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祭司已經(jīng)布置好祭壇的一切,婚禮即將舉行,契洛拉穿著潔白的紗裙跪在地上,向空中拋出龍骨占卜,一次又一次。
水晶球里,呈現(xiàn)出暗紅的霧,契洛拉痛哭流涕:
“約依安,我的新郎,你在哪里?卦相告訴我,你就在我身邊,可是為何,我看不到你!”
她的父親,安瑟王,已經(jīng)端坐在下面,等待祭典之后,由自己來主持這一場曠世婚禮。
吉時已到,契洛拉不得不擦干了淚,向著神明的方向長拜下去。祭辭之后,是她堅定清晰的話語:
“感謝神明賜我國民食物,感謝神明賜我愛情的力量,讓我得知人間美好所在。今天,是契洛拉大婚的日子,我在此宣布,我意中的新郎,他是——”
每一個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契洛拉站起身,環(huán)顧四周,目光清冷。她說:“他就是——安希長老府的世子,約依安!從此,契洛拉不再貴為公主,只愿成為長老府中一名小小的婢女。生,是約依安的人,死,是約依安的鬼!無論約依安何時現(xiàn)身,從此刻起,我已經(jīng)是他終生的妻子。今生今世,我的愛情只為他一人而生!”
舉起一只靈匕,契洛拉向著自己左手的小指狠狠切下。霎時,指骨已斷,鮮血,噴灑在祭品之上。她以這樣堅貞而慘烈的方式,向著神明,種下了血咒:“此誓若違,那將不是生的煎熬抑或死的永寂,那會是生不如死的,永世煉獄?!?br/> 舉座嘩然,安瑟王更是面色慘白,緊捂了胸口。女兒選擇的竟是昔日情敵的兒子!
“孽債!孽債!”他向著神明存活的方向,喃喃念道。
2
契洛拉拒絕了長老府另修婚房的好意,而是安靜地住進了約依安曾經(jīng)的寢居里。終日,她撫摸著約依安曾經(jīng)用過的一切物品,她以為,它們,是他靈魂所依附的新的載體。她將自己鎖在屋內,不停地與他們對話,傾吐所有的甜蜜、哀愁、悲傷、絕望。
每個吉時,她都會虔誠地擺好水晶球,用龍骨重新占卜一次,而每一次水晶球給的預示都是:他與她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明天,就是明天,”那天夜里,契洛拉撫摸著光潔的墻壁,對著“他”說,“明天就是神誕生的日子,我要去祭壇之上,請神明給個明示,約依安,我一定要找到你!”
次日,天光微現(xiàn),晨霧茫茫,契洛拉走上祭壇,卻驚奇地發(fā)現(xiàn),婚禮當天她血濺的地面上,赫然出現(xiàn)了一行血字:
“契洛拉我愛,從此刻起,我也是你終生的夫君。今生今世,我的愛情只為你一人而生!——約依安泣留”
“約依安!約依安!”契洛拉喜極而泣。
夜里,她鋪展開厚厚的絹絲,沾上烏荑汁,用心寫道:約依安,我知道你在,如果你看到,請你回復我,我要如何才能與你相見?約依安,契洛拉以此血為誓,我今生只愿與你相隨,哪怕前方是黑暗之途,我也愿與你攜手共赴。
這一整夜,她都沒有上床安寢,只伏在案上,等待約依安的回復。依稀間,她感到約依安已經(jīng)來過,站在她身側,愛憐地撫摸她憔悴的面龐,脫下自己的長袍,蓋在她的身上。
醒來,看那星辰的位置,卻已經(jīng)是新的一天。
目光轉向絹絲之上,果然有了一列新的字跡。而在這字里行間,她終于看清了事情的原委。
3
是父親,她那自私的父親,他無法容忍讓自己的女兒嫁給昔日情敵的兒子。于是,他動用了古老的巫術,設了一個結界。結界的名字,叫“昨日之日”。
他將約依安誘入那個結界,從此,約依安只能存活于“昨日”之中。每一天,約依安會與現(xiàn)世的人們一同醒來,可是他卻生活得比別人晚一天。
在“昨日”,他可以清楚地看到人們如何生活、抉擇,喜怒哀樂,可是這一切,都已與他無關,他無法觸摸那些被時間帶走的片段。
婚禮的第二天,他沿著昨日的軌道來到了祭壇,親眼看到契洛拉清冷堅毅的眼神,看到她美麗的雙眼因為痛苦被蒙蔽在黑暗的濁云之中,他深深讀到了她的悲傷與絕望。她是在怪他不辭而別嗎?
可是當他看到她立下血咒,切斷自己的小指,他深深地震撼了。在契洛拉許下誓言的同時,他也切斷了自己右手的小指,與她一齊立約。每念一句,心碎欲裂,他將這些誓言寫在地上,希望可以與他們的愛情一樣,不朽地存在。
——他們終于找到了溝通之途啊。古往今來,筆墨的記述正是最簡單直接的穿越時空的方法。
“契洛拉,”他寫道,“好好地活下去,幸??鞓?。為我,也為你自己?!?br/> 契洛拉抬頭,已是淚流滿面。卻有一絲笑意,輕輕地她唇角蕩起。
沾滿烏荑汁,她緩緩寫道:“父親所用的那個古老巫術,我曾有過聽聞。它來自于暗之國度的主人——夜姬。在王室的藏書閣中,有一個通往暗之國度的秘門,我會找到它,與你相聚。約依安,等著我,縱使變成一個只能游移在昨日的孤魂,我也要與你并肩攜手,一起流離。”
編輯/姚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