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孕風(fēng)波

吳治江

一、風(fēng)生水起

劉姍是一家外資公司的人事部經(jīng)理，工作順心，收入豐厚，穿的是名牌，開的是名車，典型的白領(lǐng)，多少人羨慕的對象。按理說她該滿意得睡著都要笑醒的，可最近一個多月來，她常常愁緊鎖眉，煩罩心間，工作上常常出錯，開車也有幾回差點出事。

原來，是她的家庭生活出了點問題。今年35歲的劉姍和38歲的丈夫何剛是8年前結(jié)的婚，何剛自主創(chuàng)業(yè)，現(xiàn)在已是一家不太大也不算小的電器公司的老板。兩人大學(xué)時是同級校友，何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花朵般的劉姍追到手。領(lǐng)結(jié)婚證的前一天，何剛在劉姍擬好的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協(xié)議規(guī)定：婚后實行AA制，做丁克夫妻?；楹蟛胖肋@一協(xié)議的雙方父母，尤其是只有獨生子的何剛父母極力反對這一協(xié)議。可劉姍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位“仙女”的何剛也顧不了那么多，劉姍怎么說，他就怎么做，言聽計從，步步緊跟。雙方父母拿他們沒法，也只好聽之任之，就這樣風(fēng)平浪靜地過了8年。

8年來，夫妻倆事業(yè)愛情兩不誤，事業(yè)蒸蒸日上，愛情濃情蜜意，日子過得挺好?？商焯旌让垡灿泻饶伒臅r候，從去年起，兩人上街時，逛公園時，何剛常常望著別人的孩子就不轉(zhuǎn)眼，一看半天。劉姍當(dāng)然知道他的心思，但就是裝著不知道，何剛也不說什么，只是說這個女孩真可愛，那個男孩真喜人，還經(jīng)常扳過劉姍的頭要她看。開始時劉姍強轉(zhuǎn)過頭，可后來看那些活蹦亂跳的孩子確實可愛，漸漸地也就動了心。但一想到自己挺個大肚子的樣子，想到可能因生孩子而失去公司的位子，想到自己妖嬈綽約的身姿變得臃腫不堪，她就害怕?？煽吹秸煞蛟絹碓诫y展的笑容，煙灰缸里越來越多的煙頭，想到他這些年來對自己的深情厚意，她的心漸漸軟了下來。思前想后，最后她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這就是前不久剛在網(wǎng)上看到的代孕。她把代孕這一主意給丈夫一說，何剛立刻眉開眼笑，說怎么早沒有想到呢，這真是個好主意!誰知他倆把這個主意跟父母一說，立即招來激烈的反對，尤其是何剛的母親趙老師。已退休在家的趙老師一聽這主意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當(dāng)著兒媳的面指著兒子的額頭教訓(xùn)道：“真虧你們想得出這么個餿主意!借別人的肚子為你們生孩子，你們自己沒有肚子嗎?從人家肚子里生出來的孩子，算你們的還是算人家的?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不是自己辛辛苦苦十月懷胎，咬緊牙關(guān)費盡力氣才生出來的孩子，你知道心疼嗎?你們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啊!”老人越說越生氣，用手直捅兒子的額頭，眼睛卻在瞟著兒媳。劉姍身子一別，站起來扭頭就走。何剛看看媳婦的背影，又看看母親拉長的臉，無奈地對母親說：“媽，你不懂，這是現(xiàn)在才興起來的一種生育方式，是用我們的精子卵子，用人工受精的方法植入找來的女人——也就是孕母的體內(nèi)，讓她去懷，讓她去生，這樣生下來的孩子當(dāng)然是我們的啦!這樣做既得到了我們自己的孩子，又免去了你兒媳懷胎生育之苦，不影響她的身材，不影響她的事業(yè)，這樣兩全其美的辦法多好啊!她原來說定根本就是一輩子不要孩子的，現(xiàn)在她也好不容易同意要了，您怎么又反對了呢?我看您是老糊涂了!”

