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曉東
沙漠荒丘,秋風(fēng)乍起,彌漫的黃沙不停地襲卷著那片胡楊林,也襲卷著離那片胡楊林不遠(yuǎn)處的高墻鐵網(wǎng)。
監(jiān)獄的鐵門打開了,從里面走出一位年近四十的壯漢。
走出大門沒幾步,就聽得身后“哐鐺”一聲,漢子沒有回過頭去,但他知道背后的那扇厚重的大鐵門,又重新死死地關(guān)上了。
“呸!”他使勁地吐了一口唾沫,伸開雙臂活動了幾下,又將那光亮的腦袋,隨著那粗短的脖子左右轉(zhuǎn)上了幾圈,直到頸骨發(fā)出“喀巴”一聲響后,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著便背著破舊的布包,甩開大步向前走去。
沿著坑凹的土路,漢子看見了掛在電線桿上的路牌。
一輛客車在路牌下停了下來,從車上下來了幾位乘客。此刻,漢子向司機(jī)招了招手,繼而緊走了幾步,才氣喘吁吁地上了客車。
車?yán)镒鴿M了乘客,漢子前后左右瞅了幾遍,才發(fā)現(xiàn)最后一排還空著一個座位,只是座位上擱置了兩個旅行包。汽車向前行駛著,漢子晃晃悠悠地走到車后,將那兩個旅行包拎了下來,隨意地擱在了別處,自己卻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這是我的包,動別人的東西也不說一聲,真是沒教養(yǎng)!”坐在漢子左邊的青年女子大聲吼叫道,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
漢子眉頭一揚(yáng),眼里射出兩道冷峻兇煞的目光,雖沒開口說話,已把那女子威懾得張口結(jié)舌。此時,漢子似乎有些驚詫,他上下不停地打量著女子,流露出一絲興奮和貪婪的神色。
深感厭惡的女子,把頭轉(zhuǎn)向了車窗,低聲罵道:“臭流氓!”
聽了罵聲,漢子毫不介意,但眼睛已離開了女子。他解開了衣扣,掀起一片衣襟,隨意地擦著汗津津的額頭。
“哪來的臭味兒?難聞死了!”坐在漢子右邊的是個中年男人,一口南方的口音里透露出女人的尖腔,他一邊說著,一邊拿著手帕捂住了鼻子。
漢子默然無語,卻站起身來,脫下了那件有些褪色的外套,露出了一件更多污漬的襯衣。于是,車內(nèi)的那股酸臭味兒更濃了。
前面的一些乘客轉(zhuǎn)過頭來,把不滿的目光紛紛投向了漢子,甚至還有人在小聲地咒罵。面對眼前的一切,漢子漠然置之,他從容地掏出一支煙來叼在了嘴上,一口接著一口死命地吸著。
有個旅客打開了車窗,可是隨著一股飛卷沙塵的襲入,他很快地又關(guān)上了車窗。這時,漢子掐滅了煙蒂扔在了腳下,隨后靠著座椅上閉上了眼睛。
隨著搖擺行駛的客車,漢子的腦袋,竟像波浪鼓一般搖來晃去。這時,那位女子拿著一本雜志,將它擱在了自己胸前的左側(cè)。那位南方男人,則將一個包裹放在了自己的右腿邊。
呼——噓……不一會兒,漢子便酣聲如雷。
客車?yán)^續(xù)前進(jìn)著,車廂里的乘客,也繼續(xù)嘰嘰喳喳地嘮著天南地北。
“不許動,把錢掏出來!”突然,車?yán)镯懫鹆艘宦暩吆?。只見車?yán)镎酒鹆艘换锬凶?,每人手里握著一把閃亮而鋒利的長刀。頓時,車內(nèi)一片恐慌,乘客們顫兢兢地望著歹徒,竟然沒有一人站起反抗。
