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明
兔年新春前夕,上海維多利花園的一套四室二廳外銷房內(nèi),一個中年貴婦和一個少婦正一言不發(fā)長時間地僵持著。
良久,貴婦人開口了:“你死了這條心吧!150萬賠償費是不可能的。他在外面再胡來,最終也要回到我身邊。至于孩子,看在人道主義的份上,我可以給一點生活費。”說完,貴婦人從皮包中掏出一疊港幣。
此刻,少婦杏眼怒睜,拖著孩子徑直朝大門走去,但是,電子控制的大門卻打不開。
這時,手拿遙控器的貴婦人慢條斯理地說:“你不用這么激動,你可以去法院告他。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沒有一個法院會受理,你有結(jié)婚證嗎?你有他欠你的150萬賠償費的欠條嗎?”大門“吱”地自動打開了,少婦帶著孩子走了出去,隔著鐵欄,貴婦人扔出了那一疊港幣,港幣像花蝴蝶一樣飄在空寂的走廊里。
一
1993年春天,正在業(yè)余藝校影視專業(yè)學(xué)習(xí)的徐小姐被推薦當(dāng)電視廣告片模特兒。
這年夏天,一個姓林的中年男子通過朋友關(guān)系,找到了徐小姐,說是要請她拍一部珠寶玉石廣告片。
第一次見面的印象是良好的。他中等身材、微胖、頭略禿,人雖長得并不怎樣,卻顯得很穩(wěn)重也很有風(fēng)度,單是不吸煙不喝酒這一點就贏得了小徐的好感,看上去是屬于那種事業(yè)心強(qiáng)又潔身自好的成熟男人。
林老板自我介紹說,他祖籍廣東,住在上海,在佛山開了一個玉石雕刻廠,正在辦理去澳州的移民手續(xù)。言談中,林老板流露出至今沒有結(jié)婚的現(xiàn)實。他說,幾十年來,做生意經(jīng)常東奔西走,很難安定,人家姑娘說嫁給他沒有安全感。小徐覺得他很誠實。
臨分別時,林老板送給徐小姐一只意大利產(chǎn)珍珠魚皮皮包。回到家里,徐小姐打開皮包,一片金色眩暈了她的眼睛:一套包括1.5克拉鉆戒和大粒翡翠在內(nèi)的首飾,足足有15件。另外還有一疊千元的港幣,一數(shù)竟達(dá)5萬元。皮包夾層里,林老板留了一張字條:如果你能嫁給我,這就算我們的訂婚禮品;如果你不愿嫁給我,就算是我們的見面禮。
是晚,徐小姐失眠了。告別貧寒的生活一直是她孜孜的追求。小徐這年才24歲,46歲的林老板簡直可做她的父親,但小徐在與他第4次會面后,便對這位中年男子產(chǎn)生了一種朦朧的感覺。反正,她覺得將終身托付給這樣一個富商,是值得的。無論如何,自己不會吃虧。認(rèn)定了這點,其它年齡的懸殊啊,情趣的差異啊等等都可象小數(shù)點以后的幾位數(shù)字那樣忽略不計。于是在第7次會面時,小徐鬼使神差般地進(jìn)入了林老板獨居的臥室。
他們同居了,不到兩個月,小徐便懷孕了,于是小徐便催林老板辦理結(jié)婚登記,他卻說,目前正在辦理移民手續(xù),如果馬上結(jié)婚,法律上有點麻煩,等這件事辦完,就馬上結(jié)婚。
那幾個月里,小徐躺在席夢思床上,望窗外綠色的樹影,望著室內(nèi)一片金碧輝煌,感受著肚里小生命手腳輕微的蠕動,加上林老板細(xì)致入微的精心呵護(hù),小徐徹底的滿足了。新房里一應(yīng)俱全,只是缺少一張大紅的結(jié)婚證。
不久小徐生了個男孩,千萬家產(chǎn)有了后繼之人,小徐陶醉得有點飄飄欲仙了……不過,一個疑問總在她的心頭閃過,不是說在虹橋開發(fā)區(qū)買了一大套房子嗎?可為何要租房子住呢?
