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社會公正是一個亙古的難題，必須采用歷史唯物主義的立場觀點進行深入的研究，科學、完整地揭示其內涵。社會公正是一種價值評價活動，是人們對利益分配合理的要求，是主觀與客觀、相對性與絕對值、應然與實然的統(tǒng)一。效率決定公正，公正反作用于效率，二者是辯證統(tǒng)一的。
　　關鍵詞：社會公正；唯物史觀；價值評價；利益分配
　　中圖分類號：D61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l008-410X(2007)01-0047-04
　　社會公正是社會和諧的基本準則和人類不懈的價值追求，也是一個令人困惑的亙古的難題?？v觀人類歷史長河，為了解開這個人類自己所系的“戈爾地雅斯難結”，“不知有多少人流了寶貴的鮮血與痛苦的眼淚，不知有多少杰出的思想家，從柏拉圖到康德，絞盡了腦汁；可是現(xiàn)在和過去一樣，問題依然未獲得解決”。社會公正之所以成為難題，在于它本身所具有多面性、多層次性和探索、理解社會公正者不同的立場觀點。
　　歷史唯物主義深刻揭示了人類社會產生和發(fā)展的最一般規(guī)律，為正確認識社會歷史問題提供了科學的思維方式。用馬克思主義的唯物史觀研究社會公正問題，必須堅持社會歷史觀和主體價值觀的統(tǒng)一。社會歷史觀是關于人類社會發(fā)展客觀規(guī)律的理論，側重于從人的活動及結果考察社會發(fā)展的客觀過程，強調社會發(fā)展的必然性、客觀性，主要目的是引導人們的行為要符合“真”。主體價值觀是關于人類社會發(fā)展對人的生存和發(fā)展的意義的理論，以人的生存和發(fā)展作為價值目標和評價尺度來衡量社會的發(fā)展和進步，主要目的是引導人們求“善”。社會歷史觀和主體價值觀相統(tǒng)一的原則為我們正確理解社會公正提供了最好的方法論。
　　
　　一、社會公正的本質
　　
　　從本質看，社會公正是一種價值評價活動，是人把握世界、事物、事件等對自己的價值的觀念活動，是人觀念地把握事物的意義的活動。價值評價的意義在于對于未來的社會進程起一定的價值導向作用。通過評價，使我們知道什么是有價值的、應該追求，什么是無價值的、應該避免。只有在評價的基礎上，人們才能實現(xiàn)對價值的追求和創(chuàng)造。
　　社會公正從結構上包括三個基本的組成要素：評價主體、評價客體、評價標準。公正的評價主體是生活在被評價的社會中的社會成員、社會集團、階級或不生活在被評價社會的人、社會集團或階級，即評價主體可能不與價值主體相重合。社會公正的評價客體是社會成員和由全體社會成員組成的社會之間的價值關系。
　　對社會公正的價值關系的判定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因為構成評價客體的兩極是處于變化發(fā)展的運動過程中，價值主體的需要隨著主體能力的發(fā)展和整個社會的進步而不斷發(fā)展，作為價值客體的社會也有一個產生、發(fā)展、成熟、衰亡的變化過程，其對于價值主體的功能隨著自身的發(fā)展變化而變化，又隨著價值主體的需要和能力的發(fā)展變化而變化。在社會公正價值關系中，價值主體并不是單個社會成員或某一社會集團，而是社會全體成員組成的整體。一個社會是否公正不是對某一個人或某些人而言，也不是就某一領域某一種人與人之間的利益而言，而是社會的全體成員或絕大多數(shù)成員。因此，在進行社會公正的評價時，評價主體必須從社會全體成員(或大多數(shù)成員)的需要評價社會，以社會整體的價值向度作為評價活動的導向。
