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印譜
編者按:6.28甕安打砸燒政府機關(guān)、7.1上海楊佳襲警案、7.19云南孟連事件、7.3湖南邵陽事件。短短四十多天內(nèi)各地發(fā)生了接二連三的警民沖突悲劇,讓我們在震驚惶惑的同時,不禁深思:為何民眾的憤怒會如此輕易地一觸即發(fā),其背后掩蓋著怎樣的矛盾累積和深層癥結(jié)?干群關(guān)系在利益砝碼面前暴露出如此尖銳的對立?我們又能在個案的偶然中發(fā)現(xiàn)怎樣的共性弊端?……
連日來沸沸揚揚的貴州甕安事件已基本平息,包括縣委書記、縣長在內(nèi)的一幫官員被免職,省委書記石宗源向甕安人民三次鞠躬道歉,引起媒體的廣泛關(guān)注和評議。
這一群體事件背后掩蓋的深層次原因,石宗源分析有三點:礦群糾紛,移民糾紛,拆遷糾紛。當(dāng)?shù)毓賳T在處理這些糾紛時,沒有充分考慮或以犧牲群眾利益為代價,群眾的訴求得不到解決,矛盾積累,敢怒不敢言,一旦遇到像死人這樣的導(dǎo)火索,再加之信息不透明,傳言四起,黑惡幫派勢力作祟,不少不明真相的群眾便借機發(fā)泄不滿情緒,以至釀成了不可收拾的后果。
石宗源在甕安調(diào)研時問詢一名群眾在當(dāng)?shù)馗械桨踩?,該群眾不敢回答。石說:“你不相信我,怕報復(fù)?”回答:“我相信你。但你是大官,住在省城,不能天天來保護我。你在,我們安全,你走了,我們找哪個?”石宗源聽后眼含熱淚說:“甕安不安,老百姓不敢講真話,是我們的責(zé)任。”他問在場的甕安縣委書記王勤(已被免職):“為什么老百姓不敢說真話?”王勤回答:“我的工作沒做好。”這一問一答中,其實都隱含著一種答案:老百姓不敢說真話,是懼怕地方官員也;縣委書記說自己工作沒做好,是地方官員在行政過程中不畏民也。
人民是主人,官員是公仆,要說公仆應(yīng)該怕主人才是正理。但是如今不僅在甕安,在全國不少地方都恰恰顛倒了個兒,變成了主人懼怕公仆,這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和民眾的共識。從媒體諸多報道中不難看出,公仆一句話,主人種的茂盛的玉米就得立即毀掉改種白菜,心里有氣你也無處喊冤屈;公仆一句話,主人的房子就得瞬間拆掉改作別用,應(yīng)當(dāng)給予的補償不滿意你也無處討公道;公仆一句話,當(dāng)?shù)貙氋F的資源就得廉價承包給他人,主人有意見也只能悶在肚里沒處說原委。你說這個公仆厲害不厲害?你看這個主人當(dāng)?shù)酶C囊不窩囊?
民怕官,官不怕民,在于主人沒有制約公仆的權(quán)利。誰來給主人當(dāng)公仆,不是由主人來決定,而是由更大一級的公仆來決定。一個公仆當(dāng)?shù)们诳炫c懶惰,節(jié)約與浪費,廉潔與貪腐,主人心里最清楚,但卻沒有發(fā)言權(quán),即便發(fā)言了人家公仆也不會聽,更不會把主人的意見當(dāng)回事兒。最終決定公仆留任和調(diào)離,升遷和罷免,當(dāng)主人的都沒有話語權(quán)和處置權(quán)。既然如此,主人也就是個好聽的名詞而已,公仆不怕主人也就很正常了。
石宗源書記在甕安調(diào)研時還說過一句精彩的話:“庸官、懶官、拿錢不干活的官多了,老百姓就不會有好日子過?!眴栴}在于,在我們的公仆位置上,為什么會出現(xiàn)那么多的庸官、懶官和拿錢不干活的官呢?是誰把那么多庸官、懶官和拿錢不干活的官擺弄到了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呢?或許,他們原本是能官、勤官和拿錢又干活的官,然而在公仆位置時間一長,缺失了主人的指教和管束,誡勉和開除,能官也成了庸官,勤官也成了懶官,拿錢干活的官也成了拿錢不干活的官!
石宗源的話可謂一言中的,無疑,庸官、懶官、拿錢不干活的官多了,老百姓就無論如何不會有好日子過。然而石宗源只講了一半,掩蓋在這一現(xiàn)象背后的深層次原因,很值得深挖和探討。
【原載2008年7月14日《三晉都市報·雙塔走筆》】
插圖 / 董建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