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軍禮
林子浩是著名的昆蟲學家。他窮畢生心血,在風光秀美的黃石崗建造了一座昆蟲館。昆蟲館陳列著世界各地的昆蟲標本,最值得炫耀的是兩只活體標本——狒狒王蛛和哥利亞巨蛛,這是兩只巨無霸型的世界級劇毒蜘蛛。
林子浩和他的學生戈一兵冒著生命危險,在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捕捉回來這兩只巨型蛛。從它們身上提取了抗毒血清,成功研制出KT-A號,KT-B號抗毒素,從而使林子浩躋身于世界一流昆蟲學家的行列。
然而,林教授并不滿足。因為,狒狒王蛛和哥利亞巨蛛都是域外的物種,而且,兩只巨型蛛都是域外的物種,而且,兩只巨型蛛都是雌性,若能在國內捕捉一只與雌蛛體形般配的雄蛛交配,繁衍出它們的后代,那才是一項震驚世界的奇跡!然而,林教授的夙愿卻久久未能實現。
正當林教授一籌莫展時,太白山林業(yè)局打來電話,說他們在牛背梁發(fā)現一種比洗臉盆還要大的蜘蛛,叫林教授速來考察。林子浩立即推掉一切應酬,拉上學生戈一兵,上太白山來了。
太白山是秦嶺的主峰,海拔3767米,至今仍是一塊少人問津的處女地。
那天,三個林業(yè)工人在原始森林里巡查,忽見從道旁的森林里躥出一只洗臉盆大小的蜘蛛,叼著一只山雞,飛快地朝山坡爬去,眨眼間便無影無蹤。
由15人組成的探查隊在巨型蛛出沒的地域,地毯式地搜尋。這天林業(yè)工人王愈在二道溝發(fā)現一頭猝死的野豬。
林教授隨王愈很快趕到二道溝,戈一兵幾個人已在那里了。戈一兵說:“野豬中了一種奇怪的毒,經我現場測試,這種毒比非洲狒狒王蛛的毒還厲害?!?/p>
林教授看過戈一兵的測試結果,驚詫不已地說:“是一種新毒素!說不定就是巨型蛛作的怪?!比欢谒麄兘馄室柏i后,其食道、腸胃卻不見蜘蛛的半點痕跡。林教授和戈一兵蒙了:難道野豬之死與巨型蛛無關?但野豬體內的毒液又是從哪兒來的?是眼鏡王蛇?是蝮蛇?絕對不可能,因為,野豬是消滅毒蛇的能手!林教授、戈一兵陷入疑惑之中……
這天晚上,他們在紅河谷扎營休息。早上起來,戈一兵叫兩個工人留下來照顧不慎受了腿傷的林教授,剩下的人分成兩組,一隊由王愈帶領,向南搜尋;戈一兵自帶一組,朝北搜尋。戈一兵求蛛心切,把跟隨的幾個人遠遠甩在身后,獨自一人走在前面。
突然,他發(fā)現前方十幾米遠的地方,一只比洗臉盆還要大的巨型蜘蛛,正死死咬住一只肥大的黃鼬。戈一兵無法抑制內心狂喜,躡手躡腳地向巨型蛛靠攏。
他將手中的捕蟲器高高舉起,這才發(fā)現,捕蟲器的網形漏斗比巨型蛛的身軀小多了,更換已來不及,戈一兵便脫下身上的長袖布衫,雙手撐開,向前走去,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布衫扣住巨型蛛。然而,當他走到跟前時,巨型蛛突然用后腿拼命揉搓腹部。戈一兵猛然醒悟:他犯了致命錯誤,忽視了捕捉大型毒蛛時的一般常識,而將自己推入險境不能自拔。戈一兵的雙眼開始劇烈疼痛,就像有一條燒紅的鋼釬,在一寸一寸往里扎,穿過眼睛,直刺大腦……