“什么?你說我老糊涂了?”趙老師氣得一下站了起來，來回地踱著步，“是的，我是糊涂了，從古自今千年萬年，孩子都是自己生，現(xiàn)在好了，借別人的肚子生!錢可以借，東西可以借，這肚子也可以借?我看你們是錢多了燒的吧!我問你，這個事情從頭到尾要花多少錢?“也就十多萬吧。”何剛像回答“這件衣服多少錢”這個問題似的。“好好好，你們有錢，什么都買，連孩子都能買!你們買去吧，我不管了!”趙老師說著擺著手搖著頭走了。

何剛這頭給妻子安慰，那頭跟父母解釋，好不容易過了一個多月，才讓父母點頭，讓媳婦展顏。兩口子這才上網(wǎng)看雜志廣告找中介，又找熟人又請教那些剛找過代孕的人士，最后終于選定了一家名為“送子觀音”的代孕中介公司。先交了5000元中介費后，夫妻二人便在家坐等消息。

一個多月后，中介公司從網(wǎng)上發(fā)來了消息，說找到了三個人選：一個是高中生，相貌一般，代孕費4萬；一個是專科生，相貌較好，7萬；一個是本科生，溫柔漂亮，10萬。并發(fā)來了三人的相片。劉姍和丈夫一致看上了那位名叫丁燕的美麗大方的本科生。再看她的材料，上面寫道：“丁燕，女，24歲，某大學(xué)中文系本科畢業(yè)，現(xiàn)待業(yè)。原籍四川，家在農(nóng)村，父母和一位哥哥在家務(wù)農(nóng)。本人性格開朗，活潑大方，興趣廣泛，尤其喜歡詩歌和圍棋。身體健康，身材健美，大學(xué)時曾談過一次戀愛，目前尚無男友。”

一周后，在中介公司的安排下，劉姍和何剛一起與丁燕進行了視頻聊天。劉姍問：“為何要干代孕這一行?”丁燕答：“一、體驗懷孕的全過程，但不想要孩子。這是實實在在的體驗生活，為以后進行文學(xué)創(chuàng)作積累感性經(jīng)驗。二、在理想的工作尚未找到之前，用自己的身體通過正當(dāng)途徑獲得一筆生活費用?！倍⊙嘁矄杽櫍骸澳銥楹巫约翰粦言卸胰舜?”劉姍答：“這是一種最新最時尚的生活方式，它有兩個好處：一是得到一個自己的孩子而又不必自己辛苦懷孕分娩；二是能在得到孩子的同時既不影響事業(yè)又不影響身材。”又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的介紹交流，雙方都認為對方合適，于是初步達成了代孕的共同意向。然后在中介的安排下，丁燕和劉姍夫妻分別進行了體檢，雙方交換了體檢材料之后簽定了合同。劉姍一方先付了3萬的代孕定金，這一切都是通過網(wǎng)絡(luò)和銀行轉(zhuǎn)賬進行的。又是一個多月后，中介公司安排劉姍和何剛到一家醫(yī)院抽取精子和卵子。之后，夫妻二人便沒事了，這就好像把種子拿出來后交給別人去播種施肥管理，到時候只管交費用和坐看糧食入倉。自打盤古開天地，這樣的事也只有科技發(fā)達的今天才辦得到。

完成了這一切，劉姍和何剛二人都長舒了一口氣，像完成了一件神圣的使命。夫妻二人也恩愛加倍，何剛對劉姍更是關(guān)愛體貼，劉姍對丈夫也是濃情蜜意。

二、風(fēng)云突變

知道兒子兒媳所做的一切后，何剛的父母也只好默認。于是，一家人便開始漫長的等待。從中介公司得知精卵已在孕母子宮安家落戶后，一家人還做了桌好菜好好慶祝一頓。之后，每過一段時間，從中介公司得知胎兒發(fā)育正常的消息時，一家人都要高興半天，議論半天。一家人高興一陣后便又陷入無奈的沉默。

在一家人扳著手指的計算中，劉姍終于等到了中介公司“今日分娩”的消息。這天，她專門請了假，老兩口和小兩口四人緊緊圍住電話，從早上等到晚上8點，終于等到了中介公司人員的電話：“一切順利，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接著對方手機里立即傳來嬰兒“哇哇”的哭聲。聽到這哭聲，趙老師和老伴拉著手流了淚，劉姍和何剛也相擁而泣。何剛趕緊用手機錄下這哭聲，他要把這聲音作為他和劉姍的手機鈴聲。

三天后，一家人通過網(wǎng)上視頻和丁燕以及她懷里的孩子見了面?？粗⒆幽强蓯鄣臉幼?，四個人都恨不得伸手從電腦里把孩子抱出來?？墒?，按合同規(guī)定，他們現(xiàn)在不能當(dāng)面看孩子，更不能把孩子抱回來，因為為了孩子的健康，至少要母