　　社會公正的評價標準是評價主體用以評價社會是否公正的尺度，有公正社會模型和公正準則兩種形式。中國《禮記·禮運篇》中的“大同社會”集中反映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公正社會的模型，“理想國”是柏拉圖的社會公正標準。以評價主體的公正社會模型作為社會公正的評價標準在理論上無疑是正確的，但是作為社會公正的現(xiàn)實評價標準是很難把握的，缺乏可操作性。因為社會是一個由多個子系統(tǒng)組成的復雜系統(tǒng)，在現(xiàn)實中人們無法用公正社會的每一方面去對應現(xiàn)實社會的相應方面，事實上也不可能存在與公正社會模型完全相同的社會。公正準則作為社會公正的評價標準更具有切實可行性?！皽蕜t”具有普適性，把這種基本準則運用于社會的各個領域，就能形成人們心目中的公正社會。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公正社會與公正準則是同一的。評價標準是基于評價主體對價值主體需要、欲望和目的的認識和對價值客體理想模式的認可來確立的。社會公正評價活動中最深刻的差異就是由公正評價標準的差異所引起的差異，由評價視域所引起的評價差異是一種表層的、容易糾正的、容易達成統(tǒng)一的差異，而由評價標準的差異所造成的差異卻是一種深層的、難以達成統(tǒng)一的差異。社會公正思想的演變，就其根本而言不過是人們社會公正評價標準的演變，在社會公正問題中，最艱澀的問題也莫過于評價標準合理性的問題，關于社會公正的各派學說最針鋒相對的也莫此為甚。
　　總之，社會公正是評價主體對社會是否能夠滿足全體社會成員(或絕大多數(shù)成員)的需要這種價值關系的反映與認識的觀念性活動(即判斷“社會公正不公正”的問題)。它一方面表現(xiàn)為社會成員對社會的合理狀態(tài)的要求，另一方面表現(xiàn)為社會成員對達到社會合理狀態(tài)所要恪守的價值原則。因為公正既然是對社會正當性、合理性的肯定，而正當、合理是社會存在和發(fā)展的必須，是社會成員生活正常進行及發(fā)展的必須，那么公正就成為社會行為的基本規(guī)范要求。社會公正表層意義上是人們對社會合理性的肯定性評價，但由于公正與不公正是相依存在的，“如果沒有那些(不公正)的事情，人們也就不知道公正的名字”，引起社會公正評價的直接起因在于不公正現(xiàn)象的存在，因此，社會公正評價內含著其相反的方面，即對現(xiàn)存社會的否定性評價，并在對現(xiàn)實社會的否定或局部否定中追求理想中的公正社會。
　　
　　二、社會公正的根本問題
　　
　　社會公正的直接指向是社會，是對社會或代表社會的某一現(xiàn)象、領域、規(guī)范公正與否的評判。社會是一個復雜的系統(tǒng)，單從社會的某一方面對之進行公正與否的評價是偏頗的，但從社會的方方面面都對之進行分析又是不現(xiàn)實的，甚至會因為紛繁復雜而陷入無法言清的泥坑。研究社會公正問題必須透過社會的表象抓住社會的本質。
　　馬克思把對社會的認識明確地建立在唯物主義的基礎上。在馬克思主義創(chuàng)始人看來，“全部人類歷史的第一個前提無疑是有生命的個人的存在。”“人們?yōu)榱四軌颉畡?chuàng)造歷史’，就必須能夠生活。但是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東西。因此第一個歷史活動就是生產滿足這些需要的資料，即生產物質生活本身?！倍吧a本身又是以個人彼此之間的交往為前提的”。社會就是人們交互作用的產物。所以，從社會產生的根源上來看，社會的基本含義就是以生產活動為基礎，以滿足人們物質利益需要為主要目的的人類交往的共同體。當然，人的需要是不斷變化和增長的，在“已經得到滿足的第一個需要本身，滿足需要的活動和已經獲得的為滿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要滿足新的需要或利益要求就要進行新的生產，并形成新的社會關系或社會交往的形式，從而推動人們之間的交往關系不斷地向廣度和深度發(fā)展，并推動社會制度的改變。在這種動態(tài)的相互作用中，人的需要的發(fā)展及生產和交往關系的發(fā)展就構成了人類社會的歷史。在這種關系及發(fā)展中，人始終是軸心，社會的生產和交往活動最終是滿足人的各種需要的，主體需要的滿足和實現(xiàn)可以用另一詞來概括，即利益。由此可見，隱藏在社會交往形式下的真正秘密是利益；利益是人類一切活動的動因，是社會大廈的基石，利益關系是社會關系的本質。馬克思這樣概括利益在人類社會中的地位和作用：“人們奮斗所爭取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列寧稱利益是“人民生活中最敏感的神經”。人類的一切活動都能從利益中得到說明和解釋，社會從根本上說來就是人們?yōu)榱藵M足自身需要、實現(xiàn)自身利益而結成的共同體，人類社會的發(fā)展就是人的利益需要的不斷滿足和實現(xiàn)的過程。
