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 鳶
最年輕的歲月,我?guī)缀跏窃谝环夥饧視新冗^的。
每一次的書寫,都是對自己愛的一次檢驗,一次拷問,一次升華。往家里寄信,就像是一次愛的長途旅行。寫信時的激情澎湃與等待回音的夜不成眠,常常把自己變成了信使。從這頭出發(fā),按照要求,按照指定的地點和人物,把自己的思念、牽掛、不舍、挫折抑或成功,都一一寄去,同時寄去的還有自己的靈魂。
一個人的一生也許就跟這收信寄信的過程一樣,總是無法消停下來。
信注定是流動的。沒有想到的是,許多年后,我竟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不覺中卻已有了和信一樣的宿命。從最初的被投回家鄉(xiāng)到遠(yuǎn)離,整個過程,就像信件的一次遠(yuǎn)游,沒有特別的風(fēng)景,也沒有特別的記憶。由鄉(xiāng)鎮(zhèn)到城市,由小城市到中等城市,又由中等城市到大城市……在這樣的傳遞中,我們每個人都成了信;而容納我們的城市,就像是一個偌大的郵筒。我們從四面八方被投寄來,匯集在一起,有的可望被及時分走,有的或許還將被繼續(xù)投遞下去,直到找到真正屬于它的終點。
奔走其實不僅僅只是信的宿命。
多少次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城市的燈火里,突然對自己的身份產(chǎn)生了懷疑。是過客?或者壓根兒就是一個永遠(yuǎn)不知道終點的旅者?
借著不明不暗的街燈,我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馬路對面的人,像讀一封剛剛投到這座城市的陌生人的來信。朦朧、晦澀,捉摸不定。也許他早已是這郵筒里的一封信了。那么他由哪里投寄而來?今后又將投往何處?
或許對許多現(xiàn)代人來說,城市依然只是其中的一個驛站。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又將被投往別的郵筒。他們像今天流行的伊妹兒一樣,簡捷、方便,想把自己發(fā)向哪里就是哪里。那么我呢?會不會是滯留在這座城市里的一封死信?
其實我一度有許多的機會離開,或者也可以像今天的年輕人那樣,自己做自己的信使,把自己投向別處。
我想,信從投出的地方開始,轉(zhuǎn)一個圈,然后又回到始發(fā)地,那該是一件多么圓滿、完美的事啊。我希望自己就是一封這樣的信。
(林 田摘自《小品文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