一把長刀架在了司機(jī)的脖子上,司機(jī)只好把車子開到了僻靜之處。
兩個歹徒封住了車門,另外的歹徒挨個地走向每一個乘客。面對兇神惡煞的歹徒,乘客紛紛從衣袋里拿出了一疊疊錢幣……
“你他媽的,好福氣喲,大難臨頭了,還睡得跟死豬似的!”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子的歹徒嚎叫著,跟著狠狠地踢出了一腳。
騰地一下,被踢的漢子電擊般地站起身來,當(dāng)他睜開憤怒的眼睛,卻發(fā)現(xiàn)頭頂上已架著兩把明晃晃的長刀。
“媽的,還不掏出錢來?”絡(luò)腮胡子瞪起了瘋紅的牛眼。
誰知,漢子竟慢慢地坐了下來,他低著頭連眼皮也不再抬起,“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聲音短促而高昂,車廂里的人不約而同地望著他。
“喲嗬!算你小子有種,老子要財不要命?!苯j(luò)腮胡子說著,一把搶過了漢子手中的布包,急忙翻抖了起來。一個鼓囊囊的信封從布包里掉了下來,絡(luò)腮胡子連忙拾起,兩眼露出了一絲驚喜。
“他媽的,這不是一張釋放證么?”絡(luò)腮胡子驚喜的神色不見了,就連口氣也不象先前那樣的兇狠,“哥們,剛出來?犯的啥事?”
聽了這話,漢子才抬起了頭,隨意地回答:“故——意——殺——人!”
“??!”話剛落音,漢子左邊那位女子,便發(fā)出了一聲驚叫。而車?yán)锼械某丝?,也頓時顯得更加驚慌失措。
“大哥,兄弟冒犯了,請你下車!”絡(luò)腮胡子迅速將布包還給了漢子,隨手還把幾張百元的票子遞了過去。
“哈哈哈……”一陣?yán)湫^后,漢子從容地走下了客車,卻把那幾張百元的票子甩在了地上。
漢子前腳剛走下車,絡(luò)腮胡子便從車上拖下了那個女子?!昂俸俸佟嗝赖墓媚飭眩愀鐐兒煤玫赝嫱?。”
漢子無意地回頭一瞥,正好和那女子無助的目光相撞。
“先生,救救我,請你救救我吧……”女子向漢子哀求著。
漢子充耳不聞,轉(zhuǎn)身向前走去。
“大哥,請你救救我吧……”女子繼續(xù)哀求著,已是聲淚俱下。
漢子心里一震,他猛然轉(zhuǎn)回了頭,怔怔地看著那位女子。
“大哥,你快來救救我吧!”此時,女子已被絡(luò)腮胡子拖出了好遠(yuǎn),她那被撕毀的衣衫已露出白嫩的胸脯。
“大哥,我的大哥啊,你快來救救小妹吧……”女子的聲音有些微弱和嘶啞,但她仍在竭力地叫喊。
這時,冷漠而呆愣著的漢子突然像一頭猛獅,他嗷嗷怒吼著撲向了絡(luò)腮胡子,不停地?fù)]舞著有力的雙拳。
絡(luò)腮胡子躺在了地上,七竅流著的鮮血,濺紅了一片沙地。
“姑娘,快離開這!”漢子彎身扶起了瑟瑟發(fā)顫的女子。
幾個歹徒蜂擁而來,寒光耀眼的長刀上下飛舞。漢子左躲右閃,終究難敵群惡,最后倒在了血泊之中,寬厚的胸膛被插上一把長刀……
隨著刺耳急促的警笛,數(shù)輛警車急速而至。很快,六名持刀搶劫的罪犯被壓上了警車。
疾馳的救護(hù)車上,那位青年女子,伏在漢子的身上失聲痛哭。不知過了多久,漢子終于睜開了眼睛,他斷斷續(xù)續(xù)地對女子說道:“十五年前,為了給遭受侮辱的妹妹報仇,我才過失殺的人。你,你長得真像我的妹子……”話沒說完,漢子又昏迷了過去。
“哥——大哥——”女子呼喚著,不停地呼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