乳喂養(yǎng)三個月，然后才能把孩子領(lǐng)回來。在這三個月中，他們只能在電腦上看孩子；好不容易到了最后三天，一家人到超市買了一大堆嬰兒衣服、食品、玩具，劉姍和何剛還專門花了一天時間精心布置寶寶專用房間。萬事俱備，就等著寶寶進屋了。

誰知就在該去接孩子的前一天．中介公司傳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丁燕和孩子突然失蹤!猶如當(dāng)頭一棒，一家四口被擊懵了。過了好半天，劉姍才回過神來，忙給中介公司打電話：“你們趕快去找啊，快報警啊!”那邊電話里說：“我們正全力尋找，最好先不要報警。你們也應(yīng)該明白，她是不會傷害孩子的，很可能是跟孩子有了感情，舍不得給你們?！边@么大個世界，到哪兒去尋找!劉姍著急上火，吃不香，睡不著。雖說這孩子不是從自己肚子里生下來的，可他畢竟是自己和丈夫的親骨血啊!雖說沒親自抱過一下，可天天從屏幕上看，看他笑看他哭看他鬧，看他那和丈夫何剛形似神似的眉眼，早就看出了深深的感情?，F(xiàn)在突然不見了，吉兇未卜，怎能不讓人揪心!

司揪心是揪心，她也沒有辦法，只能和丈夫公婆一起無奈地等待中介公司那邊的消息。天天問，天天都答正全力尋找，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劉姍的耐心也一天天地在失去。15天后，她再也等不下去了，她的精神快要崩潰了!就在這時，她收到了一封電子郵件，是丁燕發(fā)來的。上面寫道：“大哥大姐，對不起，讓你們心焦了半個月。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首先，孩子非常安全非常健康，正在快樂地成長。其次，你們不要報警，報警也沒有用，因為我并沒有劫持孩子，這個孩子是我自己生下來的，他是我的!第三，你們不要費心找我，你們找不到我的，我現(xiàn)在還沒有最后決定是否要留下并撫養(yǎng)這個孩子，如果過一段時間我想好了決定不要這個孩子，我一定會通知你們并保證把他交給你們?！?/p>

看了這封信，劉姍才稍稍放下心，孩子畢竟安全健康。直到這時，她才想到代孕這件事情的性質(zhì)到底合不合法?這孩子到底該算誰的?是孕母的還是精子卵子提供者的?她把自己的擔(dān)心告訴何剛，何剛也覺得問題有點嚴(yán)重。兩人趕忙上網(wǎng)查閱有關(guān)資料，上面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人又轉(zhuǎn)彎抹角找律師咨詢，律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說這是一個新鮮事物，目前法律還沒有完全跟上，里面有許多空檔。

劉姍稍稍安下心來，何剛卻耐不住了；“不行，我必須要去找!我們不能就這樣毫無目標(biāo)地等下去!”劉姍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但兩個人工作都忙，哪有時間大海撈針般地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有心躲起來的人呢?兩人商量了好半天，最后想到一個辦法，叫何剛手下一個最能干、最信得過的助理鄭軍去找，給他提供資料及活動經(jīng)費，就算是出差，專門辦這件事。

鄭軍一接到這個差事，立即根據(jù)相關(guān)資料通過各種渠道調(diào)查丁燕的各種關(guān)系，分析她可能去的地方。這鄭軍還真是能干，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還真查到了丁燕的確切住址，立馬給老板何剛打來電話。何剛和劉姍一聽，喜出望外。劉姍公司事太忙，實在走不開，兩人便決定由何剛前往四川山區(qū)一個名叫石板坡的小鎮(zhèn)，親自去見丁燕，_定想方設(shè)法要回孩子，即使再給她幾萬也沒有關(guān)系。

送走何剛后，劉姍和公婆便開始了焦急的等待。當(dāng)天何剛便飛到了成都．第二天到縣城見到了鄭軍，第三天來電話說他和鄭軍兩人見到了丁燕，第四天說正在與丁燕談判，第五天說還在談。接下來三天沒有消息，劉姍多次打何剛和鄭軍的手機，都無法接通。劉姍正焦急萬分之時，鄭軍回來了。

