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 婕
奇怪!怎么老覺得這個爸爸看起來頂面熟,不知在哪兒見過?跟副院長查房時,總想當面厘清這個其實并無根據(jù)的疑問,然而在緊湊、趕路似的查房時分,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我就這么“奇怪呀,奇怪哩”地嘀咕了好些天,終于,或許因為念力的關(guān)系,輪到副院長嘟起嘴、皺著眉,邊趕路邊自言自語:“奇怪!這個爸爸好像在哪里見過?!?/p>
而且愈來愈“奇怪”。有一次晨會提前結(jié)束,我們早早去查房,竟看見這個爸爸挨在病房浴室的馬桶邊換垃圾袋。我們急忙告訴他:“不用不用,有專人會來換。”
這個爸爸似乎也特別愛干凈,我們就看過他在樓梯間掃煙蒂、抹窗戶,“奇怪,難得有這么自動自發(fā)的病人家屬。”我們不僅覺得這個爸爸面熟,連來探望小病人的親朋友好,也一并覺得面熟得不得了,偏偏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見過。
小病人得的是急性細支氣管炎,這種病癥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咳得厲害,痰液較多,也會拖上一陣子。有天在樓梯間遇到這個爸爸,發(fā)現(xiàn)他又在掃地,副院長微笑著和他寒暄,鼓勵他照顧小病人照顧得很不錯。我在一旁踏前踏后,覺得真是皇帝不急,副院長完全忘了這幾天令我們“奇怪兮兮”的事,什么也沒問。
好不容易查完房,我的好奇心再也無法壓抑,去找他問個明白。
難怪我們覺得他面熟哩,難怪他又換垃圾袋又掃地,難怪他的朋友我們也似曾相識,他是我們的同事哇,只不過我們幫人看病,而他和他的朋友則是醫(yī)院的清潔雇工。
不曉得副院長知不知道這個爸爸的“真實身份”,隔天查房時,副院長仍然敬業(yè)、溫煦地檢查病人,仍然微笑著鼓勵爸爸。
在關(guān)說、走后門、送紅包已經(jīng)是公開的秘密的醫(yī)療生態(tài)中,醫(yī)療除了臺面上的標價,更有臺面下的叫價和耳語,說是若沒有多少錢以上的代價,根本請不到某某權(quán)威醫(yī)師親自操刀云云。醫(yī)療也有貧富階級的。
然而對于一個在我們面前彎腰打掃的人,副院長的一視同仁無疑給我樹立了一種身教和典范,讓我相信這個工作還是有它清新、純誠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