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書林

劉老漢晨練完畢，吃了碗豆腐腦，然后迎著習(xí)習(xí)清風(fēng)，爽快地向家里走去。

劉老漢走著走著，迎面碰上位敦實(shí)個的中年男子。那男子微笑著很有禮貌地問道：“請問老伯，你這里的磚什么價格？”

劉老漢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問這干啥？”

中年男子說，他是深圳人，是被招商局招來投資的，要在這里建個玩具廠，現(xiàn)在先做預(yù)算，所以順便打聽一下磚的價格。劉老漢告訴他，前些年千塊磚一百多元，現(xiàn)在價格瘋長，千塊磚已漲到二百來元。那男子聽了，先是“噢”了一聲，然后又說道：“我這玩具廠預(yù)計6個月建成投產(chǎn)，將來要招一批工人，請問老伯，這里好招不好招？”老漢一聽要招工人，不禁來了興趣，因?yàn)槔霞液芏嘧又遁吔?jīng)常找上門來讓他幫著找工作，幾乎踏破了門檻，現(xiàn)在聽說機(jī)會來了，怎不高興？便迫不及待地問道：“要招多少，招什么樣的，報酬多少？”中年男子見劉老漢來了勁，便說：“一句話說不清，還是到路邊說吧?！庇谑撬褎⒗蠞h親熱地扶到一棵樹下，蹲下促膝而談：“將來要招三四百人，最低是初中文化程度，每月800元。另外，每加班一小時加班費(fèi)5元，如果你家里有這樣的年輕人到時可找我?！眲⒗蠞h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便十分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說：“那可要謝謝你了！”劉老漢又向他要了一張名片，以便及時取得聯(lián)系。

就這樣，二人越說越投機(jī)。那男子先是侃侃而談工廠的規(guī)模、生產(chǎn)品種、經(jīng)營理念，接著話鋒一轉(zhuǎn)：“請問老伯，你原來在什么部門工作，退休金多少？你這把年紀(jì)也該攢了不少錢吧？”劉老漢苦笑道：“原在政府部門工作，因沒職務(wù)退休金也就千把元錢，從前上養(yǎng)老下拉扯小沒剩下錢，現(xiàn)在晚年了才有所積蓄。”“那也存了兩三萬吧？”劉老漢略略點(diǎn)了下頭。那男子不由惋惜道：“可惜！真是可惜得很吶！要在我們深圳，哪個老人不存下一大筆財產(chǎn)？——請問，你沒搞個第二職業(yè)？”劉老漢搖搖頭：“老了，什么也不想了?！蹦侵心昴凶訁s搖搖頭道：“不老，不老，我們廠子建成了你可到我那里當(dāng)主管，一個月給你開3000元！”劉老漢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恐怕聽錯了，反問道：“我？我能行嗎？”“咋不行？我們正需要你這樣的主管。我們要招聘好多方面的主管，其中有生活主管，主要管工人的吃住問題。你想，招的工人主要是年輕女孩，讓年輕人去管很不放心，我看你就最合適，素質(zhì)高又善良?！眲⒗蠞h一邊聽，一邊暗琢磨：一個月3000元，一年就是3萬多，沒想到老了老了，興許還能掙一大筆錢呢！到底是深圳人出手闊綽。他那滿臉的皺紋頓時松開，笑得像朵燦爛的菊花，十分感激地說：“真要是那樣的話，我可得好好謝謝你了！”那男子卻不以為然地說：“謝什么謝，在深圳誰退休后不再謀份職業(yè)？像我老爸，退休后又迷上收藏古式家具，我跟他干了十來年，可掙錢了。——請問，你這里舊式家具還有嗎？”劉老漢聽了搖搖頭說：“不太好說，因?yàn)椤母飼r破四舊毀壞了一大部分，另外，那些陳舊爛貨，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嫌礙事?lián)跄_呢，誰肯保存它？”

