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記得古希臘神話里那個迷戀上自己倒影的人,當初讀到這個故事時,只覺得荒誕無稽,而《兩生花》卻讓我對這個故事產生了新的感覺。傳說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只有殘缺不全的一半,為了補全自己,他必須找出生命中的另一半。世俗告訴我們,那另一半便是心儀已久的異性。然而真正如此么?當波蘭的薇羅尼卡在一場演奏會上死去的那一刻,法國的薇羅尼卡的悲傷竟是一種無法撫平的苦痛,即使面對男友的柔情似水,面對浪漫溫馨的愛情,仍然無濟于事,一切根源于生命中另一半的死去。導演基耶斯洛夫斯基設置兩個有著同樣名字、同樣愛好,甚至同樣有著心臟病的女孩,惟一的不同,只是一個在法國,一個在波蘭。與其說這是兩個人,不如說這是一個人的兩面,或者說我們所苦苦追尋的另一半,竟也是自己本身。這個世界,除了自己,還有誰能更了解和讀懂自己的心靈呢?
一種從未有過的感動在心底纏綿,卻說不清,道不明。或許根源于兩個薇羅尼卡迷人的悲傷,或許來自于普瑞斯納曼妙的樂曲,又或許只是對自己本身的慨嘆,猶如影片開頭波蘭薇羅尼卡在雨中如癡如醉的歌唱。當歌曲的最后一個音符在裊裊的余韻中戀戀不舍地終結時,她淚流滿面,仰著臉,任由雨水與淚水相互交融,滴落在地。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感動,那一曲是她為自己而唱。
清越悠揚的笛聲,曼妙迷人的合奏,波蘭薇羅尼卡清脆婉轉的高音,一切美麗溫馨,卻演繹著一個走向死亡的殘酷現實。當她倒下的那一刻,這一曲合奏在美妙中更夾雜著難以抑制的悲傷迷茫。而影片后面那一場木偶戲,便成了為波蘭薇羅尼卡,或者說兩個薇羅尼卡續(xù)寫的夢。當線偶人控制的那個女孩,從盒子里醒來,起身并開始優(yōu)美的舞蹈,卻最終因為腳的受傷而倒下。當盒子再度打開時,她卻成了一個七彩斑斕的蝴蝶,或許那就是遠在天國的波蘭薇羅尼卡,而法國薇羅尼卡也在此刻再一次找到心靈的共鳴。一個化蝶的夢,一場迷戀在憂傷與死亡之曼妙的悲劇。
兩個薇羅尼卡的見面,只是在波蘭一個廣場的擦身而過。而那時動蕩的政局,不安的社會,更把薇羅尼卡襯托得慌亂迷茫。匆匆而過的人流,在某種意義上講,那更像一種心靈的迷失。惟一證明兩個薇羅尼卡曾經邂逅的,便是法國薇羅尼卡帶回的那一卷照片。當亞力山大幫法國薇羅尼卡找出那一張波蘭薇羅尼卡的照片時,她恍然大悟,或者說她再度迷失。悲傷如期而至,生命中的另一半,竟是這般凄美,這般易碎。
線偶人在影片中成了兩個薇羅尼卡惟一的聯系,或許應該叫他是兩個薇羅尼卡命運的操控者。稱其為上帝也好,惡魔也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兩個人的命運竟如同被他捏著脖子的木偶。難道一半死去,留下一般無助悲傷的結局,竟是一種無法改變的宿命?線偶人把死去的波蘭薇羅尼卡的東西寄給法國薇羅尼卡,又把波蘭薇羅尼卡演奏會的錄音不斷地通過電話給法國薇羅尼卡播放。兩個人的了解,竟是在一個人死后,用這種荒誕的方式聯結在了一起。而當薇羅尼卡不解線偶人為何要準備兩個一模一樣的木偶時,他的回答是,一個容易損壞,另一個可備不時之需。難道生命也如此脆弱么?
《兩生花》演繹的感動和悲傷,都來得莫可名狀。普瑞斯納美妙卻容易讓人產生死亡幻覺的樂曲,還有那泛黃、溫情里帶著憂郁的鏡頭,營造出一份單純的感性。總的來說,這是一部讓人看著很有感覺,卻又無法言語的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