　　社會公正從根本上來說起源于人們對利益的要求，對社會是否公正的評價是基于作為社會的主體的人的利益需要進行的。主體利益是否得到滿足既是社會公正的起因，也是社會公正的目的，其中個人利益是與社會成員最密切相關的利益形式?！霸谌魏吻闆r下，個人總是‘從自己出發(fā)的’”，而個人利益本身是社會所決定的，而且只有在社會所創(chuàng)造的條件下并使用社會提供的手段，才能達到。實現(xiàn)人的利益，滿足人的需要是人類社會的天職。然而，正如馬克思指出的：“世界并不是某一獨特利益的天下，而是許許多多利益的天下?！倍?，在迄今為止的人類歷史上，人類賴以生存和發(fā)展的資料或可供人類分配和享用的利益總量從總體上來說一直都是相當有限的。這就出現(xiàn)了一個問題：如何在社會成員或社會群體之間分配利益?在有限的利益總量條件下，只有對利益的分配為各利益主體認為是均衡合理的，才會被普遍接受，利益矛盾和沖突才會結束，社會秩序才趨向穩(wěn)定狀態(tài)。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公正成為一個社會的全體成員相互之間恰當關系的最高范疇。
　　由此可見，社會公正從根本上說是人們對利益分配合理的要求。社會對利益的合理分配或合理的社會利益關系結構是社會公正的根本問題。
　　
　　三、社會公正的本質屬性
　　
　　社會公正是主觀和客觀的統(tǒng)一。社會公正的評價本質使社會公正既具有主觀性，也具有客觀性。公正評價作為一種觀念性活動屬于社會意識的范疇，其主觀性主要表現(xiàn)在，公正評價是從主體自身的利益、需要出發(fā)并以此為標準的，主體偏好不同、需求不同、所處的階級、階層不同，所處的時代不同，做出的公正評價是不同的。社會公正的客觀性表現(xiàn)在：首先，公正價值關系的客體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具有客觀性。就特定的社會發(fā)展階段而言，構成價值關系客體的社會關系、社會現(xiàn)象、社會規(guī)范是既定的，人們無法選擇他所處的歷史條件。其次，公正的評價的標準具有客觀性。公正的評價的標準盡管是主體自身的利益、需要與需求，但這種利益、需要與需求的產生不是主觀隨意的，而是受客觀的物質生產力發(fā)展水平、受經濟基礎的制約，是由主體在長期社會實踐中積淀形成的。
　　社會公正是相對性與絕對性的統(tǒng)一。相對性就是社會公正的條件性。就價值主體來說，公正價值關系因社會、階級、群體的不同而呈現(xiàn)出多樣性的特點，且價值主體的需要隨著主體能力的發(fā)展和整個社會的進步而不斷發(fā)展。亞里士多德指出：“雖在某一方面的意義上可說是合乎正義的，卻誰都不是絕對全面地合乎正義。”就公正的價值客體而言，公正價值關系客體會隨著時代、歷史、社會的變遷而表現(xiàn)出不同的內容。社會公正的絕對性表現(xiàn)為公正價值原則與標準的普遍性。盡管每個人的公正價值理念存在著差異0A2y8pxtcl+WyjchbW26oiJDX2Zo6Mp0GthYjgi+mQ8=甚至對立，但生活在特定社會關系之中的人群共同體有著共同的公正價值理想，社會各個階級——無論統(tǒng)治階級還是被統(tǒng)治階級——都遵循著一個社會公認的公正原則。公正原則雖然是不斷變化的，但人們對公正的追求卻是永恒的，絕對的。