“你們是怎么了?幾天都聯(lián)系不上。何剛呢?孩子帶回來了嗎?”劉姍一見鄭軍忙問道。鄭軍答道：“何老板讓我先回來，他說事情有些麻煩，丁燕一時還不肯還孩子，他要再跟她談?wù)?。我們第一天見到丁燕時是在鎮(zhèn)上，但孩子不在她身邊，在她一個親戚處。第三天她才帶我們?nèi)ニ怯H威處，見到了孩子，孩子很健康很可愛，那個地方太偏僻，沒有手機信號，所以你聯(lián)系不上我們。何老板叫我先回來料理公司的事情，他一定要說服丁燕，要回孩子，要我轉(zhuǎn)告你和伯父伯母，叫你們放心?！?/p>

劉姍聽鄭軍這么一說，這才稍稍放下吊了幾天的心。又開始耐心等待何剛的消息。可左等右等，白天等晚上等，就是等不到一絲兒消息。劉姍的心也在等待中一點一點兒又懸吊起來。該不會出什么事吧?不會的，何剛走南闖北，什么世面沒見過?一個小姑娘敢把他怎么樣?可這么長時間沒一點兒消息，這家伙也真是的，山上沒有信號你不知道到鎮(zhèn)上給家里來個電話?你難道不知道家里人在牽掛?

正當(dāng)劉姍著急埋怨的時候，何剛突然進了家門，還滿面春風(fēng)地抱著一個雙眼滴溜溜四處張望的胖小子。劉姍和公婆喜出望外地圍上去，兩個老人像接寶貝似的接過孩子：“就是這小子?這就是我的孫子?”何老爺子驚喜地問何剛。何剛笑道：“就是他，就是這小子，他就是你孫子!”劉姍也驚喜地從婆婆手里接過孩子，在那胖嘟嘟的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澳阋舱媸?，十多天了也不給家里個消息。”“這不回來了嗎?”何剛伸伸懶腰說道，“孩子交給你們了，我累了。我要好好睡上一覺?！?/p>

劉姍抱著孩子，興奮地轉(zhuǎn)了兩圈，高興地說：“這下好了，我們也有孩子了，我兒子一來就已經(jīng)5個月大了，哦——”她把孩子舉過頭頂，激動地叫著。

此時劉姍哪里知道，她的麻煩這時才真正開始。

三、風(fēng)轉(zhuǎn)云亂

一切歸于平靜，所不同的是家里添了個可愛的寶寶，如錦上添花，一家人的生活也增添了無窮的樂趣。劉姍每天一到下班時間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往家里趕，人還沒到家心早就飛回了家，一進屋就直奔孩子。何剛也是如此。時間在孩子帶來的歡樂中一天天流逝，可劉姍在歡樂之余總覺得好像丟失了一些什么。她靜下心來仔細一想，丟失了什么呢?丟失了何剛原來對她的那股親熱勁兒。這家伙已好久沒有跟她親熱了，真是把一門心思都放在孩子那兒了?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她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兒。自從找回這孩子已經(jīng)兩個月了，他和我親熱只有兩次，并且兩次都是我主動的。原來可不是這樣，他身體一向很健康，不可能一下就不行了吧?原來是天天晚上都回家，現(xiàn)在一周有兩三天不歸宿。嗯——不對，不對!很可能這家伙在外面有人了。當(dāng)劉姍做出這個結(jié)論的時候，把自己嚇了一跳。不會吧?我們感情一直很好的呀，他原來對我可是百依百順的?？伞罱@些現(xiàn)象又怎么解釋呢?

劉姍的疑心在何剛對她越來越少的言語中、越來越淡的目光中漸漸加重。她越來越肯定“這家伙在外面有人”這個結(jié)論了。為了證實這個結(jié)論是否正確，她決定悄悄打探跟蹤何剛。她時不時地找借口打他的手機，問他在哪兒；打電話到他的公司，謊稱找他有事；見面時有意套他的話，綜合各種信息進行分析。

一個月下來，劉姍確信丈夫“在外面有人”這個結(jié)論是正確的。這可把她氣壞了!你這家伙竟敢背叛我，我跟你沒完!劉姍決定捉奸捉雙，看看到底是哪個小婊子搶走了自己的丈夫。她開始秘密跟蹤何剛的行蹤。

