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鳳新

北宋末年，汴梁城有一家叫做“聚德齋”的酒樓，因為掌柜朱老六經(jīng)營有方，在京城很有名聲，是達官貴人經(jīng)常聚會的地方。

這天，聚德齋來了位衣著華麗的少年，要了個包間，點了店里最貴的酒菜，說是有幾位朋友要來。可菜都上齊了，卻遲遲不見客人來。這位公子等得不耐煩了，把一桌子酒菜風(fēng)卷殘云般吃了個精光，然后對店小二說：“叫你們掌柜的來一下?！?/p>

店小二馬上叫來朱老六，這位公子拿出一顆珠子，對朱老六說：“我今天被朋友耍了，他們說好請客，叫我先來點菜，這些人卻不來了，我身上沒帶足銀子，想先將這顆珠子放你這兒押著，明天再拿銀子贖回。你看可好？”

朱老六接過珠子，細(xì)細(xì)一看，便知道它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就說：“行，我這就給你開一張字據(jù)。”

公子一揮手，說：“字據(jù)就不用了，我信得過你。”

朱老六客客氣氣將這位公子送到酒樓門口，回來經(jīng)過大廳時，兩個正在吃飯的大漢看到他手中的珠子，頓時臉色一變，站了起來，說：“掌柜的，你手中的珠子可是罕見的寶貝啊！”

朱老六笑道：“這是剛才那位公子忘了飯錢，押在我這的?！?/p>

“那公子呢？”

朱老六說：“剛走出去呢！”

一個大漢突然拔出刀，架在朱老六的脖子上，叫道：“三天前，皇宮里丟失了一批珍寶，其中便有這顆珠子，走，跟我們?nèi)パ瞄T一趟!”

正在吃飯的客人聽見這邊吵嚷，全都圍了過來。一個大漢掏出寫著“尚書府”字樣的腰牌，朝著眾人一晃，眾人一看，馬上一聲不響，全都回到了座位。

朱老六大聲喊冤，兩個大漢不由分說，拿繩子將他套了，把他帶到了尚書府，將他鎖在一間房子里，說：“等大人回來了，自會審你！”

朱老六想逃也逃不了，只得乖乖呆在房里，可整整兩天沒人理他，一直呆到第三天，才進來一名大漢，對朱老六說：“我們已經(jīng)抓到盜竊皇宮珍寶的人了，果然與你無關(guān)，你可以走了?！?/p>

朱老六心里窩著氣，又不敢在尚書府撒野，一聲不吭，回到了聚德齋。

第二天，城東布莊的吳掌柜來到聚德齋，朱老六放下手頭的事，將吳掌柜帶到一間雅座，親自陪著喝酒。吳掌柜喝了兩杯，就問：“聽說你被叫到尚書府去了？”

朱老六說：“是呀，真不知撞了什么霉運，無緣無故把我抓去，關(guān)了兩天，又莫名其妙地放出來?！?/p>

吳掌柜奇怪了：“問都沒問一句，就放你回來了？”

朱老六搖搖頭，說：“關(guān)了我三天，除了送吃的，沒人來問我一句話?！?/p>

吳掌柜盯了朱老六一眼，說：“皇宮里失竊，怎么會是尚書府的人來破案呢？”說完，就沖朱老六作了一個揖，走了。

第二天上午，朱老六正在店里忙著，突然聽到兩位客人在說：“城東布莊的吳掌柜昨夜被人殺死了?！?/p>

朱老六大吃一驚，急忙叫來一個伙計，讓他前去打聽。

那伙計去了不久就回來了，說，昨天吳掌柜離開聚德齋后，又去拜訪了兩個朋友，回到店里已是深夜，今天早上，伙計發(fā)現(xiàn)他被人砍死在房間里。

又過了一天，中午時分，聚德齋里來了一個大漢，找了個靠窗的位子，獨自喝著酒，看到朱老六從大堂走過，他突然站起來，手一揚，一枚飛鏢朝朱老六飛過來，朱老六大吃一驚，抓起身旁一張椅子向那人扔去。飛鏢被這一阻，失了準(zhǔn)頭， “撲”地一下，插在朱老六身旁的柱子上。

那人一擊不中,便從窗口跳了出去。店里的伙計抄起家伙，大叫著追到樓下，這時，一位巡街的軍官正好經(jīng)過，連忙把這些店伙計喝住，朱老六連忙上前，說了剛才發(fā)生的事，軍官聽了，說：“看來你是惹上仇家了，他一擊不中，肯定不會罷休。這樣吧，我派兩名士兵來店里保護你?！?/p>

