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明　依　依

陽光少年誤成“午夜牛郎”

喬偉明1981年出生于河南信陽一個單親家庭，父母在他4歲時就離異了，母親魏芳貞獨自苦熬硬撐把他和姐姐拉扯大。少小就體會到母親艱辛的喬偉明非常懂事，學習成績優(yōu)秀，一直是魏芳貞心中的驕傲。

1999年，喬偉明以高出分數(shù)線42分的優(yōu)異成績考上了河南一所高校的計算機專業(yè)，4年后，又考取了該校的研究生。

2003年9月，喬偉明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在鄭州金水路的一家大酒店謀到了一份大堂領班的兼職，月薪2400元。

工作了一段時間之后，一個常年被人包養(yǎng)在酒店的“金絲鳥”被喬偉明的俊朗、儒雅所吸引，向他發(fā)出了曖昧的邀請。喬偉明起初對此不屑一顧，“我是來兼職打工的，不是來干這種勾當?shù)?。?/p>

但那個女人千方百計地接近他，終于在一個醉酒的夜晚，喬偉明的身體背叛了他的靈魂。

10月末的一天，喬偉明突然從沉淪中驚醒，決定遠離這種骯臟可怕的生活，于是向酒店提出辭職。但是酒店經(jīng)理按照“金絲鳥”的授意，不斷刁難喬偉明，一會說干完這個月才可以走，一會又說違約非但沒有工資而且還要再交2000元違約金。急于脫身的喬偉明硬是東借西湊了2000元交給他們，頭也不回地狂奔而去。

忙碌了一個多月，喬偉明不僅沒拿到一分錢，還欠下了一屁股債，被債主催債催得焦頭爛額的他根本沒心思上課，每日只想著如何盡快還錢。 2003年11月12日，他竟鬼使神差地向同學伸出了黑手……

很快，同寢室的同學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提電腦丟了，接著隔壁寢室的同學也報稱硬盤、文曲星、數(shù)碼相機丟失……

一周后，喬偉明作為重點懷疑對象被“請”進了校保衛(wèi)處。他痛悔萬分，承認了自己的罪行，還主動交出了剛剛得手的1200元贓款。

濃情母愛三地遷徙

魏芳貞得知消息后如五雷轟頂，連夜頂著刺骨的寒風坐汽車趕到了鄭州。

在鄭州第一看守所里，魏芳貞見到了兒子。喬偉明一蹶不振，根本不敢抬頭看母親，他知道自己不僅毀了前程，也辜負了母親二十年含辛茹苦的撫育。

看到兒子的樣子，魏芳貞果斷地辭掉了家鄉(xiāng)的工作，留在鄭州陪著兒子等待判決。那幾個月中，她白天穿梭在各個家政公司，做洗碗工、潔廁員，夜晚就在“7 元店”里勉強棲身。

2004年3月11日，喬偉明被鄭州金水區(qū)人民法院以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送到開封第一監(jiān)獄服刑。喬偉明對監(jiān)獄生活極不適應，不適整日發(fā)呆不吃飯，就是拼命干活。

3月27號的探監(jiān)日，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會見室里，令喬偉明分外吃驚?！皨寢專阍趺吹竭@里來了？”

“孩子，無論你走到哪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小偉，媽媽這次不單單是來看你的，媽媽要和你一起來完成一個‘塑新工程?！?/p>

“‘塑新工程？” 喬偉明疑惑地看著母親。

“對，從進入監(jiān)獄第一天開始，你就要以嶄新的姿態(tài)面對一切，重新開始。小偉，媽媽會陪你一起完成這個艱巨的工程，我們兩個一起改變，做最大最好的改變。答應我，每次我來看你，你都必須有成績向媽媽匯報！”

“媽媽，我對不起你，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別搞壞了身子……”說到后面，喬偉明已經(jīng)泣不成聲。

魏芳貞激動地握住了兒子的手：“為了你，媽媽吃再大的苦也甘心?！?/p>

媽媽的一番話讓喬偉明對生活有了新的認識。第二個探監(jiān)日到來的時候，他早早地來到了會見室里等待?！皨寢?，媽媽，我超額完成工作任務，被管教干部表揚了……”還沒等魏芳貞坐穩(wěn)，兒子就一臉興奮地拿起電話機向她“表功”了。

“好樣的！小偉，我在‘塑新工程里給你加一分。你知道嗎，媽媽今天也有喜訊向你匯報呢！媽媽找到工作了，給一家學校的學生宿舍拆洗被子，一個月下來好幾百塊呢！”