終于有一天晚上，她看到何剛在一家超市門口接了一個女人，她趕忙叫了輛

出租車，緊跟上何剛的車。只見何剛的車七彎八拐到了一家賓館，下車后兩人勾腰摟臂徑直往里走，看來他們常來這里。劉姍恨得眼里直冒火，咬住牙關(guān)悄悄地跟上去。目送二人的身影進入一房間后，她又等了一陣，估計差不多了，她才上前去摁住門鈴不松手。

過了幾分鐘門才打開，何剛見是妻子，一下愣在門邊。劉姍一把推開他直沖里屋，進去一看床上那還沒穿好衣服的女人，劉姍一下子如被施了定身法，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原來這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丁燕。

“你——你——你們——”她看看難堪地站在旁邊的何剛，又看看床上鎮(zhèn)定自若的丁燕，過了好一陣，她才一把抓住何剛的衣領(lǐng)問：“你們是怎么一回事?你跟我說清楚，你說——”她發(fā)瘋似的揪住他的衣領(lǐng)搖晃著。

“我來說。”這時丁燕已穿好衣服，微笑地看著劉姍。劉姍放開何剛，仔細地打量這丁燕，看上去還真不錯，俊俏的臉蛋白里透紅，勻稱的身材配上時髦的服裝更顯得婀娜妖嬈，渾身散發(fā)出一種青春朝氣和一股野性之美。再加上那對會說話的眼睛，能抵擋得住她的誘惑的男人肯定不會多。難怪何剛—一劉姍想到這里馬上打住，她面對著丁燕，正氣凜然地說：“你說，我看你能說出多正當(dāng)?shù)墓匆齽e人男人的理由!”

“首先，我要請你搞清楚，不是我勾引你的男人，而是你自己把你的男人推到了我的懷里。因為你太現(xiàn)代了，太時髦了。你瞧，AA制，丁克家庭，白領(lǐng)，汽車洋房，多現(xiàn)代呀!多時髦呀!你為了你在公司的職位，為了你的身材。連女人最起碼的職責(zé)——生孩子，都不愿意承擔(dān)，你只管自己的小資情調(diào)，沉浸在名牌、美容、酒吧、聚會里。你什么都有了，除了傳統(tǒng)，你忘記了有些傳統(tǒng)已深人了絕大部分人的血液。比如何剛，他家已兩代單傳，延續(xù)香火這個觀念已在他父母和他的內(nèi)心深處扎根，而你卻不愿意為他傳宗接代，好不容易同意要個孩子，卻想出花錢租別人的肚子為你生孩子的主意。這樣生下來的孩子算你的嗎?我告訴你，劉姍女士，這事沒有完，那孩子雖然現(xiàn)在在你家，但他是我的，我要要回他，我們法庭上見!”丁燕說完，扭身摔門而去。

“你——你——”等劉姍反應(yīng)過來，開門一看，早已不見了丁燕的影子。她氣急敗壞地轉(zhuǎn)身抓住何剛，大聲責(zé)問：“她是什么東西!搶了我的丈夫，還要搶我的孩子，還要跟我法庭上見，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你，你跟我說清楚，你們到底打算怎樣?說不清楚，你也跟我法庭上見!”她說完也摔門而去，留下呆若木雞的何剛。

打這以后，劉姍和何剛進入了冷戰(zhàn)狀態(tài)，誰也不理誰。劉姍在等待何剛的表態(tài)，要是在以前碰到這種情況，她立馬就跟他分道揚鑣，既沒有財產(chǎn)問題，又沒有孩子問題?？涩F(xiàn)在不同了，有了這么可愛的一個孩子，雖說不是自己經(jīng)過辛苦懷胎親自生下來的，可畢竟他體內(nèi)有自己的基因啊，他就是我的親生兒子，誰敢說不是我跟誰急!丁燕那肚子只是個工具，孩子不能是她的!不能，決不能!