原來這種巨型毒蛛,當它拼命揉搓腹部時,能在瞬間釋放出數千根絨毛,傷害10米之內的的任何物種。人和動物一旦遭遇,不僅會損傷皮膚系統(tǒng)、呼吸系統(tǒng),而且還能輕易地致盲。二道溝猝死的野豬,就是被巨型蛛釋放的絨毛毒斃。戈一兵情急之中忘記導師的教誨,才步了野豬的后塵……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身上幾處皮膚微微一麻,他拼著最后一絲氣力向同伴發(fā)出呼救的聲音后,便失去知覺……
急趕上來的同伴見戈一兵昏死在地上,嚇得不敢靠近,急忙從帳篷里抬來林教授。林教授作過查驗,發(fā)現戈一兵中了一種從未見過的劇毒,而這種劇毒和野豬中的毒完全一樣。林教授不敢怠慢,立即給戈一兵注射了KT-B號抗毒劑。
10分鐘后,戈一兵的呼吸趨于平緩;20分鐘后,他清醒了。大家松了一口氣。林子浩問戈一兵怎么回事。戈一兵簡略地述說了一遍經過。
林教授聽得瞠目結舌:“這和哥利亞巨蛛發(fā)射絨毛傷人一樣?。∧阍趺礇]想到這一點?” 戈一兵懊悔地說:“都是我疏忽了……我……對不住……老……師……”他的呼吸又變得微弱起來。林教授給他補注了一支KT-B號。然而,抗毒性巨大的KT-B號,也未能延續(xù)戈一兵的性命。戈一兵帶著深深的遺憾,離開了自己的導師……
林教授在悲傷中將學生戈一兵安葬在昆蟲館的墓地,跌傷的腿能下地走路后,他不顧家人和弟子們的極力勸阻,第二次登上了太白山。
這一次林教授給13位工人和自己都配備了防毒面具和防毒衣。
可是,在原始森林奔波了一個多月,詭秘、陰險的太白山巨蛛就是不現身。工人似乎已失去耐心,王愈是個性急的小伙,更是有些急躁不安。
這天傍晚,探查隊在峽谷里搭好帳篷,準備過夜。王愈脫了防毒面具和防毒衣,去巖石叢里方便。就在這時,巨型蛛出現了,而且虎視眈眈地朝他撲來……王愈嚇壞了,好在他帶著槍,驚慌失措中扣動了扳機。巨蛛盡管威猛,怎經得住這么一槍?掙扎了幾下,便倒地斃命。看著陰森、恐怖的毒物暴死于地,王愈才從恐怖中回過神來。
林教授聽到槍聲急趕過來,對死蛛進行了現場檢測。結果發(fā)現,這是一只雌性巨蛛!
沒有抓到活的巨蛛,但得到一具蛛尸,對林教授來說,也是重大收獲。他打算將死蛛帶回昆蟲館去,作詳細的毒性分析。但就在那天晚上,王愈卻不明不白地死了!
王愈的死,第二天早晨才被發(fā)現。當時,大家正收拾帳篷準備撤回大本營,王愈卻躺在那兒不動彈。工友們以為他貪睡,沒去驚動??蓭づ袷帐巴炅?,王愈還躺在那兒,大家去拉他,卻怎么也拉不起來。仔細一看,才發(fā)現他已經死了!
眾人大驚,急忙呼喊遠處收集昆蟲標本的林教授。林教授匆匆趕回來,查看了王愈的全身,在他的右腳掌心,發(fā)現兩排奇怪的牙痕。林教授立即采了王愈一滴血,進行檢測。結果發(fā)現:王愈中了毒,這種毒就是戈一兵中的那一種劇毒……林教授不解的是:巨蛛已亡,不會再來傷人,可王愈腳上怎會出現咬痕?這說明,附近還有巨型毒蛛活動……林教授惶恐起來,急不可待地對大家說:“趕快撤離這里!王愈是被毒蜘蛛咬死的!”眾人一聽驚慌失措,立即抬起王愈,扛著帳篷,撤下山去……
王愈是林業(yè)局雇傭的臨時工,老家人要按當地風俗進行土葬。林業(yè)局便為其制作了一口棺材,棺材做好后,殮入王愈尸體,由四人護送,回他的老家黃石嶺安葬。黃石嶺距黃石崗昆蟲館不遠,林教授也帶著弟子前去吊唁。
王家哭聲一片,親屬要最后一次目睹王愈的遺容。然而,打開棺蓋,里面卻跳出一只巨型蜘蛛。眾人嚇得四散逃跑,巨蛛卻輕松一躍,攀上屋頂,瞬間離去。
