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日堅
我走進(jìn)了“良友理發(fā)室”。
理發(fā)室里很簡陋,一面鏡子,一個置放剪刀的架子,一張椅子。人只有兩人,一個是洗頭的小妹,一個是老板兼師傅。
小妹胡亂幫我洗好了頭,便喚老板,要他給我剪發(fā)。老板正用手潑水洗臉,忽然打了個嗝,滿屋子就飄著酒氣。
老板抓梳揮剪,咔嚓咔嚓在我的頭頂上開工了。頭只剪了一半,老板的腳步突然踉蹌了起來,而且越來越亂,似乎站不穩(wěn)了,把他笨重的身體靠在我的身上,我只輕輕一推,他便像泥巴一樣癱在地上,頓時鼾聲大作。
我哭笑不得,鏡子里的我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簡直鳥窩還不如。
小妹慌忙跑了過來,滿臉歉意,說:“對不起,老板喝多了酒,他這一睡恐怕要明天早上才能醒過來,我看,大哥您就另尋高明吧。”
碰到這種事只有自認(rèn)倒霉,我用手遮著頭頂,走進(jìn)了“前衛(wèi)發(fā)廊”。
我把大概跟師傅說了。師傅舉起了梳剪,卻遲遲沒動手。
我說:“師傅,你剪吧?!?/p>
師傅又舉了舉梳剪,還是沒有動手,他說:“怪了,我剪了十幾年頭發(fā),還學(xué)見過像你這樣的發(fā)型,無論從哪個角度我都下不了手。”
我說:“有這回事?為什么?”
他說:“我也不知道,感覺只要我一刀剪下去,我就是個劊子手?!?/p>
我莫名其妙。
發(fā)廊的老板及眾多洗頭小妹聽說了,都圍了上來,嘰嘰喳喳品頭論足,都嘖嘖稱奇。
有個挺著大胸脯的小妹情不自禁地捧著我的臉,烏溜溜的大眼睛里竟漾著淚花,嬌滴滴地說:“長這么大,我還沒見過這么帥的發(fā)型?!?/p>
長這么大,還沒有一個女孩子愿意跟我零距離接觸,我感動得在心底淌下了熱淚,我只奇怪,既然她欣賞我的發(fā)型,而她的眼睛為何專往我的臉上勾,難道是愛屋及烏?
老板也按住了我的肩膀,欣賞了許久,感嘆說:“絕品,真正絕品,這發(fā)型應(yīng)該出自資深大師之手,以你的頭勢配上這發(fā)型真是無懈可擊,無論是你的臉部、頸部、胸部、腰腹部、臀部以及手腳大腿的長短都配合得天衣無縫,少一寸則嫌太短,多一寸則嫌太長,真是天上少有,地上無雙,不但集人文地理于一體,還巧妙地糅合了建筑、園林、繪畫、雕塑、醫(yī)學(xué)美容等領(lǐng)域的精髓于一身,其藝術(shù)造詣不亞于法國立體主義藝術(shù)大師畢加索先生。”
我得意,挪動了一下屁股。
老板又按住了我,說:“小弟有個小小的請求,小店的生意一向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一直想有所突破,但以小店的財力肯定請不動這位超級大師,小弟想請大哥您留個玉照,以便讓眾師傅觀摩學(xué)習(xí)。”
聽到這,我不禁多出了個心眼。我豎起了五個手指,說:“拍照可以,但總得意思意思,起碼要這個數(shù)?!?/p>
老板稍一遲疑,只豎兩個手指。我想答應(yīng),又怕顯出我急于要錢甘愿掉價,我仍豎著五個手指,說:“除了這個數(shù),其它免談?!?/p>
我作勢欲走,心想只要老板說上一句好話,我就答應(yīng)了,但老板并沒有表態(tài)。迫于臉面,我只好真的走出了“前衛(wèi)發(fā)廊”。
只要是千里馬,哪怕沒有出高價的伯樂,我不斷安慰自己,走進(jìn)了“標(biāo)致發(fā)廊”。
我向老板說明來意,向他展示我的腦袋,吹得天花亂墜,然后迫不及待豎起五個手指,說:“若要拍照,最起碼要這個數(shù)?!?/p>
哪知老板不屑一顧。理發(fā)的師傅走了過來,一下把我按坐在椅上,操起剪刀就剪,一邊剪一邊說:“我一看見你的頭發(fā),就知道良友理發(fā)室的張老板又喝醉酒了,他搞出來的東西不叫藝術(shù),如果硬要往文雅里說,只能算是涂鴉,一文不值?!?/p>
理好了頭發(fā),師傅向我索要了5元加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