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爐匠

馮春生

小明的鄰居是個釘鍋匠，小明小時候就愛去釘鍋匠家玩，釘鍋匠也很喜歡小明。

釘鍋匠每天燒著紅爐，拿錘子叮叮當當?shù)厍么虺鲆坏赖来a簧，碼簧就是釘鍋用的鐵釘子，打碼簧的材料是舊的頭號粗鐵絲，釘鍋匠就讓小明出去給他撿舊鐵絲。小明很認真地去，走很遠很多的地方給他撿鐵絲，每次撿回鐵絲，釘鍋匠就給小明五分錢。為什么給五分錢呢？因為當時看電影小孩的票是五分錢。小明的家窮，根本看不起電影。電影是當時最誘人的東西，小朋友們都愛的要死，如能看一場電影，那可是世上最開心的事。小明辛苦撿一天鐵絲，能看一場電影，那是何等的高興啊?？设F絲也不是好撿的，有時要撿好多天才能換回五分錢。

小明不撿鐵絲的時候，就過來幫釘鍋匠拉風箱，看通紅的炭火把鐵絲燒得通紅，釘鍋匠用鐵夾子夾起來叮叮當當?shù)卮蚱饋?，不一會兒一個U字形的碼簧打成了，他順手丟進了水盆里，水盆里哧冒出一股蒸氣，小明看得很好玩。

釘鍋匠的手藝很高，他不光會釘鍋，還會釘大甕修小碗，那些小媳婦老太太把打爛的甕呀碗呀給釘鍋師傅拿來，他用他的金鋼鉆，吱吱地鉆下幾個小孔，把那兩頭有鉤的碼簧，用小錘輕輕地敲進去，再用油灰在縫上一抹，好了。小明說，叔叔的手藝是專 門修人吃飯的東西的。他笑著說，是啊，叔叔是怕你們鍋破碗爛了吃不上飯。

釘鍋匠想收小明做徒弟，可他的家里不同意，小明是城鎮(zhèn)戶口，初中一畢業(yè)就參加了工作。

小明參加工作不久，給釘鍋匠扛回了50多斤鐵絲，釘鍋匠一看，鐵絲雖是舊的但卻是整圈的，就起了疑心，問小明哪來的，小明支支吾吾地沒說來個甚，最后說，你甭管哪來的，你看值多少錢，賣給你了。

釘鍋匠說，鐵絲我先放下，你千萬不要給任何人說。

第二天，就有人來釘鍋匠家問，是否有人來這賣過鐵絲。釘鍋匠一看是小明單位的領導，指著地下的鐵絲問，是這個嗎？

那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鐵絲，忙說，是是是，就是這個鐵絲，哪來的？

釘鍋匠沒有作聲。那人又高聲問，哪來的？釘鍋匠還不動聲色。那人說，我報派出所去。說完就走。釘鍋匠眼看那人就要出門了，忙說，你慢走，我說。那人擰回了身子，問，哪來的？

我偷的。釘鍋匠說完低下了頭。

下午，釘鍋匠就被拉在街上游斗。脖子上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盜竊犯。釘鍋匠被游斗了兩天放了回來。

小明來到了釘鍋匠的家，撲通給釘鍋匠跪了下來，說我有罪啊。

釘鍋匠把小明扶起來，說，孩子，我是釘鍋的，不能砸你的飯碗呀，往后你可要把飯碗端好啊。

要知道，那時候偷50斤鐵絲是要被開除工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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