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鋒
最低生活保障制度,是社會保障體系的“最后一道防線”。城鎮(zhèn)低保人群,一直都是社會中不容忽視的群體。自1994年國家逐步確立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制度以來,由各級地方政府根據(jù)當(dāng)?shù)亟?jīng)濟水平制定最低生活保障線,向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困難群眾提供經(jīng)濟補助。
據(jù)國家民政局近期公布的2006年2月份的縣以上低保戶情況,陜西省共有低保家庭331099戶,人均支出85元/月;在西安市,共有低保家庭,72231戶,人均支出149元/月;在寶雞市,共有低保家庭33992戶,人均支出58元/月;在咸陽市,共有低保家庭36179戶,人均支出58元/月。三個城市共有低保家庭142402戶,占陜西省低保家庭總數(shù)的43%,人均支出107元/月。
根據(jù)以上數(shù)據(jù),可以看出,西安、寶雞市和咸陽市的低保人群數(shù)量多,且寶雞和咸陽低保人員的總體生活水平很低。本刊特走進這三個城市,走進那些因下崗、失業(yè)、傷殘、離退休等問題而面臨生活困境的城鎮(zhèn)低保家庭,觀察其生存狀況,這對于管窺陜西省的城鎮(zhèn)低保人群,或許有積極的現(xiàn)實意義。
在寶雞市調(diào)查低保人群時,群眾對于低保待遇的理解是滾動式和救急式的——下崗或失業(yè)了,低??梢越馊济贾?,讓家里不至于揭不開鍋,找到工作,就不吃低保;再失業(yè),可以再申請低保。這個理解是比較到位的。
將近兩天的寶雞之行,我走訪了十幾戶低保家庭。雖然都是低保戶,但他們生活狀況的差距之大,是我沒有想到的。有的家庭一貧如洗,有的則問題較大,享受低保時衣食不愁就罷了,但家里有房有車就讓我琢磨不透了。
根據(jù)這些低保戶的家庭狀況和他們面對采訪時的表現(xiàn),我大膽地把他們分為三類,希望能說明一些問題。
第一類:救命型。這些低保戶多是窮得不能再窮的,為了維持生計,有的人甚至去討飯。他們很坦然地面對我和鏡頭。說到將來有何打算時,基本上都是說只能靠政府。
在新維巷社區(qū),我見到了74歲的低保戶牛德發(fā)老人。當(dāng)時,牛大爺正獨自在馬路邊上曬太陽,近處有幾位老人在打牌。牛大爺?shù)耐庖挛蹪n斑斑,與旁邊五位老人樸素但不失整潔的衣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牛大爺聽明白來意,知道我想和他聊聊,想去家里看看,都答應(yīng)了。
牛大爺?shù)募也⒉辉隈R路邊的樓房,而是擠在樓房中間一群低矮的平房中間。隨同牛大爺來到他家黝黑的小門前,才發(fā)現(xiàn),剛才走過的大約兩米寬的通道原來是牛大爺家的院落,通道邊堆滿了老人拾來的雜物和生火的木柴,只夠一人通行。
走進牛大爺?shù)募?,四面透風(fēng)卻不見陽光,霉味熏人,因為滿是破破爛爛。這個家只是幾面墻堆砌出來的幾個平米而已。這是“家”嗎?不知道他們老兩口是如何在這里度過酷暑和寒冬的……在過道里的灶臺上,我看到了牛大爺?shù)幕锸场獛讉€不知道放了多少天,硬得很難捏動的饅頭;一鍋熬著橘子皮和剩飯的飯食,這剩飯還是別人給的。
牛大爺?shù)睦习槿ビ耖T溝一帶的村里討飯去了,已經(jīng)離家?guī)滋炝?。牛大爺有三個孩子,大兒子做些小生意,自1989年去外地后,再也沒有音訊,這十幾年來,也在托人打聽,但音訊全無。小兒子離婚了,沒有正式工作,自己帶著兩個孩子,也是低保戶,每月160元,生活艱難。女兒嫁人后做點小生意,逢年過節(jié)回來看看,帶點吃的用的。
