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洋
在一幢住宅樓的二層住著老兩口,都是退休老工人,兩個老人無兒無女,日子也還過得去。最近老兩口遇到了一件怪事:對門的男主人竟然朝他們笑了!
原來,自打老兩口搬到這樓里,就從沒見對門那家的男主人笑過。對門這人臉比較黑,一向表情嚴肅,抬頭挺胸,一看就是很有地位的人。有一次老太太忍不住問老頭:“你說那黑臉他是不是天生不會笑呢?”老頭把臉一沉,說:“你怎么能這樣說人家?人家是領導,領導見的人多,要是見人就笑,還不把他累死?笑不笑是他的事,反正咱們和他笑了就行。”
轉眼幾年過去了,這天老太太正在做飯,老頭從外邊拿牛奶回來,一進門就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樣,激動地對老伴說:“出怪事了!出怪事了!我剛才在樓道里碰上黑臉,你猜怎么著?他……他居然對我笑了一下!”
老太太說:“不能吧,他多少年都不會笑,是你看花眼了吧!”老頭把拐杖一頓說:“千真萬確,他的臉黑,不笑是露不出白牙的,可我剛才看見他的白牙了,他不但笑了,還問了我一句干什么去,你說怪不怪?”
這天晚上老兩口一邊吃飯一邊還念叨著黑臉的事,門鈴響了,老太太趕緊把門打開,只見黑臉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前,這下不用懷疑了,他笑起來的樣子還蠻不錯的呢。老兩口急忙讓他到屋里坐,黑臉說:“不坐了,我就是來告訴你們一聲,這個星期天我兒子結婚,在東海大酒店請客,我們是老鄰居了,您二老可一定要去呀!”
黑臉走了,老兩口半天沒緩過勁來,敢情他對我們笑是為了讓我們參加婚禮呀!老太太問老頭:“你說我們得送多少錢的禮?”老頭想了想說:“人家在那么好的飯店請客,我們?nèi)蓚€人吃,我這個月的退休金拿一半去,二百!”
這一天,老頭老太太互相攙扶著參加了黑臉家的婚禮,他們想,這一下他們和這個對門鄰居的關系肯定會比以前改善多了。可沒想到那天剛過,黑臉又恢復了以前的面目,在樓道里見面時再沒對老兩口笑過。
又過了一年多的時間,老頭老太太已經(jīng)習慣了黑臉木著臉從他們面前一次次走過。這天,老頭在家里正忙著,老太太從外邊風風火火地進來說:“不得了啦老頭子,黑臉今天又對我笑了,不光笑,還用手攙了我一下呢,你說這可怎么辦呢?”
老兩口提心吊膽地等著,這天晚上黑臉沒來,可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來叫門了。一進門他就亮出一張燙金大紅請柬,對老兩口說:“大爺大媽,今天我家孫子滿月,在王府大酒店請客,到時候咱們樓下有大客車來接,您二老可一定要去喲!”
黑臉走后老兩口愣住了,因為最近老頭剛剛因為心臟病住了一次醫(yī)院,把家里的存款差不多全花光了。老兩口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總算湊了四百塊錢。老頭說:“這回人家專門下了大紅請?zhí)?,飯店也比上回的高檔,還有專車來接,我們的禮錢只能比上回高,不能比上回低。”兩個老人算來算去,最后帶著三百元參加了宴席。不管怎么樣,總算又過了一關。
這件事一過,就像上次那樣,老兩口又開始每天面對黑臉那石頭般毫無表情的面孔了。老兩口估計,這下黑臉是徹底不會再對他們笑了。
可世界上的事好像專和好人過不去,又過了一段時間,老兩口正在院子里散步,老遠就看到黑臉從對面走來,天呀!他露出了白牙,笑著朝他們走來了。雖然他只是掃了老兩口一眼,可老兩口趕緊也賠起了笑臉,目送黑臉笑著從他們身邊走過。
這下麻煩了,老兩口又睡不著了,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之后的一連三天,他們天天見到黑臉笑著從他們眼前過去。兩個老人可真吃不消了,心想:前兩次黑臉只是笑了一下,我們就得出好幾百塊錢,這回他一連笑了三天,怕是兩個人的退休金全搭上也不夠,這可如何是好?兩個老人臉皮都薄,知道自己不好意思拒絕黑臉的邀請,只好日夜在家里轉著圈,等待著黑臉來敲門。
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經(jīng)不起煎熬,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事,老頭的心臟病突然發(fā)作,面色鐵青,氣息急促,送到醫(yī)院沒多久,老頭就離開了人世。老太太這個傷心呀,真是沒法對人說。‘老頭走了,老太太的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她每天拄著棍子在樓下站著,看到黑臉還是天天咧嘴笑著,可笑歸笑,他再沒通知老太太請客的事。這一日老太太正準備上樓回家,黑臉家新來的小保姆從后邊經(jīng)過,老太太心里正憋得難受,就沖著小保姆問:“姑娘,你們家最近有什么喜事呀?”小保姆說:“喜事?沒有啊!”老太太問:“沒有?那你家主人怎么總是笑個不停呢?”
小保姆說:“嗨,不是那么回事!大娘,他前一段時間體檢,查出來嘴里長了個瘤子,大夫給他做了腫瘤切除手術,不知是手術傷了神經(jīng)還是怎么的,他那嘴從此就合不上了,看上去就和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