就這樣，日子在夫妻二人的相持狀態(tài)中艱難地挨過。幾周后的一天，何剛悶不作聲地遞給劉姍一張紙，劉姍一看，是法院的傳票。“這小妖精還動真格的了?我奉陪到底!”劉姍接過傳票，狠狠地挖了何剛一眼。

由于這是首例由代孕引起的關(guān)于孩子歸屬問題的官司，所以引起了社會各界的極大關(guān)注，很多媒體都前往旁聽報道。在法庭上，原告丁燕和律師與被告何剛夫婦的律師雙方展開了激烈的辯論，其焦點就是這孩子到底屬于哪方。被告方律師說，從遺傳角度講，孩子是由受精卵發(fā)育而成的，孕母的子宮只提供了胚胎發(fā)育的營養(yǎng)，而沒有提供遺傳物質(zhì)，所以孩子理應(yīng)屬于精子和卵子的提供者。而原告方律師認為，從生命的角度來講，受精卵還不能叫做生命，根據(jù)胚胎發(fā)育規(guī)律，胚胎只有在6到8周后才具有生命，而這個生命形成的過程，是在孕母的子宮里完成的，所以孩子理應(yīng)屬于孕母。

雙方律師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好像都有理，又好像都沒理，聽眾眾說紛紜，法官也無所適從，只得宣布休庭。一時間，街頭巷尾，大報小報，到處都是人們對這個官司的討論。一派說孩子該是這方的，一派說孩子該是那方的，還有一派說雙方都錯了，一開始就不該采取代孕這個餿主意，代孕中介該挨板子。

一個月后重新開庭，這次原告方丁燕沒有到場，只來了代理律師。和上次一樣雙方律師各講了一通道理后，庭審似乎又要陷入僵局之時，原告方律師突然說：“請問對方律師，根據(jù)剛才的陳述，你認為孩子屬于精子和卵子的提供者，我認為孩子屬于懷孕分娩者，那么請問，如果某人既是精子或卵子的提供者，又是懷孕分娩者，那這孩子無疑肯定該屬于這個人了對嗎?”劉姍的律師一下子反應(yīng)不過來對方為何提出這樣的問題，一時無言以對，劉姍也大吃一驚?！罢垎柺沁@樣嗎?”對方律師再次問道?！笆堑?。”劉姍的律師只得回答。

“很好。我的當(dāng)事人丁燕女士是這孩子的懷孕和分娩者，這已是毫無疑問的事實，現(xiàn)在我這里還有一份DNA報告，它證明我的當(dāng)事人丁燕女士同時也是卵子的提供者。請法官過目。”說罷，遞上一份材料給工作人員呈交法官。全場頓時嘩然。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這報告一定是假的!”劉姍大叫道?！皩Ψ饺绻幌嘈牛ㄍタ梢笤僮鲆淮螄?yán)格的鑒定?！倍⊙嗟穆蓭煷舐曊f?！安?，那是假的!假的!”劉姍哭叫道。法庭出現(xiàn)混亂，法官再次宣布休庭。

第三次庭審時，法官宣讀了報告單：“這個名叫何逸飛的孩子的遺傳物質(zhì)，來自送驗的名叫何剛的男性和名叫丁燕的女性，何逸飛與送驗的名叫劉姍的女性無任何遺傳關(guān)系。”法官接著宣判道，“何逸飛這個孩子屬于何剛和丁燕?！?/p>

已有思想準(zhǔn)備的劉姍當(dāng)庭質(zhì)問旁邊的丈夫何剛：“這事你早就知道對不對?你們倆早就有了關(guān)系對不對?你——”劉姍甩頭撇下滿臉難堪、無言以對的何剛，大步離去。

當(dāng)天晚上，劉姍把何剛和他的父母叫到一起，對何剛說：“你當(dāng)著兩位老人的面把事情說清楚，說完了我劉姍立馬走人，我又不是養(yǎng)不起自己的人。”何剛只得一五一十地道出了事情的原委：“我并不是早就認識丁燕，真的。一開始我也和你一樣，只知道她的那些資料和在網(wǎng)絡(luò)視頻上見過她，后來尋找她和孩子時，在四川那個名叫石板坡的小鎮(zhèn)上我才第一次見到她本人。在她那親戚家跟她談判時她告訴我，孩子是我和她的。我說絕不可能，她說是的，在醫(yī)院做人工受精之前，她串通一個在那里當(dāng)護士的好朋友，把你的卵子換成了她的，吃飯時她又灌我酒，把我灌醉了，我們就——”何剛像個犯了錯誤的小學(xué)生，深深地低下頭。“唉——你個沒出息的東西!”趙老師用手指頭狠狠地戳兒子的額頭，“你現(xiàn)在怎么跟你媳婦交待?你這樣做對得起人家嗎?我看你怎樣收場喲!”