二
這樣的生活小徐過了一年有余。
這一天,小徐從商場買了些兒童的營養(yǎng)食品回來,一眼就看見房間里來了一位不速女客,她居然大膽地坐在小徐的席夢思床上,翹起一只腿,抽著一支煙,單人沙發(fā)上,還坐著一個10來歲的女孩,自己的“丈夫”跪在這女人的面前。
終于小徐知道了這可怕的事實:眼前自己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原來早就有其他女人對他托付了終身。
小徐捂著臉,淚水從指縫中漸漸地流出。
情況還遠(yuǎn)沒有小徐料想的那么簡單,林老板的女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偶爾南京也有一個女人怪腔怪調(diào)地深更半夜打電話找“林大哥”,說是匯報“業(yè)務(wù)上的事”。還有寧波的“過房女兒”沈小姐也不時地嗲聲嗲氣地在電話的那一頭呼喚著她的“干爹”……
事情弄到這種地步,林老板也只得跪在了小徐面前,可小徐不吃這一套,她覺得,“丈夫”的雙膝已跪過了許多女人,她只是其中的一個。而此時林老板卻很清醒,他發(fā)誓只愛小徐一個,與其它女人都是逢場作戲,他會快刀斬亂麻,斬斷其它女人的糾纏,獨留小徐,他要求她消消氣,一番花言巧語,說得小徐不免心動??匆娦⌒烨榫w好轉(zhuǎn),林老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兜出自己的老底,他拿出自己與老婆的合影照片,說她暫住泰國。
原來林老板早有妻室,她昏眩了。
她躺在床上,欲哭無淚,偏偏窗外傳來了鄰家的卡拉OK聲:“這就是愛,說也說不清楚;這就是愛,糊里又糊涂……”糊涂之后,她開始清醒,席夢思床依舊軟軟的,她反復(fù)問自己,我算什么,情人?小妾、第三者?好象是,好象又不是。
三
棲身于豪華而又空蕩的房子里,林老板整天在外東奔西走很少回來。小徐決心斬斷這段孽緣。她說,孽債要用錢來還。她一開口就向姓林的索要150萬元,她要為沒有戶口的孩子著想,為自己今后的生計著想。
姓林的倒爽快地答應(yīng):如果真的分手,150萬一個子兒也不少。然而林老板半年不見蹤影。
有時小徐打國際長途找林老板,電話打到對方,總被一個軟綿綿的聲音擋住了。這女人正是林老板的妻子。她說,林老板她是了解的,二十年夫妻了嘛。男人有了點錢,難免拈個花惹個草的,她說林老板的事她全部知道,并且也知道小徐。她和林老板婚前有約定,婚后各人的私生活互不干涉。
小徐氣昏了,天下竟有這樣狼狽為奸的一對男女。
曠日持久的舌戰(zhàn),終于有了一點轉(zhuǎn)機(jī)。1998年1月,林老板的表弟找到小徐,并交給她一個牛皮信封,說他表哥看在與她這些年來的情份上,答應(yīng)按月付給她及孩子1000元生活費。
小徐怔住了,這混帳男人,1000元就能擺平了嗎?表弟卻在一旁說,亞洲金融危機(jī)使表哥在生意上一直不景氣,虧了許多錢。
接著小徐弄了些菜和酒招待了表弟,酒一下肚,小徐這幾年心中的怨憤全發(fā)泄出來了。那表弟也隨著小徐一起罵那個姓林的是畜生。而后,表弟把手搭在小徐的肩上,說他一定幫她早日了結(jié)這段孽緣。說著,表弟把嘴湊近小徐的臉,欲吻她,這時小徐似乎清醒過來,馬上擺脫了表弟的手,怒斥表弟要干什么?林的表弟向小徐表白,他很同情她,心里一直也喜歡她,他一再拍胸表示,150萬元沒問題。接著表弟自己又拿出了一疊錢給小徐,說這是自己的一點心意,要她暫且先克服一下。
有了第一次失敗經(jīng)驗的小徐,對男人的花言巧語早已麻木。不過為了孩子,也為了今后的生活,小徐也只能默認(rèn)林老板表弟的那番虛情假義了。
四
這以后,小徐與林老板的表弟玩起了不真不假的男女游戲。奇怪的是林老板居然從不過問他們之間的事。而且在表弟的一番鼓唇弄舌后,林老板也曾向她拋出了一個又一個誘餌,說可以按月寄給孩子生活費,并稱這點錢他還是出得起的,道義上也應(yīng)該。還說他正在辦理加拿大移民,一旦成功就把她和孩子都接到那里去共享天倫之樂。林老板偶而也裝得很深情的樣子說,每當(dāng)夜深人靜,仰望明月,就會想起黃浦江畔的小徐和骨肉,并說要不是他老婆作死作活,他早就與小徐破鏡重圓了。
于是打不完的國際長途,扯不斷的恩恩怨怨,無止境的唇槍舌劍,最后,所有的許諾都像一個個美麗的肥皂泡,傾刻就破滅了。
人走到這種地步,才會對自己有清醒的認(rèn)識。小徐后悔當(dāng)初輕信了姓林的。
1998年6月,租住的房子到期了。臨搬出時,房東拿出了一疊國際長途電話費,徐小姐忍痛付了20000多元。還好,當(dāng)年那“訂婚禮金”還沒動用過。
帶著已經(jīng)4歲的兒子回到了娘家,徐小姐的日子絕對是不好過的。
這時,她還在拼命地尋找林老板。一次,從林老板的一個朋友那里,她探聽到了他在上海的房產(chǎn)。于是,一次次地來到維多利花園,但是,幾乎每一次都是鐵將軍把門。
而當(dāng)好不容易叩開了這扇沉重的大門時,卻出現(xiàn)了本文開頭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