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齊小俠
這里所說的“小考”,并不是什么“考古”和“考證”,而是想簡單地“考評”一下中日韓三國棋院的功能、使命和職責,發(fā)出一點獨立的聲音,希望能被一些人聽見。如果能有所反饋,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不過,這已經(jīng)是奢望了,寫本文的目的并不在于此,只是試圖發(fā)現(xiàn)問題,最多也就是孔見一點解決問題的方案罷了。
滿意,是一種非常愉快的感覺。不過目前,大家對于三國棋院的一些做法并不是非常愉快,多少都有那么一點意見。
這種情緒最近兩年似乎就沒有一直中斷過。先是1999年的第一屆春蘭杯后,韓國棋院的重量級人物曹薰鉉公開表示了他的“叛逆宣言”,他說如果韓國棋院再不改變一些做法,那么他以后將不代表韓國棋院參加世界大賽。此言既出,震撼力是非常的,誰也沒有想到一直勤力和很有威望的曹九段居然發(fā)出這種聲音。老曹不滿意的地方在于,韓國棋院一直提高征收他們的棋士公積金,他們在世界大賽辛苦賺的錢不少都進入了棋院的荷包,而世界大賽上又總是他們幾個在打拼,在為國家爭光、在為韓國棋院掙銀子。老曹,那個心理不平衡啊!
人得意風光的時候總是有那么一點狂,曹薰鉉稱雄首屆春蘭杯后發(fā)出的“叛逆宣言”有這種因素在里,但韓國棋院一些做法早已引起很多棋士尤其是頂尖級棋手的不滿更是事實。據(jù)說,李昌鎬等高手也對韓國棋院過高的征收獎金比例有所不滿,只是他們沒有將這種不滿公開化罷了。
一向口碑不錯的中國棋院在去年的上半年也難逃質疑的聲音。這主要就是緣于兩起事件,一是馬曉春風波,二是芮乃偉事件。馬曉春在第二屆春蘭杯決賽失手后拒絕領獎,引起渲然大波,中國棋院在一方面表示強烈批評馬曉春之余,另一方面以沒有處罰前例可循為由,拒絕處罰馬曉春。這一舉動引起了輿論和棋迷的強烈不滿,一時間報紙、網(wǎng)絡等多種媒體“轟炸”中國棋院,批評中國棋院心慈手軟,偏袒馬曉春,沒有法制化傳統(tǒng),沒有一套嚴明的規(guī)章制度。
另一起就是芮乃偉風波,由于芮在韓國的大紅大紫,勾起了相當數(shù)量的棋迷對芮坎坷經(jīng)歷和不平遭遇的巨大同情,同情的一個很大反映就在于,很多棋迷強烈質疑當年棋院的一些做法和規(guī)章制度,并對很多權利資源被濫用表示很大的“憤慨”。
就像韓國的曹薰鉉一樣,日本老前輩藤澤秀行的倒戈也著實讓人震驚。藤澤去年宣布和日本棋院脫離關系,大聲指責日本棋院做事官僚、利欲熏心的丑事,日本棋院馬上予以反擊,宣稱將藤澤除名,并取消他的九段稱號。這一年的最后一天,日本棋院同樣公布了一件讓人驚詫的決定,他們對“醉酒傷人”的小林覺予以一年禁賽的重罰,引起了中日韓三國棋迷甚至棋院官方的“公憤”。
夾雜在這些其間的還有韓國棋院的總裁難產(chǎn)、權利斗爭走向顯形化等曲曲折折的過程。可以說,最近兩年的棋壇,隨著成長和發(fā)展的一步步邁進,棋界的更多層面和領域的東西進入公眾的視野,身為管理層的棋院也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輿論,他們的一些是非也被街談巷議,成為媒體的談資。也許,這是一種焦點的錯位,但是的確反映了職業(yè)圍棋在一步步走向成熟,因為棋界從整體來說,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全部都動起來,都被關注,是一種很為自然的狀況。
韓國的曹薰鉉還是依然代表韓國棋院參加各種世界大賽,去年還喜獲富士通的世界冠軍,日本藤澤秀行的倒戈行動得到了很多棋迷的理解和同情,但不是任何人都站在他這一邊,坂田榮男在“金盆洗手”的那一天,還指責藤澤意氣用事,別有用心。中國的芮乃偉事件早已成為往事,過去的事情,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不是那么容易說得清楚和解釋得完滿的。