眾人見巨蛛沒有傷人,方才安定下來,但一看棺材里的王愈,卻是面目全非——臉上千瘡百孔,腹腔也被撕裂,慘狀目不忍睹……林教授不無傷感地說:“看來,王愈打殺一只雌蛛,它的同類前來復仇,如果我沒有判斷錯的話,這只復仇的蜘蛛是只雄性,也就是說,它是雌蛛的丈夫。從它剛才沒有傷害眾人的行為分析,它的目標只是王愈。一只蜘蛛,有這樣的報復行動,實屬罕見……”
眾人聽得觸目驚心,不明白這么大的蜘蛛是如何鉆進棺材里的,仔細查看,才在底部發(fā)現一個大洞,劇毒蛛就是從這里鉆進棺材啃尸毀容的。這個惡毒的家伙,正是那只偷襲王愈的巨型雄蛛。在配偶喪命槍口后,它復仇的欲望與日俱增,這些天里,它一直神出鬼沒地跟蹤王愈。那天夜里,它潛伏到探查隊的帳篷外面,等里面的人熟睡后,幽靈似的游蕩進去,準確無誤地跳在王愈身邊,在他的腳上咬了一口,然后立即悄然離去……接下來的事情更恐怖:它跟蹤王愈的尸體來到林業(yè)局大院,等到人們做好棺材,置入王愈的尸體后,它才悄然出動,從棺材底部打洞而入,然后吐絲封住洞口,無拘無束地在棺材里蠶食王愈……
林教授從未見過這么兇惡的蜘蛛,它能咬穿兩指厚的棺木,說明它的牙齒尖利無比,怪不得王愈被它輕輕一嚙,便丟了性命。看來,這家伙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已進化得狠毒無比,嗜殺無度……不消滅它,將是后患無窮。林教授決定,立即向當地公安報警。
公安部門接到報警,迅速和防化部隊取得聯(lián)系。防化部隊決定出動一個連的防化兵,對巨型毒蛛進行圍剿。
毒蜘蛛使周圍群眾惶惶不安,帶兵執(zhí)行任務的防化連吳連長束手無策,請教林教授怎么辦。林教授在屋內焦急地踱著步子,突然靈機一動,生出一個大膽念頭:放出昆蟲館的狒狒王雌蛛,引誘太白山雄蛛!
林教授的設想當即遭到弟子們的反對。這些跟導師摸爬滾打多年的生物工作者,心有余悸地說:“老師千萬不可顧此失彼,這只狒狒王蛛活體標本,是您和戈師兄費盡千辛萬苦才得到的,如果放出它,引誘不來太白山巨蛛,不是兩者皆失嗎?那樣,如何對得起戈師兄在天之靈!”
林教授思索了一陣,說:“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萬不得已,才使用這條‘美人計,大家就不要阻攔了?!?/p>
“美人計”很快付諸行動:林教授在狒狒王蛛體內放入一枚米粒大的精密觀測器,連接在電視機上,通過衛(wèi)星定位儀,可以觀察到它的全天候活動,以及周圍圍幾百米內各種生物的運動情況。
脫離玻璃柜的狒狒王蛛,似游魚入海,很快逃出昆蟲館,鉆進黃石崗后面的叢林。叢林中間有一道東西走向的大峽谷,狒狒王蛛在峽谷中一個山洞里安了新家。山洞怪石倒立,幽深莫測,是幽靈似的蜘蛛最喜歡的環(huán)境。狒狒王蛛左右馳騁,很快擊斃了一只青蛙。就在狒狒王蛛美滋滋地獨進晚餐時,它身上釋放出來的特殊氣味,引來一個龐然大物——太白山巨型雄蛛。
這個兇猛狠毒的家伙,一見異性,立即顯露出亢奮、輕薄的情態(tài),竟然在狒狒王蛛面前跳起舞來。隨后,太白山巨蛛一反蜘蛛界女尊男卑的世俗,便毫無顧忌地撲上去了。狒狒王蛛起初還有拒絕之意,但很快就俯首稱臣了……
坐在電視機跟前觀察的吳連長興奮不已,對林教授說:“前輩,您的‘美人計真絕,惡魔到底經不住美色的誘惑,自投羅網來了!怎么辦,消滅它吧!”林教授搖搖頭:“時機還不成熟,先看看再說!”