“好收場得很，我走就是，我讓他們。好在我們一直是AA制，簡單，現(xiàn)在孩子也不是問題了。我現(xiàn)在就走，明天我們就去辦手續(xù)?！眲櫿f著站起身，提起已收拾好的衣服就要走。孩子一看她要走，在爺爺懷里一下子哭了起來，雙手直向她伸過去要她抱。劉姍一下子淚流滿面，雙手下意識地伸向孩子，剛伸出一半突然停住，猛然意識到自己和這孩子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又慢慢地縮回了手。孩子的爺爺、

奶奶也流下了眼淚，何剛也背過身去。劉姍心一狠，一下提起行李箱大步出了門，下樓開著車急駛而去，很快匯入都市喧囂的車流中。

她漫無目的地駕駛一陣后，把車開到城郊一空曠處，使勁摁響喇叭，“啊——”伴著喇叭聲，她放聲狂叫，尖利的叫聲仿佛要把城市上空那灰沉沉的夜幕撕開一道口子。

四、風(fēng)吹雨打

三天后，劉姍和何剛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xù)。臨分手時，在劉姍的車旁，何剛對劉姍說了句“對不起!”同時遞給劉姍一張紙。劉姍一看，是一張5萬元的支票。“我只能用這種形式來表示我的歉意?！焙蝿傉f。劉姍接過支票，微笑著搖搖頭說：“其實應(yīng)該是我向你表示歉意，結(jié)婚8年沒有給你生個孩子?！彼f著又把支票遞給何剛，“我就用它來表示我的歉意吧?！彼f完一下鉆進車?yán)铮l(fā)動車子急駛而去。

劉姍暫時和單身女友張玉玲同住。張玉玲說：“這事不能就這么便宜了中介公司，去找他們索賠。”劉姍不想去，張玉玲非拉她去不可。于是二人找到中介公司，公司只同意退回中介費的一半，也就是5000元。二人又與公司爭執(zhí)了半天，公司干脆把二人趕了出來。張玉玲情急之下叫劉姍和中介公司打官司，二人去咨詢律師，律師說這事難辦，說根據(jù)衛(wèi)生部2001年8月1日頒布的《人類輔助生殖技術(shù)管理辦法》，代孕和買賣精子、卵子以及受精卵都應(yīng)算作違法行為，所以劉姍和中介公司簽定的合同是不合法的，可視為無效，是不受法律保護的。劉姍和女友只得無奈地罷手。

“那個丁燕為什么要這樣做呢?看來她是早有預(yù)謀的，我們應(yīng)該找她算賬，收拾收拾這個小妖精!”張玉玲說。“還不是為了錢唄!一定是看上了何剛是個有錢老板，用這個法子把我趕走，好嫁給何剛?！眲櫿f。“可怕，現(xiàn)在的小姑娘真可怕!”張玉玲連聲感嘆。

就在劉姍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生活漸入正軌時，她的父親病倒了。一檢查，是尿毒癥，需要換腎，這可要花一大筆錢。雖說兩位老人平時有些積蓄，可大部分都貼給了劉姍的哥哥一家，劉姍的哥嫂雙雙下崗，生活艱難，給父親治病的重擔(dān)只能落在了劉姍身上。她平時大手大腳花錢慣了，積蓄也不多，現(xiàn)在銀行里只有25萬，其中15萬還是跟何剛離婚時剛退回的房子的“股份”。父親住在醫(yī)院里邊治療邊等待合適的腎源，醫(yī)院就像個吸錢的無底洞，劉姍存折上的數(shù)字一天天地在減少，她的心情也一天煩過一天。她每天吃不香，睡不好，上班也集中不起注意力，常常神思恍惚。

屋漏偏又逢猛雨。正當(dāng)劉姍準(zhǔn)備賣掉自己的車時，突然接到公司的通知，說總經(jīng)理找她有要緊事。她忐忑不安地進了總經(jīng)理辦公室，這位來自香港的總經(jīng)理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話說：“劉小姐，對不起，由于你出賣公司商業(yè)機密的行為，我們不得不請你另謀高就?？丛谀阋郧皩咀鞒龅呢暙I以及這次行為可能是為了你病重的父親這點上，我們暫不追究你的法律責(zé)任。你請吧?！?/p>