所以據(jù)此,得出兩個結論:一,大肆指責棋院官方也許是沒有道理的,缺乏充分的事實依據(jù),難以擁有讓人信服的資格,一些事情是今天見山,明天就見水,一些人亮出了仁,另一些則顯示了智。不好說。二,無風不起浪,籬笆扎緊了,不會有任何東西進入。2000年至今,是三國棋院的多事之秋,不管怎么說,它們都或多或少地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一些危機。
需要正視的問題
最先說明的是一個起點問題。中日韓的三國棋院現(xiàn)在并無大的問題,也沒有大的危機,一切都還說得過去,但是我們身處的世界已經(jīng)進入了一個新的千年,驀然回首,已經(jīng)自覺不自覺地處在一個信息的社會,一個管理的社會。
我們是得過且過,自己自足還是要以高標準來要求自己,使自己適應時代的步伐呢?何去何從,明明白白我們的心。以這種眼光來打量,三國棋院,確確實實需要正視一些問題。
缺乏一顆高瞻遠矚的心。正像小俠之前多次說的那樣,三國棋院到現(xiàn)在還沒有成立一個統(tǒng)一性的、權威性的國際圍棋組織,是最大的遺憾。日本棋院1924年成立,韓國棋院1995年成立,中國圍棋協(xié)會1962年成立,三國圍棋的發(fā)展無不是名正言順,借這三個組織的成立才得到長足的進步和提高。如果現(xiàn)在再適時地推出一個統(tǒng)一組織,對三國棋界進行必要的梳理和世界性比賽的整合,使圍棋朝全球化、產(chǎn)業(yè)化的方向發(fā)展,都有著莫大的好處。因為這個問題已經(jīng)說得夠多,所以不想在此贅述。
從下面的一個事情,看出新時代的三國棋院的確需要應變的能力,這就是段位賽的改革問題。曾幾何時,這個段位賽,在三國棋界內,都是一把很好的衡量水準的尺子,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比賽。而現(xiàn)在呢,說它是雞肋都有些客氣了,簡直成了無足輕重的一個比賽。在三國棋界內,段位高低與水準高低都存在著相當程度的倒掛,不能說不是咄咄怪事。競技規(guī)律決定了這一現(xiàn)象的部分合理性,不過段位賽日益凸顯出的弊端是最合理的解釋。
去年,在中國段位賽期間,小俠寫了一篇<段位賽利弊談>,指出一些不合理的現(xiàn)象,但是被協(xié)會的一位老同志嚴厲呵斥,小俠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但是小俠堅信,段位賽發(fā)展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很大的弊端?,F(xiàn)在在三國,這一問題暴露得畢現(xiàn)無疑,中韓兩國的段位賽,隨意放棄比賽的人數(shù)不是少數(shù),在日本,日本棋院理事長利光松男發(fā)誓要使2001年成為“日本棋院改革之年”,利光理事長說要對延續(xù)多年的“大手合”(升段賽)制進行改革。事情似乎到了不容質疑的地步。
請問,這說明了什么?從具體的技術層面講,段位制的改革已經(jīng)成了三國刻不容緩的一個課題。
小俠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還注意到了這樣一個現(xiàn)象,就是日韓的棋院似乎都遇到了危機,他們強烈呼喚改革。日本的問題是,連續(xù)幾年棋院的財政都遭遇了危機,日本棋界是一個特別重視高段位的地方,對高段棋手的津貼很多,還有他們的升段對局費,都花費高昂。但是,段位賽的弊端,和這個問題是密切相關的,也難怪日本棋院要對他們的“大手合”實施改革。
韓國也遇到了類似的窘境,要說比賽,韓國的頭銜戰(zhàn)可以說是中日韓中最多的,林林總總,一共二十幾個,棋院從中收取的管理費和贊助費應該說是不菲,但是隨著韓國棋手的不斷增多和行政人員的增長,韓國棋院的財政狀況堪憂。
再問一遍:這說明了什么?
