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漢界

陳振林

張三和李四是朋友，好得像穿著連襠褲的朋友。成為好朋友的原因不是因為他倆在一個單位，而是因為棋，中國的象棋。在“楚河漢界”那張不大的小紙上，兩人調(diào)兵遣將，布陣殺敵，常常一拼就是一整天，殺得昏天暗地的結(jié)果，很多時候是不分勝負，或者你贏一次，他也贏一次，兩人不相上下。

沒有飯吃了也得下棋。張三說。

即使老婆沒有了，也不能沒有象棋。李四說。

可是，穿著連襠褲的兩人起了點兒變化，張三成了單位領(lǐng)導(dǎo)，李四仍然光頭老百姓一個。

張三當(dāng)上領(lǐng)導(dǎo)的那天，喝完慶賀酒后，叫來了李四，照樣擺開戰(zhàn)場，準備拼個你死我活。喝了酒的李四也就提槍上馬，開始調(diào)兵遣將。不到十個回合，張三的老“將”便給李四活捉了。

你下棋的水平不行了。李四指著張三說，隨后搖搖晃晃地回到了家里，面對著老婆王麗又是一陣吹噓，說，我今兒個不到十回合就捉住了張三的老“將”……

話還沒說完，感覺左耳朵被王麗給擰住了，一陣劇烈的疼痛。

你個糊涂東西，怎么能贏你領(lǐng)導(dǎo)的棋。王麗大聲道。

聽了這話，李四的酒頓時醒了：我怎么能贏領(lǐng)導(dǎo)的棋呢？

王麗急了，這下可怎么辦？讓她給張三打電話是不行的，讓李四給張三打電話解釋更不好。這樣，來個曲線救國，王麗想，她給張三的老婆李娟打個電話。李娟是王麗一個同學(xué)的親妹妹。

哎呀，李娟呀，今天你老公怎么下棋讓了我家的李四，是故意輸?shù)陌桑磥硭€可以做更大的領(lǐng)導(dǎo)呀……什么，他喝醉了早睡了，那我就不打擾了……

又一個休息日，張三叫來了李四，又想拼殺一陣子。拼殺的地點選在城郊一片小樹林里，環(huán)境幽雅得很。

棋子才走了五個回合，張三像越戰(zhàn)越勇，李四卻無精打采，手握著個棋子，像捏著顆炸彈似的，仿佛隨時會爆炸，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看好了，將軍抽車吃，你輸定了。張三哈哈大笑。

連下八盤，除了一盤和棋，都是李四敗下陣來。后來幾次休息日，張三又叫來李四，結(jié)果都是一個樣，總是讓李四丟盔棄甲，潰不成軍，一次也沒有贏過。

于是，張三再下棋時，就沒有叫李四來了。兩人見面的次數(shù)少了，說話的時候也少了，有時兩人見了面，只是客套地點一點頭，一個字也不吭。

這半年單位裁員，名單下星期就將公布，名單上有李四。這是李四的老婆王麗聽人家說的。

你去辦公室找一找張三，問是什么原因要裁你？王麗下了命令。

李四黑著臉進了張三的領(lǐng)導(dǎo)辦公室。

來，和你下一盤。張三說。

李四一屁股坐了下來，在棋盤上你來我往開始廝殺不停。李四出棋迅速，張三始料不及。十三個回合，張三敗下陣來。

再來一盤，下了十九個回合，又是李四得勝。

下第三盤，拼殺了近40分鐘，張三又是潰不成軍。一看，李四手上還偷偷捏著他自己的一馬一炮兩棋子，原來李四這盤還讓了張三倆棋子。

李四還想下，張三哈哈大笑起來。說過幾天再接著來吧。

單位裁員名單公布時，王麗把名單從頭到尾看了三遍，沒看到李四的名字。

幾天后，李四在家為兒子舉行結(jié)婚大典。張三比誰都來得早，來了就不肯走，扎扎實實在李四家玩了三天。

張三再想下棋時，仍然打電話叫來李四，拼命廝殺，很多的時候仍然是不分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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