“媽媽，你為了我受累了……” 喬偉明哪里知道，母親說的這些都是騙他的，是為了給他打氣。其實魏芳貞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生活費了，每天僅吃一個饅頭，夜晚就睡在火車站的候車室里。4月的開封，晚上還是冷颼颼的，魏芳貞蜷縮成一團，抵御著饑餓和寒冷，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挽救兒子！”

5月初，魏芳貞跑了40多條街，終于找到了一份給一所中專學校打掃食堂的活，每月工資120元，包一頓午餐。她高興不已，終于可以吃上飽飯了。然而，就在這時候，她突然得知兒子要轉到洛陽監(jiān)獄去了。雖然她很珍惜剛找到的工作，但她沒有絲毫的猶豫，毅然再度辭職，一路顛簸打聽著來到了洛陽監(jiān)獄。

一片苦心助兒上進

“干警叔叔，你讓我趴在窗戶上看一眼吧，我知道我媽媽肯定會跟來的……”5月19日上午，喬偉明剛到洛陽監(jiān)獄，還沒來得及更換囚服，就急切地向獄警提出了這個要求。當管教干部李彤得知喬偉明的故事后，他很受感動，特別是他了解到喬偉明是計算機系的高材生時，當即表示要申請讓喬偉明擔任監(jiān)獄犯人計算機培訓班的教員。

5月30日的探監(jiān)日，魏芳貞果真風塵仆仆地出現(xiàn)在會見室里。當她得知兒子要當獄中教員，并且每周還可以上機操作半天時，分外激動：“小偉，你可要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啊！你現(xiàn)在心態(tài)已經(jīng)完全過關了，下一步就要發(fā)揮所長，努力在專業(yè)技能上取得更大進步。媽媽相信你！”

喬偉明的心一下子覺得溫暖起來，他讓母親每次探監(jiān)送一些專業(yè)書給他讀。魏芳貞欣然答應，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為難，雖然她知道要做到這一點并不容易，別的不說，光是買書的錢就是一個大問題。由于年齡偏大，沒有本市戶口，文化程度又低，她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里奔波了20多天，連工作的影子都沒找到，生存都成問題，哪有錢給兒子買書呢？

6月末的洛陽城，驕陽似火，魏芳貞在找工作的途中暈倒了。好心人把她送進了醫(yī)院，幫她檢查的醫(yī)生直搖頭：“這老太太真可憐，低壓只有30毫米汞柱。”

后來，醫(yī)院的醫(yī)生們知道了魏芳貞的遭遇，幫她在洛陽工學院的學生食堂里找到了一份刷碗的工作。這份月薪200元的工作，總算讓魏芳貞穩(wěn)定下來，她在郊區(qū)租了一間小平房，房租一月60元，剩下的錢分成兩半，一半用來生活，一半用來幫兒子買書。

在母親的大力支持下，3個月時間里，喬偉明系統(tǒng)涉獵了40余本專業(yè)書籍，重拾一度被荒廢的專業(yè)。與此同時，他把自己所掌握的充分運用到計算機配孫版的教學中，他自編的計算機初級講座教材被犯人們一致評為最佳教材，他通俗易懂的講授和盡職盡責的作風也很受學員們歡迎。

2004年8月14日，在監(jiān)獄領導的推薦下，喬偉明協(xié)助當?shù)毓矙C關進行一起網(wǎng)上強奸案的偵破工作。由于案件發(fā)生在2002年，而受害人與被害人又是通過網(wǎng)聊認識的，這些給偵破工作造成了很大困難。喬偉明提出建議，“設定特制的軟件程序，鎖定IP地址，從而摸查到犯罪嫌疑人的蛛絲馬跡。”公安機關采納了這個建議，并改進了喬偉明設計的那套鎖定IP的特制程序，但由于罪犯相當狡猾，一直未落網(wǎng)。后來，監(jiān)獄領導為喬偉明申請減刑，雖然未獲通過，但卻給了喬偉明極大的信心與鼓舞。

兒子的進步讓魏芳貞激動不已，她專門用一個本子，詳細記錄兒子的每一點進步，每一個思想的轉變，還不時拿出來和兒子一起看，作為激勵。

堅忍母子共赴新生

魏芳貞打工的學校食堂有許多計算機系的學生來用餐，她常一邊工作一邊留意這些學生談論的話題。有一次，她聽見一群學生在談論國家將大力支持網(wǎng)絡游戲的開發(fā)，這方面的人才很走俏，就趕忙去文具商店買了兩支漂亮的鋼筆，找到那些學生，又是送鋼筆又是哀求，好說歹說把人家設計網(wǎng)絡游戲的學習資料借出來復印，然后給兒子送去。

