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飛
年前,我有幸到北歐四國旅行,對那里的兒童無所不在的“公共意識”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我們從芬蘭的赫爾辛基國際機場通過安檢,轉(zhuǎn)機前往瑞典的斯德哥爾摩,當(dāng)時正值新年假期的前夕,大批的芬蘭家庭舉家前往南歐,準備在相對溫暖的地中海沿岸度過他們寶貴的假期,因此安檢通道的隊伍排得非常長。
我和我的團友開始在隊伍中低聲聊天,過了一會兒,我的團友開始不停地朝我背后揮手微笑,我轉(zhuǎn)頭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我們身后不知什么時候已跟上了一個陣容龐大的芬蘭家庭,身材高大的父母帶著三個孩子靜靜排在我們身后,兩個女孩一個男孩,女孩的年齡大約一個是八九歲,一個是六七歲的樣子,男孩只有四歲左右,而令我驚訝的,不僅僅是這三個孩子每人都背著旅行背囊,最大的那個女孩還拉著拉桿箱,還有他們在公共場合表現(xiàn)的嚴肅和禮貌:他們排在我們身后起碼有一刻鐘了,但我卻沒感覺到后面有孩子。在中國,類似的場景是不可想象的。
而在西方,父母從孩子剛剛脫離尿布開始,就反復(fù)跟他們說清“私人空間”與“公共空間”的不同,灌輸“不要因為我們的存在,就妨礙他人”的觀念,這是禮貌與教養(yǎng)的一部分。孩子可以在自家的房間里當(dāng)“角斗士”、“運動超人”和“大分貝演講家”。但一旦進入影院、劇場、候車室、候診大廳、餐廳等公共空間,父母會蹲下來對他們反復(fù)講明:這里還有很多與你一起來看戲、吃飯、等待旅行的人,別人在閱讀、談話,不可肆意叫鬧和喧嘩奔跑,不能影響他人。
如果比較年幼的孩子還沒有這個意識,家庭中五六歲到十來歲的“大孩子”也會參與到“言傳身傳”中來。還以我們在北歐的經(jīng)歷為例:我們在斯德哥爾摩下榻的飯店,每一層都有一個“公共客廳”,相當(dāng)于樓層大廳的意思,客人從電梯里一出來,首先進入這個大廳。大廳相當(dāng)于樓層客人的會客室和大起居間,有熱咖啡和免費書刊供應(yīng),有舒適的地毯和沙發(fā),可以看電視和上網(wǎng)。這也是旅途中偶然相逢的人們增進了解的地方,就在這個大廳里,我目睹了一個戴著滑雪帽的北歐家庭對孩子“公共意識”的熏陶產(chǎn)生的影響。
電梯門開了,剛才還在說笑的父母立刻回過頭去,對后出來的兩個孩子做了全世界通用的“噤聲”手勢——將食指豎放在嘴唇上,意思是:看,這里有別人,大家都需要安靜,要乖些。兩個孩子,大的是男孩,約五六歲,立刻安靜下來,小的才兩歲多,顯然還不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這地方與剛才一家人呆的電梯有何不同,依然在笑鬧,于是,令人驚訝的一幕發(fā)生了,那男孩迅速走過去,一手牽起妹妹的手,一手的食指豎放在妹妹的嘴唇上。我與團友都甚感慚愧:一個北歐小男生在公共意識方面表現(xiàn)出來的素養(yǎng),不僅超過同年齡的許多中國孩子,恐怕很多活到三四十歲的中國人,也沒有小男孩的這種自覺意識:我來到有許多陌生人的地方,我要注意自己的行為是否妨礙了別人。
在公共領(lǐng)域,個人的活動范圍和活動劇烈程度,都要縮小。這是一個必須從小灌輸?shù)某WR,也是文明程度的表現(xiàn)。很可惜,我們中國的很多父母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大人們經(jīng)常認為吵鬧是孩子的天性,不應(yīng)該去約束他。于是,我們經(jīng)??吹娇系禄蛷d和醫(yī)院候診室里,孩子滿場飛奔,尖聲笑鬧。我有兩位朋友,一位曾擔(dān)任肯德基引導(dǎo)員,一位擔(dān)任兒童醫(yī)院大廳咨詢,后來都辭職了,她們形容說,孩子的吵嚷令她們腦子如灌有水銀一樣疼痛欲裂。而更多的引導(dǎo)員、咨詢員、教師和空中小姐不得不繼續(xù)忍受孩子對公共秩序的藐視,或無視。難道這是正常的嗎?有句老話叫“從小一看,到老一半”,小時候忽略了對孩子“公共意識”的培訓(xùn)與誘導(dǎo),指望孩子大了就自然變成一個公共場合的“文明人”,是不現(xiàn)實的。這一點,在國外的餐廳機場,舉目可見的中文標(biāo)牌“請勿大聲喧嘩”,可以為我的觀點做一個佐證。
(摘自《莫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