fā)育不全，文森特每天必須抽出最少6小時給胎兒進行“胎教”，此時，病房里已輕輕流淌著文森特為胎兒精心挑選的《藍色多瑙河》，文森特則已強忍悲痛坐在愛妻的尸體旁邊給尚未出生的孩子放著一首《致愛麗絲》的音樂……

此情此景，使剛才還氣勢洶洶的專案組成員都默默地低下了頭。走出特護病房，萊菲特大夫告訴專案組：“我們之所以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完全是為了拯救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子。作為一名救死扶傷的醫(yī)生，我不會違背我們職業(yè)道德去剝奪一條小生命生存的權(quán)利!”

官方的干預行為就此不了了之，但已被狂熱的宗教情緒沖昏了頭腦的信徒們，在得不到政府的明確答復后激憤地開展了系列過激的行動。他們將瑪娜醫(yī)院包圍得水泄不通，并開始向醫(yī)院發(fā)起了沖擊，醫(yī)院底層的所有玻璃被失控的信徒們砸得粉碎，萊菲特大夫還收到了不計其數(shù)告訴他“若再不讓死者安息，我們將代替主送你下地獄”的恐嚇信?！粫r間，整個醫(yī)院上下被搞得人心惶惶，萬般無奈之下，院長決定，如果3天以后，即10月10日信徒們的沖擊仍得不到緩解的活，他們只有關掉維持朱麗亞腹中胎兒生命的所有儀器交出朱麗亞的尸體……

喜得貴子

得知院方的這一決定后，數(shù)日來已被接踵而至的打擊推向崩潰邊緣的文森特終于徹底絕望了。他靜靜守候在妻子身邊，雙手無助地在頭發(fā)中下意識地用力撕扯著，淚水從日見蒼白、消瘦的雙頰滾滾而下……

10月9日，孩子的生命只剩下不到24小時了，信徒們的示威活動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愈演愈烈，看來關掉儀器似乎已成定局，已走投無路的文森特終于決定豁出一切最后一搏。因為明天早上7點，梵蒂岡城國的大主教威爾遜將在羅馬大教堂舉行早祈儀式，如果能得到他的幫助，一切問題就皆可迎刃而解了。

然而，事情并不像文森特想象的那么簡單：威爾遜作為梵蒂岡城國的大主教，地位在整個天主教會中是很高的，其保衛(wèi)之森嚴和接近之困難超乎人的想象，文森特怎么去接近他呢?

第二天凌晨2點，文森特便早早守在了羅馬大教堂的門口，他必須搶在那些爭先恐后想一睹大主教風采的信徒們之前占據(jù)一個有利于接近大主教的位置。

整整苦等了5個小時，威爾遜大主教終于走上了講詩臺。抑制住心中一陣陣沖動，文森特一遍遍告誡自己：“沉住氣，千不能因為一時沖動壞了大事!”半個小時的早祈時間仿佛讓文森特熬過了30年。當威爾遜大主教結(jié)束了早祈準備離去時，文森特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大主教大人，請看在主的份上救救我的孩子吧!您是這個世上惟一能救他的人了!”文森特帶著哭腔的求救聲果然驚動了威爾遜大主教，他轉(zhuǎn)過了身……

在羅馬大教堂守衛(wèi)森嚴的密室里，文森特流淌著熱淚慷慨陳辭：“也許我們這么做有違教義，但我們是為了另外一條圣潔的生命啊!這也是我妻子生前的遺愿，難道萬能的主真的不肯讓那個凝聚了愛與希望的小生命來到人世嗎!”

威爾遜在得知一切內(nèi)情后十分感動與震驚，并當場表示給予文森特幫助與支持。1個小時后，羅馬城內(nèi)幾乎所有的有線電視臺都現(xiàn)場緊急插播了威爾遜大主教電視講話，“萬能的主的子民們：主創(chuàng)造了世界，也同樣創(chuàng)造了朱麗亞腹中的胎兒，他代表了主的意愿，他同樣擁有降臨人世的權(quán)利……”

一場一觸即發(fā)的宗教紛爭終于消彌無形了。

10月17日，由于朱麗亞體質(zhì)開始衰敗導致羊水破裂，萊菲特大夫不得不剖腹取出了她體內(nèi)的胎兒。幸運的是，盡管孩子只在母體內(nèi)呆了6個月，但各方面發(fā)育得十分正常，是一個漂亮、健康的男孩子。

當威爾遜大主教得知孩子已出世后，他告訴文森特，鑒于朱麗亞對孩子圣母般的仁愛與犧牲精神，他已在“天堂之碑”的圣母區(qū)”為朱麗亞特批了一塊供這位偉大的母親長眠的墓穴。他還說，當孩子滿月時，他將親自為孩子洗禮和做彌撒……

(梁旭摘自《民族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