也許問題的關鍵是改革段位制,譬如說日本棋界提出只有榮膺七大頭銜的得主才有可能得到九段的稱號,其他高段棋手的認定也都應該有個戰(zhàn)績方面的權威資格認證,其他以此類推。但是,也許問題最關鍵的要點不在于這個,而是三國棋院自身的能力如何,他們的自身造血能力如何。
說句大白話,其實,中國棋院和韓國棋院操作一些比賽的模式基本上是照抄日本棋院的模式。日本棋院是1924年成立,半個多世紀以來,日本棋界已經(jīng)摸索出了一套棋界、新聞界、實業(yè)界互動合作的模式,實踐證明是非常成功的,日本至今的三大賽在三國棋界還是非常具有影響力的。這套機制,使棋手獲得了相對豐厚的收入,使日本棋界獲得了安身立命之地。這個道理,其實是雙方的。
小俠想在此苛刻地發(fā)問:日本棋院的這套模式(或者也說是三國棋院的基本模式)還能在新時代生存下去嗎?如果不能自我造血,這樣的日子還能存在多久?三國的棋院為什么不能開拓一條產(chǎn)業(yè)化的道路呢,這也是時代的要求啊。譬如說,從比賽贊助商收取的贊助費、電視臺收取的轉播費、一些大比賽的冠名權等等,也許都是三國棋院正在開發(fā)或者沒有開發(fā)的領域。
換一句話,如果三國棋院都能夠像一個企業(yè)那樣管理和發(fā)展,也許就是未來發(fā)展的一個方向。
三國棋院的理想模式
著名的社會學家哈耶克說過:“一個生機勃勃的社會,它的制度的基本原理是鼓勵一切個體在一切可能的方向上生活?!?/p>
從一定的程度上說,三國的棋院各自也是一個“小社會”。從人性的角度上,三國棋院真的這樣做,那就善莫大焉了。但是,具體的如何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小俠想在這里提一個細節(jié),就是住宿的問題。以前國少隊甚至年齡大一點的棋手,都是住在中國棋院的宿舍里。基本上一直都是這樣,但是后來就慢慢發(fā)生了變化。以現(xiàn)在的情況看來,周鶴洋、羅洗河等都搬出了中國棋院的宿舍,自己租房子住。也許這就是哈耶克所說的“一切的個體在一切可能的方向上生活?!?/p>
從權重的關系講,這個例子是無足輕重的。但想從中說明的道理只有一個,就是三國棋院的管理模式應該趨向潮流和現(xiàn)代。
寫到這里,不由想起了一個話題,應該是和棋院的改革息息相關的。這也是前兩年社會上的熱點討論話題,就是一個“小政府,大社會”,就是說政府應該精簡機構,從而更好地、更有效率地為社會服務。小俠想,三國棋院的主旨也不過于此,樹立起以棋手為主體的思想,然后為他們更周到地、更公正地、更細致地進行服務。
不是說不想管理,像中國馬曉春的事件,中國棋院應該行使起自己的職責來,該罰就要罰,該辦就要辦。但是同時,也應該尊重職業(yè)棋手的個性,因為這是一個特殊的行業(yè),棋手的職業(yè)不是朝九晚五的行當,有他們一定的特殊性。再譬如說日本的“小林覺事件”,無論如何來說,日本棋院的這次處罰都不是適當?shù)?,無論小林覺這次是不是酒后故意打傷柳時薰,一定的處罰是應該的,但不應該處罰這么重,因為現(xiàn)場畢竟發(fā)生在私人空間。
有人提出這樣一個說法,說三國棋院的角色既是“裁判”的角色,也是“保姆”的角色,小俠覺得,在現(xiàn)階段,這樣的定位未有不可。也許最正確的一個說法是,以棋手為上帝,但是不要讓他成為撒旦。
誠哉斯言!(齊小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