“什么?我出賣公司商業(yè)機密?有沒有搞錯，總經(jīng)理先生?我絕沒有做過這種事!您一定是弄錯了，請您再調(diào)查調(diào)查?！眲櫼幌伦诱酒鹕?，面紅耳赤地爭辯道。“請你冷靜，劉小姐?！笨偨?jīng)理說，“我們半個月前失去了一筆大生意，經(jīng)調(diào)查是因為對手挖走了我們的一位關(guān)鍵人物，而這位關(guān)鍵人物的資料，正是你通過互聯(lián)網(wǎng)賣給對手的。這沒有問題，你走吧?！笨偨?jīng)理做出送客的手勢。

劉姍強忍著欲奪眶而出的委屈的淚水，快步離開經(jīng)理室，離開了公司?；氐阶√?，撲在床上好一場大哭，直到張玉玲得知情況回來勸了半天才停住?！耙欢ㄊ悄膫€斷子絕孫沒良心的王八蛋陷害你，我一定幫你查出來，掐死這狗東西!你放心，就憑你的能力，隨便在哪家公司也能找到工作?！睆堄窳釀竦馈?/p>

重新找工作的事完全不是想象的那么樣，同行業(yè)的公司已把劉姍上了黑名單，一聽是她，立馬拒絕。其他的公司高不成低不就，一個多月跑下來，工作仍沒有著落。唯一慶幸的是父親找到了匹配的腎源，順利地完成了手術(shù)?？蛇@一下來，劉姍賣了車不說，還欠了10萬元的債。何剛聽說了她的情況，給她送來10萬，被她拒絕了。她說她不需要憐憫。何剛拿她沒法，便悄悄替她還了債，把10萬元的欠條托張玉玲轉(zhuǎn)交給她。張玉玲勸她這回可千萬別拒絕了，她好不容易才把欠條收下，但劉姍立馬又寫了一張欠何剛10萬的欠條托張玉玲轉(zhuǎn)交何剛，欠條上注明兩年內(nèi)一定還清?！澳阊剑酪孀踊钍茏?”張玉玲說她。

工作一直沒有找到，劉姍一直在張玉玲處住著，越住越心煩?？偛豢赡芤恢边@樣住下去吧，可工作還是沒著落。這時的劉姍意識到工作比什么都重要，看來白領(lǐng)已成昨日的夢，當(dāng)藍領(lǐng)又沒有什么技術(shù)也沒有那份體力，自主創(chuàng)業(yè)又沒有資金，擺個小地攤丟不起那個人。劉姍覺得自己真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了。正在心煩意亂之時，一天劉姍在張玉玲的電腦上收到一封電子郵件，發(fā)信人竟是丁燕。信上寫著：

“劉大姐，對你現(xiàn)在的處境，我深表同情?？墒悄阒绬?你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還記得兩年前的那個夏天你主持的一場招聘會嗎?你肯定記不得了，因為你主持了很多場招聘會，你親自刷掉了很多個應(yīng)聘者。在你那高傲的目光中，他們就像一只只你可以隨便一腳踩死的螞蟻。我就是你主持的其中一場招聘會中的一只‘螞蟻。那天，我穿著用我哥在井下一個月冒著生命危險換來的血汗錢買的裙子，交給你我花了一個多月精心制作的簡歷，可你卻問我：‘你這裙子是正牌的嗎?然后又說：‘你可以走了，等我們的通知吧。第二天一早，我在你們公司門口的垃圾箱里撿到了我花了一個月的飯錢制作的簡歷。拿著那份簡歷，看著你們公司所在的那高聳入云的寫字樓，我對天發(fā)誓，我一定要把你和我的位置交換過來。我一邊打工一邊尋找機會，終于，你讓我逮住了機會，我成了你們的孕母。接下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成功了，我實現(xiàn)了我的誓言!現(xiàn)在，我以一個成功者的身份送你幾點忠告：第一，不要以都市人自居而瞧不起鄉(xiāng)下人，其實，往前推三五代七八代，你的祖先不也是面朝黃土背朝天吃包谷拉黃屎放臭屁的鄉(xiāng)下人嗎?第二，不要蔑視任何一個暫時不如你的人。第三，學(xué)真本事，練硬功夫，尤其是電腦更要守好，免得遭黑客攻擊。另外，我還要告訴你，我和何剛下個月第二個星期天結(jié)婚，屆時請你務(wù)必光臨。哦——對了，最后再給你提個建議，如果工作不太好找，你可以考慮考慮，能不能做孕母，干代孕這一行?這可是個不錯的主意哦。再見!”

看完郵件，劉姍沉默了，深深地沉默了。

(責(zé)編：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