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 煒
有兩個想發(fā)財?shù)哪贻p人,他們約定一旦有錢就開著寶馬去看對方。這天,寶馬出現(xiàn)了……
阿力和阿勇是一對好搭檔,也是一對同病相憐的窮光蛋。他們的老婆孩子都在農(nóng)村,一家?guī)卓诰椭竿麄兡嵌↑c兒工資。兩人是保安公司的押鈔員,每天看著自己押送的整箱整箱鈔票,到自己手上的就只有那么寥寥幾張,心里都憋著一口氣。他們做夢都想有朝一日過上開名車、住別墅的日子。
這一天,兩人下班后進了一家小飯店,幾樣小菜,兩瓶老白干,一人抓一瓶就對吹起來。酒瓶見底,他們也喝得臉紅脖子粗,有了七八分醉意。突然,阿勇抓起空瓶,猛地往地上一摔:“老子決定了,明天就南下!”阿力一聽,嚇一跳:“兄弟,你說啥?”阿勇瞪著血紅的眼說:“老子受夠了這窮日子,我明天就去南方闖它一闖,餓死了就算,餓不死,別讓我碰上狗屎財發(fā)一筆,嘿嘿!”
阿力知道他已下了決心了,所以也沒勸他,想了想說:“勇哥,哪天你發(fā)了財,可別忘了兄弟我??!”
“放心吧,咱倆是啥關(guān)系?”阿勇拍著胸膛道,“兄弟,哪天我發(fā)了財,一定開著寶馬回來找你,咱就在這城里轉(zhuǎn)他一轉(zhuǎn),此話不算,天誅地滅!”
阿力頓時來了勁,一拍桌子嚷道:“好,如果哪天我不小心也發(fā)了,我也開寶馬去南方找你!”兩人哈哈大笑,伸出手掌連擊三下。
第二天,阿勇果然辭了職,義無反顧地坐火車南下了。阿勇走后,阿力又換了個新搭檔,他的膽子沒阿勇的大,舍不得丟掉這份工作。
一眨眼的工夫,兩人已經(jīng)分別了三年。剛開始一年兩年,他們還保持著聯(lián)系,阿力問阿勇在南方干啥,阿勇只說他現(xiàn)在過得很好,至于具體咋好法,每回都是含糊過去。漸漸地,兩人的通信就變少了,不知是因為忙還是別的原因,阿勇再也沒有主動打來過電話,有時阿力打給他,不是忙音,就是不通,最后干脆沒有這個號了。阿力掐指一算,他和阿勇失去聯(lián)系整整有一年了。
有一天,阿力接到老婆的電話,說老丈人家建房子,她三個姐妹,每個都奉獻了一萬,如果自己跟不上,以后就沒面子回娘家了。阿力聽著聽著,暴躁起來,對著話筒吼道:“老子現(xiàn)在只有一百塊,要不要?”說完就“啪”地摔下電話。
晚上,他一個人走到阿勇去南方前兩人喝酒的那個小飯店,一個人喝起了悶酒。不一會兒,他就喝醉了,瞪著對面那個空座位,咬牙道:“阿勇啊阿勇,我知道你現(xiàn)在發(fā)財了,就躲著我了,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呀!嘿嘿,你不用躲我這個窮兄弟,過兩天,老子也要發(fā)了,可老子說過的話一定算數(shù),一定開著寶馬去找你,哈哈!”
說罷,“當”的一聲,也像阿勇那樣把一個空酒瓶狠狠摔在地上。他像當初阿勇一樣,下了決心,不過他并不想去南方,那樣發(fā)財太慢了,他迫不及待地要開著寶馬車去找阿勇,恨不得明天就開著寶馬給老丈人送去十萬,風(fēng)風(fēng)光光出回臉。所以,他打算賭一把,鋌而走險劫自己押送的運鈔車。其實早在半個月前,阿力的頭腦中就冒出了這個計劃,經(jīng)過這十多天的周密考慮,他已經(jīng)把能想到的一切都理順了,可謂萬事俱備,只等決心。
下了決心后,阿力睡了一個好覺。第二天上班前,他照例檢查了自己的手槍,不過這次他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認真仔細,并且腦子里反復(fù)地把自己的計劃運轉(zhuǎn)了好幾遍。
運鈔車停在了銀行門前,他的搭檔很快跳了下去,車里只剩下阿力和一個司機。阿力偷偷摸出了手槍,悄悄打開保險,從前排兩個座位的空隙間對準了司機的后背,扣動了扳機。
然而意外出現(xiàn)了,槍并沒有響。阿力又扣了一下,還是沒響。第三下,槍仍然啞火。阿力的額頭頓時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后背也濕了一大塊,握槍的手不禁激烈地顫抖起來。他簡直忘了自己在干什么,心中大喊:天啊,難道這是天意?老天爺注定要我一輩子受窮!
突然,他聽到后面開車門的響聲,猛然回過神來,最佳的時機已經(jīng)過去了。阿力飛快地收好槍,伸手抹了一把汗,然后跳下了車。
腳剛落地,就見前面一輛耀眼刺目的紅色寶馬車直向他沖來。他一驚,正要躲避,寶馬貼著他的腳悄無聲息地停下了,車門打開,里面一個人沖他哈哈大笑。
阿力定睛一瞧,失聲驚叫:“阿勇,你回來了!”
