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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誰碰疼了她的憂傷

      2007-05-14 08:14:55丁立梅
      意林 2007年20期
      關(guān)鍵詞:矮墻黃泥苗寨

      丁立梅

      那是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山寨。大山深處,有一群苗族人,他們住黃泥抹墻的房,吃自家種的包谷和紅薯,穿自家織的土布衣裳。有兒自小會山歌,有女從小會刺繡。如此生生不息,與大山融合在一起。

      一行人坐了車去。當(dāng)?shù)貙?dǎo)游再三強(qiáng)調(diào),這個寨子近年來才逐步與外界溝通。很多方面還很原始。她叫我們無論言還是行。都不要犯了苗族人的忌諱。她還特別關(guān)照。不能給小孩子?xùn)|西。哪怕一元錢。苗族人講究自食其力,你給小孩子?xùn)|西,他們非但不感激,還會很生氣,認(rèn)為你教壞了他們的小孩子。讓小孩子有了不勞而獲的念想。

      山,重重疊疊,雜草叢生。我們沿著山腳走了大半天的路,一路磕磕絆絆,走得腳酸腿脹,這才到達(dá)苗族人的寨子。一截矮墻上,突然傳來童稚的歌聲,是改編的《小城故事》:“苗寨故事多,充滿喜和樂,若是你到苗寨來,收獲特別多?!蔽覀兌急贿@歌聲逗笑了,有游客緊走兩步,上前去問,誰教你的?那猴子一樣敏捷的男孩子一個翻身跳下矮墻,說,老師教的。轉(zhuǎn)身一溜煙跑了。

      整個苗寨異常安靜,只有一幢幢房。參差擺開,一律的黃泥墻,黑瓦頂。導(dǎo)游說,白天到苗寨,是難得見到大人的。大人們都到地里干活去了,他們每天早出晚歸,一天只吃兩頓飯——早飯和晚飯。

      果真,轉(zhuǎn)遍整個寨子,看到的只有小孩子。那些孩子,最大的也只有五六歲,再大一些的,都跟父母到地里去了。可能是近年來見到的游人多了,那些孩子并不怕,生,跟著我們走。亦能聽懂一些我們的普通話。給他們拍照,他們會擺出造型來,而后哄笑著跑過來,看相機(jī)屏幕上自己的樣子,說出“漂亮”這個詞。

      只有一個小女孩,她遠(yuǎn)遠(yuǎn)地落在一群孩子后面。一直不笑,神情憂郁。看上去不過五六歲。導(dǎo)游卻告訴我,她10歲了。這讓我驚訝。我走過去,試圖跟她搭話。我說,你衣裳上的花真好看,誰繡的?她答,我繡的。我夸她真有本事。她說,我8歲就學(xué)會刺繡了。我提出要給她單獨(dú)拍照。她想了想,問,可以帶上我的妹妹嗎?原來,她留在家里,是為了照顧兩個年幼的妹妹。

      她一手?jǐn)v一個小人兒。她的背后。是那些黃泥抹墻的房,不遠(yuǎn)處,青山蒼翠。照片的效果很好。我讓她看,問,漂亮嗎?她淡淡掃一眼,答,漂亮。臉上依舊沒有笑容。后來,我走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站在一邊,如一朵靜靜的小野花。我問,你干嗎不說話呢?她伸手摸我的衣襟,突然冒出一句,你們那兒也長黃瓜嗎?我愣住。一時不知怎么回答。她又說,我們這兒長好多呢,很好吃。我轉(zhuǎn)臉看她,她的眼睛避開我。望向大山外,兩汪深潭水,映著幾多迷惑:那大山外,到底是怎樣一個世界?它帶給她五彩的沖擊。讓她明顯有了不安。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憂郁所在。

      我問她。上學(xué)嗎?她搖搖頭,說,只念到二年級。又補(bǔ)充。我們這兒只能念到三年級,再念書,就要到山外的鎮(zhèn)上去。我沒去過。

      我不敢再問什么。如果不是我們的闖入。她或許也是安靜快樂的,安命于大山深處的自給自足,長大了嫁一個阿哥,戴滿頭銀飾,做人家的媳婦。我對她笑笑,想送她一件禮物,但想起苗族人的忌諱,忍忍,作罷。

      我們離開苗寨時,一群孩子跟著,一直跟到寨子外。小女孩也跟著,神情憂郁。當(dāng)我們走出好遠(yuǎn),回過頭去,依稀看見寨子口,一個小小的身影,依然站著,像一朵靜靜開著的小野花。青山環(huán)抱中,她身后的寨子,美得像上帝遺落的一個夢。

      (李兆雄摘自《讀者·原創(chuàng)版》2007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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