觀測工作進行了一個多月,太白山巨蛛竟然沒有出來禍害鄉(xiāng)里,而是整日廝守著狒狒王蛛,卿卿我我。一個半月后,奇跡出現了——嶙峋的巖壁上突然懸掛起兩個麻袋大小的絲囊。林教授激動萬分,情不自禁地對身邊的人說:“看見沒有,那是卵囊。一個新的課題將要展開?,F在是收網的時候了?!?/p>
吳連長率領七個戰(zhàn)士即將出發(fā),林教授吩咐道:“最好使用電磁振動器抓活的,不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火焰噴射器!”
吳連長一行八人,小心謹慎地向大峽谷前進。然而,當他們剛一接近山洞,嗅覺靈敏的太白山巨蛛就已堵住洞口。
吳連長一聲令下,八只振動器同時開啟。可是,這些現代化的高科技裝置,對太白山巨蛛卻不起丁點兒作用。吳連長大驚,正不知如何是好,巨蛛卻已使起了“法術”——只見它后腿在腹部揉了一揉,萬支絨毛便釋放出來……但吳連長他們穿著防化衣,毒毛難入。巨蛛見狀,霍地一下跳到吳連長頭上,亮出毒牙,啃咬他的防毒面具。
吳連長起初還不當回事,可眼看巨蛛的牙齒就要將面具咬穿,這才慌了手腳,快速順地一滾,將巨蛛摔出幾米之遠。巨蛛見嗜殺無果,又一次撲過來……吳連長方知這家伙厲害,慌忙退避數步,摳動手中的火焰噴射器。
強烈的火焰頓時在巨蛛身上燃燒,巨蛛一跳,逃進洞中,帶著火苗攀上巖壁,伸腿一鉤,拎起巖壁上的卵囊,正欲逃跑,不料卵囊卻被引燃了,一團巨大的火球嗶嗶剝剝地燃燒著在洞中滾動。忽聽“咯叭”一聲巨響,火球爆裂,火花沖起半人多高,無數小蜘蛛飛竄而出,霎時間爬滿巖壁、地面。這些小精怪,竟然見風就長,一會兒就有拳頭那么大。只見它們忽啦啦一陣騷動,將八個防化兵團團圍住,輪番進攻。兩個戰(zhàn)士褲角未扎緊,竟然被鉆進幾只。這些家伙比它們父母的毒性還大,頃刻便要了兩個戰(zhàn)士的命。
吳連長憤怒地發(fā)出殲滅命令,六把噴射器,猶如火龍出山,噴射出復仇的火焰。太白山巨蛛和它們的后代被大火吞噬了,刺鼻的尸臭味沖出山洞,在空氣中彌漫開去,吳連長等六人盡管戴著防毒面具,也受不了這令人窒息的氣味,迅速撤離山洞,退到一處平坦的草地上。
這時,吳連長腰間的報話機響了:林教授叫他們完成最后一項任務——將狒狒王蛛和另一個卵囊?guī)Щ貋怼?/p>
原來,在太白山雄蛛和吳連長他們對峙時,狒狒王蛛就秘密地帶著另一個卵囊轉移到旁邊的洞中去了。太白山巨蛛保護的那只卵囊,由于受到強烈的熱攻擊,瞬間裂變,小蜘蛛便快速繁殖出來,而且是畸形發(fā)展,見風便長,最后只能以滅亡而告終。而狒狒王蛛攜帶的那只卵囊,因為沒受強火加熱,所以安然無恙。這一切林教授在電視機前可以看到,吳連長他們卻看不到。
吳連長依照林教授的吩咐,率領五個戰(zhàn)士來到另一個山洞,果然見狒狒王蛛獨縮一隅,守著卵囊。它畢竟見過人,而且被人長期豢養(yǎng),對人的敵意并不那么大。吳連長只用電磁振動器一振,它便筋酥骨軟,落到地上做了俘虜,后腿上鉤掛的卵囊,自然就成了吳連長他們的戰(zhàn)利品。
幾天后,當地政府和防化兵部隊舉行了隆重的慶祝大會:追認兩名犧牲的戰(zhàn)士為烈士;授予吳連長等六人“虎膽英雄”稱號。然而,吳連長卻高興不起來,他對林教授說:“什么英雄不英雄,其實只是個失敗者!我沒有按照您的吩咐抓回活的,毀掉了難得的活體標本,還丟了兩個兄弟的性命?!绷纸淌谡f:“遺憾是有點遺憾,但太白山巨蛛畢竟留下了后代,昆蟲館打算將它們的后代繁殖出來,研究它的基因和毒性,為我們的醫(yī)藥界作出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