10月的一天中午，正在食堂打掃衛(wèi)生的魏芳貞突然聽見身邊兩個戴眼睛的男孩正在興奮地談論出書構想，原來兩人發(fā)現(xiàn)至今還沒有可以讓網(wǎng)友直接在電腦上查閱有關計算機硬件、軟件相關知識的網(wǎng)絡工具書，他們商量要創(chuàng)這個先河。這件事讓魏芳貞很是興奮，因為她也曾聽兒子說過這樣的想法。于是她向兩位分別叫陳石和王海洋的計算機系三年級學生談起了自己的兒子，請他們去一趟監(jiān)獄探望兒子。一開始，兩人都不愿意去，魏芳貞著急了，把自己和兒子的合影及兒子以前在學校獲得的榮譽證書都拿了出來，“阿姨求你們去一趟，他雖然犯過錯，但他現(xiàn)在很上進，況且他和你們在出書上的想法很一致……”

10月24日，經(jīng)過魏芳貞三番四次的請求，兩個大學生終于來到了監(jiān)獄。魏芳貞又上下奔走，拿到了獄警干部的特批，讓三人見了面。果然，三人越談越投機，最后達成了一致意見，總體構想是先建一個網(wǎng)站，然后采用付費閱讀的方式向網(wǎng)友開放。網(wǎng)站內容包括計算機的構成、發(fā)展、歷史、硬件及基礎的軟件設計、數(shù)據(jù)、概念等。喬偉明負責網(wǎng)頁的設計和總體的構想，陳石和王海洋負責資料的匯編和查詢。

這以后，喬偉明的干勁更大了，他利用監(jiān)獄領導給他提供的有限的上機時間，爭分奪秒地進行學習和工作。

而這時的魏芳貞則充當起了兒子和兩位合作者之間的橋梁，陳石和王海洋一有什么事情要問喬偉明，她就讓他們寫在字條上，然后利用下班時間跑到監(jiān)獄給兒子傳紙條。一張，兩張，短短兩三個月中，魏芳貞傳遞的紙條摞起來竟然有半尺多高。為了讓兒子與合作者有更多的機會交流，魏芳貞把每月僅有的兩次探監(jiān)機會都給了陳石和王海洋，自己則站在監(jiān)獄外等候。每次他們探監(jiān)出來，她都懇求他們給她細細描述兒子的情況，是不是瘦了，黑了，有沒有碰傷……

魏芳貞對兒子的愛感動了陳石和王海洋，他們再次去探望喬偉明時，禁不住感嘆：“小偉哥，你媽媽真不容易，你要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獄??！”

2005年元月，當?shù)匾患翌H有名氣的電腦公司在洛陽工學院進行了一次系統(tǒng)行業(yè)的聯(lián)誼活動，在這次活動上，電腦公司和12個即將畢業(yè)的學生簽訂了用工協(xié)議，其中包括陳石和王海洋。他們兩人跟電腦公司的經(jīng)理談起了網(wǎng)絡工具書的設想，也談起了喬偉明的故事。電腦公司的于經(jīng)理深受震動，他提出想見見喬偉明。

2005年2月15日，監(jiān)獄里的喬偉明接受了一次非同尋常的面試。面試完后，于經(jīng)理贊嘆不已：“小喬，你很優(yōu)秀，我們公司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我先預約了，等你獲得自由的那天，請直接到我們公司報到?！?/p>

于經(jīng)理的承諾引發(fā)了現(xiàn)場雷鳴般的掌聲，在一旁的魏芳貞泣不成聲。她把一塊手繡的黑白兩色茶杯套遞給兒子：“小偉，喝水的時候把這個套在杯子外面可以不燙手。媽媽想讓你時刻牢記——黑與白之間、是與非之間只有一線之隔。以后不僅要磊落做人，還要清白處事?！?/p>

這個茶杯套，每個黑白小方塊里還有一只展翅高飛的大雁，數(shù)了數(shù)一共有24只。喬偉明心里明白，自己馬上要過24歲生日了，這24只大雁代表著媽媽的心愿：希望兒子像大雁一樣展翅翱翔！

（由于可以理解的原因，喬偉明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