當(dāng)我問到什么時候家里有了低保時,牛大爺想不起是哪一年了,說是報紙上登了有這回事的那一年,他也去申請了,后來就有了低保。開始,是60元,后來漲到100元,現(xiàn)在是110元。對于低保的數(shù)目,老人是記得很清楚的。談到低保時,牛大爺翻出他的低保證,激動地和我講著,手哆哆嗦嗦,幾次把證掉到地上。
牛大爺從未去過醫(yī)院看病,有時晚上痰堵得喘不上來氣,就堅持到第二天,有點錢了就去買點藥,沒錢了就只能自己扛著。這幾年來,只去社區(qū)醫(yī)務(wù)所打過一次針,花了二三十元。前兩天病了,還是鄰居給了點感冒藥。
牛大爺年輕時學(xué)過瓦工,年歲大了后除了社區(qū)勞動每次都積極參加以外,就只能拾點破爛賣錢了。最近,腿腳愈發(fā)不好使,連破爛也無法拾了。曬曬太陽,就是老人好不容易下了床后能做的事情,這也許是他日常生活中最大的享受。
對于這個群體,低保是他們生存的最大保障。
第二類:救急型。這個群體生活質(zhì)量較低,看病是他們的最大難處,但他們幾乎都不愿意將自己家里的困難公諸于眾,他們拒絕被拍照,不想自己的生存狀況被報道。當(dāng)我采訪時,家里的男人們大都回避了,女人們說不了幾句眼淚就下來了。
東門口社區(qū)年近八十的張大娘,成為低保戶才一年,兩年前老伴去世,幾百元的退休金沒有了,自己沒有任何經(jīng)濟來源。17歲就入黨的張大娘,堅持不給組織和政府添麻煩,但是家里條件很差,自己沒有收入,四個兒子有三個下崗,四個兒媳也有三個下崗。最終,兒女勸她申請了低保。
張大娘患有心臟病、高血壓等病癥,耳朵也聽不見了,只能坐在床邊,看著記者與兒媳對話。兒媳用全身的力氣克制著感情,最終還是潸然落淚,看到她說著說著流下淚來,張大娘雖然聽不到內(nèi)容,但也有了感應(yīng),老淚縱橫。張大娘的兒媳40多歲,至今沒有要小孩,我不忍心揭開她內(nèi)心深處的傷痛,更不忍心讓心臟不好的老人傷心,只能心情沉重地離開。
張大娘一家子,自打家里經(jīng)濟狀況陷入困境后,即使沒錢看病,也不把自己的困難示人,而是疏于和鄰里來往,堅強地獨自與困難抗?fàn)帯T诤臀艺勗挄r,她們請求我不要筆錄和拍照,我拿出筆記本,都給她們帶來巨大的壓力,似乎只有把貧窮和困難藏在心底,才能保住自己和家族的尊嚴(yán)。
相對于低保是牛大爺?shù)木让X,低保對于張大娘來說,更多的是救急性質(zhì)。希望這一大家子的生活狀況能早日好轉(zhuǎn),也希望這個群體能早日擺脫貧困。
低保,對于這個群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第三類:尷尬型。這個群體不僅在面對我時比較尷尬,且大多流露㈩懷疑的神色。對于自己的低保待遇,他們不愿多談,大都借口出門或有事,很快回避了采訪。我想,他們之所以有別于前兩類低保戶,是和“歪嘴嘴和尚”分不開的,
“歪嘴嘴和尚念錯了經(jīng)”,我在采訪時不止聽到了一次,“經(jīng)”是沒有問題的——國家的低保政策是好的,但“歪嘴嘴和尚”來念,結(jié)果就不好了。
尷尬型群體的產(chǎn)生,是和一些社區(qū)負(fù)責(zé)人丟掉了公德很有關(guān)系的。在這種社區(qū),即使是家里非常困難,但不“表示表示”,也很難申請上低?;虿荒芗皶r申請到低保。
在金臺區(qū)某社區(qū),社區(qū)主任上任近兩年來,從未召開一次群眾大會,沒有開過一次社區(qū)黨員會,幾乎沒有向社區(qū)傳達過一次上級指示精神;社區(qū)里有一戶,家里兩個年輕人失去工作了,因為退休的老父親有著五六百元的收入,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