二人談著談著，正好被過路的一個細(xì)高條青年聽見，問道：“你們說什么？要買古式家具？”“是的?！奔?xì)高條說：“你們要買這玩意兒最好到山西，前一陣子我到山西去過一趟，那里的舊宅院、古式家具多著呢！”說罷，便揚(yáng)長而去?？伤吡藥撞?，又返回來問道：“還收別的古玩嗎？”敦實(shí)個興奮道：“那當(dāng)然啦！你有嗎？”細(xì)高條又走近幾步：“我沒有，我有一個朋友倒是有一件祖?zhèn)鞯男〗瘃R，他妻子得了絕癥，動手術(shù)需要一大筆錢，他急著出手。不知你感興趣不感興趣？”敦實(shí)個一聽來了精神，對劉老漢說：“走，咱們看看去！”

劉老漢隨著他們走街串巷來到西市場一狹小的住宅里，只見細(xì)高條進(jìn)門就叫道：“李哥，你那東西出手嗎？給你領(lǐng)來客人啦！”話音一落，從屋里走出一個三十來歲的小個子，一臉無奈地說：“你還不曉得？我正愁沒有識寶人，怎不肯出手？”說著，從屋里拿出一個絲織小包，一層一層打開，最后小心翼翼地從一層綿紙里拿出一件金燦燦明晃晃的小金馬來，長約一寸，高半寸，很神秘地說：“這是從老爺爺?shù)睦蠣敔斢赫觊g傳下來的，因老祖宗作戰(zhàn)有功，是上邊賞賜的。一代傳一代，幾百年了，誰都不肯當(dāng)敗家子賣了它，唯有我這不孝子孫，大難臨頭，人命關(guān)天，咬咬牙賣吧！”敦實(shí)個接過那個小金馬，行家似的把玩一會，眨巴著眼問道：“開個價吧。”那小青年發(fā)狠道：“現(xiàn)不賣12萬了，賣10萬。”敦實(shí)個哈哈笑道：“別蒙了，這些玩意兒我見得多了，頂多不能超過這個數(shù)。”說著伸出一個巴掌，小個子青年急得紅著臉，反問道：“怎么？就5萬？你是不是有點(diǎn)乘人之危呀？不賣不賣！”細(xì)高條上前勸道：“李哥，你就別扛價了。你的貨雖是好貨，可是賣金的難遇到買金的，不是今天我領(lǐng)客人來，你到哪里去賣呀？你放著它不頂吃不頂喝，解不了饑撓不了癢，還是發(fā)個狠讓死物變活物吧！”小個子隨口應(yīng)道：“看在這位老弟面子上，好吧。”敦實(shí)個一見成交，就拉著劉老漢來到一個僻靜處，小聲道：“老伯，今天買了個便宜貨，到南方至少能掙五六萬，你看收藏古玩有意思吧？”劉老漢隨聲道：“那是那是?！倍諏?shí)個又說：“我隨身僅帶了3萬，還缺2萬，我先借你的墊上，你把這個寶貝先拿回去，等我還了你錢再拿走。”劉老漢早看在眼里，癢在心上，說道：“我可不能跟著白來，我墊2萬也搭個股，行嗎？”敦實(shí)個把腿一拍：“好！老伯真是有眼力。”劉老漢于是急忙回家拿出存折，去銀行支了2萬交給敦實(shí)個，敦實(shí)個把5萬元交給小個子，然后又接過小金馬順手遞給劉老漢，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拿著吧，要好好保存，千萬不能外露，財是惹禍的根苗，知道嗎？”劉老漢接過寶貝，和敦實(shí)個一起樂得一踮一踮地走出狹窄小院。只聽得小個子在后面哭道：“列祖列宗，請原諒我這不孝子孫吧！”

劉老漢拿著寶貝回到家里，兒子們一回來，便迫不及待地打開小包讓他們看稀罕。孩子們看了大驚失色道：“老爸你上當(dāng)了！這是生鐵鍍了金的。你不想想，天上哪能憑空掉餡餅?zāi)?？”劉老漢一聽，頓時癱了下去。

（責(zé)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