坐在寶馬車里的,果然正是阿勇。這家伙已是今非夕比了,一身名牌西服,戴一條花領(lǐng)帶,臉上罩著一副墨鏡,活脫脫一個大富豪。阿勇把阿力一拉道:“上車,咱哥倆先轉(zhuǎn)一圈!”便載著阿力,滿大街跑了起來。
阿力興奮不已,不停地說:“阿勇,我還以為你小子不回來了呢?我知道你發(fā)了,想躲著兄弟我哩!沒想到,你還記得咱這個窮哥們……”
阿勇只顧聽著他說,臉上微微笑著,樣子酷斃了。足足轉(zhuǎn)了兩個小時,把這個城市的主要街道都跑了一遍,阿勇這才把車停下,別過臉對他笑道:“兄弟,我說過的話一定會算數(shù)的,你看,我沒騙你吧?”
阿力激動地點點頭:“我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兄弟,告訴我,這幾年你到底怎么過的?”
問到這個,阿勇頓時有點不堪回首的味道,說他剛到南方時,活得跟街頭的乞丐差不多,啥活累啥活苦,他就干啥活,經(jīng)常餓肚子不說,還老受人家欺負。不過俗話說得好,石頭也有翻身日,北風(fēng)總有回南時啊,老天開眼,總算讓他熬出了頭。
阿力聽得神往不已,問道:“那,現(xiàn)在你到底發(fā)了多大?”
“你自己看吧!”阿勇擼起兩只袖子,阿力一瞧,只見他兩只手密密麻麻,竟戴了七八個勞力士金表,十根手指也都戴著戒指。阿勇又解開領(lǐng)帶,扯開衣領(lǐng),脖子上金光閃閃,掛著十來條金項鏈。他又拍拍方向盤,“這樣的車,家里還有五輛!帶花園游泳池的別墅,有三個!”
阿力聽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兄弟,你這也太囂張了吧?你就不怕強盜見了有氣?”阿勇呵呵一笑,拍拍他肩膀道:“兄弟,我這些算不了什么,將來,你也會有的,真的,我向你保證!”阿力愣了愣:“將來我要有你的百分之一,我就滿足了!”
阿勇笑著搖搖頭:“肯定會有的,要什么有什么,不過,你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卑⒘鄲灥叵?,不知道自己的狗屎運什么時候才來。阿勇見他怔怔地出神,又拍拍他肩膀道:“你的時候還沒到,但總有這一天的!現(xiàn)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尤其不要打什么歪主意,好好干著這份活吧!”說著,他意味深長地沖阿力眨眨眼。
阿力一怔,想起自己剛才的計劃,腳底不禁升起一股寒氣,阿勇說得對呀,該來的總會來的,自己的財運還沒到哩!如果剛才不是槍啞火,槍一響,自己勢必要走上一條不歸路,后果真是不堪設(shè)想??墒?,槍居然鬼使神差地啞火了。他脫口說道:“天意,天意??!兄弟,我差點就見不到你了!”接著,后怕不已地把自己的計劃說了出來。
阿勇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我才在今天來找你的?!薄澳阒??”“你看看你的彈匣?!?/p>
阿力疑惑地拔出槍,一查彈匣,怪事,剛才連開三槍,明明槍沒有響,可彈匣里卻少了三枚子彈。阿勇緩緩道:“那三槍,我都替那個可憐蛋擋著呢!”手在胸前一摸,伸到阿力面前,手心里竟然躺著三個彈頭。
阿力吃驚地瞪著他:“兄弟,你……”阿勇道:“我這次來找你,一是為了履行咱們的約定,二是阻止你的計劃,另外,我還想勸你兩句話。好好過日子,比開什么寶馬,住什么別墅都強?!闭f著,他舉起雙手,看著兩只閃閃發(fā)光的手,苦笑道,“你看我,以前最喜歡這些東西,可一個也沒有,現(xiàn)在有了,不想要,也得戴著。兄弟,聽我的話,踏踏實實過日子!”說罷,拉開車門走了下去。
過了半晌,阿力回過神來,跳下車一看,已經(jīng)不見阿勇了,轉(zhuǎn)身一拉車門,不料竟把車門拉下來一塊。這車是什么做的?他把拉下來的車把手輕輕一捏,手心里卻只有一把灰……
阿力恍然大悟,流著淚,哽咽著沖遠處拜了幾拜。
后來,阿力找到阿勇的老家,才知道阿勇因為搶劫銀行被抓,早在半年前就被執(zhí)行了死刑。他老婆知道阿勇生前一心想過上大富豪的日子,就給他燒了很多東西:寶馬汽車、花園別墅、勞力士金表……從阿勇家回來后,阿力馬上給老婆打了個電話:“我手頭現(xiàn)在有五千,明天我就匯回去給你娘家建房子,咱是窮人,別和人家比,知道嗎?”
(題圖、插圖:譚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