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住到我家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神志不清。她每天都要服藥,她經(jīng)常說:“怎么這些藥粒都不一樣呢?花那么多冤枉錢,干什么呢?”奶奶以為,世界上的藥,都是治同一種病的。
奶奶吃藥,需要別人提醒。即使這樣,她也是嘴上說好,一會兒就會忘得一干二凈。
那幾年,父親的生意不好。我病休在家,也是天天吃藥,家里日子捉襟見肘。
后來,姑姑從南京回來,說什么也要把奶奶接走。家里人拗不過,只好放行。
臨走前,奶奶把我叫到身邊。她一邊笑著,一邊從床角摸出了一個黑塑料袋,哆嗦著打開,里面竟裝滿了大大小小花花綠綠的藥粒。
奶奶說:“這都是我每天吃藥時,故意省下來的。我去你姑姑家了,你留著慢慢吃。別再讓你爹買藥給你吃了,家里沒錢?!?br/> 奶奶以為,她省下的藥,可以治好我的病。
奶奶在我家住了三個多月。三個多月的時間里,奶奶為我省下了一百多粒廉價的藥。那些讓奶奶的生命得以維系的藥粒,對她的孫子來說,卻毫無意義。
奶奶上車時,仍然朝我擠著眉毛,只有我知道她的意思。
現(xiàn)在,奶奶已經(jīng)辭世。我常常想,假如奶奶不為我省下這一百多粒藥,那么,她會不會活到現(xiàn)在……
(李 申摘自《今日早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