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 貉
但凡影片一涉及到上海的題材,總會讓我有一種距離感。對于上海我有這樣一種矛盾的情緒,即我并不欣賞那里的風(fēng)情,甚至還略帶敵意,但是若在我出生之前給我一個選擇,讓我選擇成為上海人或者其他地方人,我想我大有可能會選擇前者。
我找了很多理由來解釋這種心態(tài),但歸根結(jié)底,我不得不承認,這很有可能是一種自卑心理,一種對你無法企及的東西愛恨交織的心理。若你能得到她,便是愛;若得不到,便用恨來平衡自己內(nèi)心的掙扎。因為,如果得不到某樣?xùn)|西,那么,恨是比愛更好的療傷良藥。愛只能讓你愈發(fā)絕望,恨則能給你帶來希望。
在上海生活了兩年,我一直是對上海懷有恨意的,即便去到了寧波,我也不斷挑剔上海的不是。這種想法只會讓我愈加顯得猥瑣,其實,你若與一位豐姿卓絕的佳人共處一室半年,卻始終沒有勇氣與之肌膚相親,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她一眼的話,你也會覺得自己很猥瑣的。
離開上海之前,還狠狠地放下話:等老子有錢了,一定殺回上海。其實這也是猥瑣之一種,就好比你無法用正當?shù)氖侄巫返揭粋€姑娘,只好假設(shè)有朝一日能用金錢的淫威把她包做二奶,逼她就范。 這個猥瑣的愿望顯然也不容易實現(xiàn),所以,我對上海只能一如既往地“長恨”下去了。
其實,上海于中國來講,代表的是一種物質(zhì)生活的極致,類似于寧波代表著聲色城市的顛峰一樣。之所以我對寧波從來沒有上海那樣的恨意,大概是因為我的物欲比性欲更勝一些吧。請不要因我以上的坦白而過度鄙視我,如果肯與自己的心靈作一次坦誠的對話,或許很多人都會得出類似的結(jié)論,不然為什么有那么多人討厭上海人呢?一直以來,上海人就不被人欣賞,但這似乎從來不影響上海人的驕傲??赡苁巧虾H吮容^會“勇敢的自我欣賞”的緣故吧(超女前幾名居然沒有上海人)。
但是,上海人的自我欣賞也并非孤芳自賞。神往于上海的那點小情調(diào)的人實在是大有人在,否則,類似于張愛玲、《花樣年華》這類東西不會受到那么多追捧。其實,與其說對于上海情調(diào)的追捧,不如說是對于上海女人的追捧。一個不可否認的現(xiàn)象是,在一個以物質(zhì)為終極追求的社會里,女人往往是一個重要的度量衡,在上海尤其如此。上海,女人的世界要比男人的世界精彩,上海的故事大多圍繞女人發(fā)生,沒有女人,就沒有故事。你可以在別處找到上海男人那樣的男人,卻很難在別處找到上海女人那樣的女人。嬌生慣養(yǎng)、皮膚白皙、抽煙、旗袍、卷發(fā)、雪花膏、極度細膩、多愁善感、溫柔、冷艷、神秘、物質(zhì)、風(fēng)情、有教養(yǎng)、含蓄、用情深——這些是我所能想到的關(guān)于上海女人的關(guān)鍵詞,可能如旗袍、雪花膏已經(jīng)不合時宜,只要適當代之以CHANNEL、蘭蔲什么的,意思差不多。能集以上所有特征之大成者,試問,除了上海女人之外有誰?一個正常的男人,碰上同時具有以上特征的女人,不神魂顛倒那是定力好的。但也并非沒有問題。如果一個女人具備了這么多特征,她必然就少一樣?xùn)|西:單純。所以上海女人往往會把事情弄得很復(fù)雜以至于不可收拾,而上海的物質(zhì)性又決定它絕非是一塊出產(chǎn)癡情男子的土地。因此,上海女人的命運往往會因她的復(fù)雜性格而變得曲折,甚至悲慘。
《長恨歌》里王琦瑤的命運就大抵如此。她一生所跟的男人不是國民黨的高官,就是大家公子,50多歲還找了一個比她年輕幾十歲的小年輕??梢哉f沒有一段是平民式的愛情。上海女人本是女人中的女人,而作為上海小姐第三名的王琦瑤更是上海女人中的女人,她當然有資本作這樣的選擇。但這些本是機會成本極高的選擇,又適逢亂世,注定了她很難有一個好的結(jié)局。王安憶是上海女人,這樣的故事也只有上海女人才寫得出,才讀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