　　社會公正是應然與實然的統(tǒng)一。社會公正的應然性指公正的理想性，指理想意義上的社會公正；公正的實然性指公正的現(xiàn)實性，指現(xiàn)實社會所允許的公正即應然公正在現(xiàn)實社會中的實際兌現(xiàn)狀態(tài)。社會公正作為人的價值追求是對現(xiàn)實的超越，是一種理想的訴求，是應然的?，F(xiàn)實不會絕對的善美，現(xiàn)實的公正狀況往往是不盡人意的，因而就必然存在著對應然的社會公正的追求。但這種價值追求并不是空中樓閣，是建立于一定的社會現(xiàn)實基礎之上的，因而又是實然的，具有現(xiàn)實必然性的內容。社會公正的價值理想正由于基于現(xiàn)實，自身就有可能孕含著某種缺憾，完滿的公正狀態(tài)只存在于理想狀態(tài)之中。社會公正是在不斷克服不公正的現(xiàn)實過程中逐漸走向更高一層的公正，最終實現(xiàn)應然和實然的統(tǒng)一。
　　社會公正的相對性、主觀性和應然性決定了我們研究社會公正的必要性，社會公正的絕對性、客觀性和實然性決定了我們研究社會公正的可能性。
　　
　　四、社會公正與效率
　　
　　公正與效率的關系問題是研究社會公正問題不可或缺的一個組成部分，對這個問題的解答是進一步理解社會公正內涵的鑰匙。
　　公正與效率的關系不能簡單地從誰先誰后來界定，而必須從公正的不同層面上來劃分。就社會公正是人類永恒的價值追求來講，社會公正是高于效率的更高層次的價值。社會公正具有應然性、超越性，社會公正所追求的終極目標應該是這樣一個社會：“生產發(fā)展到能夠滿足所有人的需要的規(guī)模；結束犧牲一些人的利益來滿足另一些人的需要的狀況；徹底消滅階級和階級對立；通過消除舊的分工，通過產業(yè)教育、變換工種、所有人共同享受大家創(chuàng)造出來的福利，通過城鄉(xiāng)的融合，使社會全體成員的才能得到全面發(fā)展”，這樣一個社會必然要以生產力的高度發(fā)展(效率)為基礎。因此，社會公正中隱含著富裕(效率的物質體現(xiàn))的內在規(guī)定性。在這個意義上，社會公正對社會效率具有決定意義。歷史發(fā)展邏輯表明，歷史上任一社會形態(tài)的更替，在根本上都是人的一次解放，因而都是社會公正的一次躍遷。正是在這種歷史意義上，我們說效率是公正的效率，誰擁有社會公正，誰就擁有效率，效率只有在社會公正那里才能獲得自身存在的現(xiàn)實規(guī)定性。
　　就社會公正是相對于某一社會形態(tài)的利益分配原則而言，社會公正與效率是辯證統(tǒng)一的。在人類社會中，生產關系是對利益分配最有決定意義的社會關系，因此，社會公正從根本上來說是對生產關系的觀念性反映。效率與社會公正的關系最終可以歸結為生產力和生產關系這一對人類社會根本矛盾之間的關系。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又對生產力具有反作用。一種新的生產關系的建立，歸根到底都是社會生產力發(fā)展的結果，而每一種新的生產關系建立以后，又極大地促進了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新的生產關系之所以能夠促進社會生產力的發(fā)展，其根本的原因在于新的生產方式賦予了廣大勞動者比以往更多的權利和自由，使他們獲得了與前一種生產方式相比更多的公平，從而激發(fā)了他們的勞動積極性和創(chuàng)造活力。效率決定公正，公正反作用于效率，一定歷史時期的公正觀念和公正狀態(tài)總是和一定的效率水平相適應，無論是超前的還是落后的公正觀念及公正狀態(tài)都會制約效率。效率是先發(fā)性的，而公正是繼發(fā)性的，效率的提高催生公正觀念的進步和公正狀態(tài)的改善，從而解決效率與公正之間的矛盾，正是在公正與效率的矛盾的不斷解決中，人類社會不斷從落后走向進步、從低級邁向高級。
　　綜上分析，對社會公正要動態(tài)地、立體地看，將之放到人類社會歷史的大背景辯證地進行考察，才能真正理解社會公正的科學涵義。
　　收稿日期：2006-12-02
　　作者簡介：徐琛(1973-)，女，江西上饒人，中共天津市委黨校黨建研究所，博士；天津300191
　　責任編輯：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