朱老六急忙推辭，軍官說：“你只管他們飯就行了，別的不用操心。聚德齋是吃飯的好地方，可不能少了?！避姽僬f著，叫來一高一矮兩名士兵，換了裝束，留在酒樓里。

朱老六推辭不得，只好接受了軍官的安排。這一高一矮兩個士兵每天都有一個人站在門口，觀察進店的客人，另一個總是在朱老六身旁，朱老六叫士兵不必盯得這么緊，士兵說：“不行啊，你要是出了事，我們的腦袋就保不住了?！?/p>

過了兩天，又來了一個人想刺殺朱老六，高個子士兵及時出手，將刺客的兵器打落在地，卻是一把彎刀，朱老六嚇得臉色都變了。

從此，兩名士兵看守更緊了。

這天夜里，睡夢中的朱老六被一陣響聲驚醒，外面?zhèn)鱽砑ち业谋邢嘟坏穆曇?。突然，矮個子士兵撞進門來，一把拉起朱老六，叫道：“快走！”

朱老六吃了一驚，急忙問出了什么事，矮個子士兵叫道：“這次來了好幾個人，我們頂不住了，你快跟我走！”果然，外面的廝殺聲越來越近，朱老六還在猶豫時，“呼”地沖進一個蒙面人，手持彎刀向朱老六砍來。

矮個子士兵架住蒙面人的刀子，飛起一腳，將他踢了出去，反手將門關(guān)上，又將屋內(nèi)的柜子推倒，頂在門后。外面的人開始撞門，士兵拉著朱老六，叫道：“快走，從窗口跳下樓?！敝炖狭鶉樀媚憫?zhàn)心驚，跟著矮個子士兵，縱身跳下去。

這時，另一扇窗口也跳下來一個人，卻是那個高個子士兵。兩個蒙面人跟著也跳了下來，高個子士兵馬上揮刀沖上去，與他們斗在一起。

這時，樓上又接連跳下幾個蒙面人來，矮個子士兵拉著朱老六就跑，剛跑不遠，就聽到身后高個子士兵一聲慘叫，矮個子士兵身子一顫，喊了聲“兄弟”，拉著朱老六繼續(xù)跑。

幾個蒙面人在后面拼命地追，眼見就要被追上了，前面突然過來一隊巡夜的士兵，矮個子士兵連忙大叫：“兄弟們，快幫我，后面有刺客！”

這些士兵一聽，馬上跑了過來，迎著蒙面人沖了過去。幾個蒙面人一看情勢，馬上四散逃走。

帶著這隊士兵巡邏的正是上回遇見的那位軍官，朱老六連忙上前感謝救命之恩，軍官看了他一眼，說：“你一個開飯店的，怎么惹上這么厲害的仇家？看這架勢，這些人來頭不小，不是我能對付的，你要想活命，跟著我一起去見見趙將軍吧！”

朱老六聽說有活命的機會，連忙答應(yīng)。

經(jīng)過這一陣折騰，天已漸漸亮了，軍官帶著朱老六來到趙將軍府，門丁一見他們就說：“將軍早就起床了，正在等你們，快去吧！”

軍官帶著朱老六見過趙將軍，剛剛坐下，外面又進來一位軍官，稟報說，聚德齋那里有三具尸體，其中兩個是蒙面人，身上有狼頭刺青，另一隊巡街的士兵還抓到一位蒙面人，已經(jīng)審出來了，他招認(rèn)自己是金人，受指派專門來刺殺朱老六。

朱老六一聽，嚇得魂飛魄散，大叫：“將軍，救救我！”

趙將軍說：“你一個開飯店的，怎么會招這些金人來殺你？不講清楚，我又怎么能救你？”

朱老六“咚”地一聲朝趙將軍跪下，說：“將軍，我也是金人，是金國安插在汴梁的探子?！?/p>

原來，兩年前，金國與宋朝簽約，聯(lián)合抗遼，但金國早就不安好心，計劃滅遼后繼續(xù)南下，吞并宋朝。他們派了不少探子來到汴梁，以各種身份作掩護，在汴梁形成一個龐大的探子網(wǎng)絡(luò)，朱老六就是其中一個。

朱老六說：“都怪那個盜了皇宮珍寶的強盜，害得我被關(guān)了三天。布店吳掌柜也是我的同伙，見我被關(guān)了，對我有些疑問，可他見了我一回去便被人殺了，你們的士兵天天守著我，我沒法跟同伙說清楚，這樣一來，那些同伙肯定認(rèn)為我生了異心，這才不停地派刺客來殺我滅口?！?/p>

趙將軍說：“你只有將那些探子全指認(rèn)出來，才能救你自己的性命?！?/p>

朱老六點頭稱是，將他知道的所有探子寫了張名單，交了上來。

將軍將名單遞給那位軍官，說：“馬上把上面的人全部抓起來！”

朱老六問：“將軍，我怎么辦？”

趙將軍哈哈大笑：“你主子并沒派人來殺你，一切全是我安排的。你就放心地吃我們大宋的牢飯吧！”

(題圖、插圖：黃全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