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巖
1
天總是下雨,細(xì)細(xì)的雨絲斜斜地給小鎮(zhèn)里奔走著的人帶來涼意。
你說九月怎么就多雨呢?那些漸熟的莊稼是不缺滋潤的,它們都已經(jīng)長成了,果實(shí)哪一顆不飽滿呢。稔熟的氣息圍困著這座石頭城,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
王澤是回來探親的,假期不長不短,正好一個月。剛回來的幾天里那絕對是充滿了喜慶,娘和三姐歡天喜地變著法給他做吃的,什么嵌紅棗的蒸糕,什么鮮豬肉餡的四喜丸子、酸菜餡水餃,應(yīng)接不暇。娘還喊來前屯的王澤的堂兄大友子,把家里喂養(yǎng)的唯一一頭豬殺掉了,擺了回年席,吃得王澤都有些反胃了,但也終是沒有辦法,他已經(jīng)十多年沒回老家了,要不是這次有目的性地回來,說不定還要緩上幾年。
王澤對娘不親,因?yàn)樗皇沁@個矮個的老女人生的,十年前爹在鎮(zhèn)子里的一家商鋪趕馬車,在老伴死了之后又娶了這個鄉(xiāng)下女人。王澤只吃過半年這個女人做的飯,便夾鋪蓋卷到縣城里念書去了,咬牙根苦讀兩年考取了一所大學(xué),畢業(yè)后才有了份跳出農(nóng)門的工作。
王澤在讀大學(xué)的時候,爹就死掉了,他特意趕回去給老頭子送葬。
老頭子為人耿直,可以說是趕了一輩子馬車,拉這拉那的,最終卻被自己駕過的馬車給拉到了墓地,挖土坑葬了。
王澤當(dāng)時是很專注地看了那匹馬一眼的,棗紅色的馬也有些老了,毛色就像是淋了雨水的檐下葫蘆般褪了色。馬車就停在他們家種了煙苗和苞谷的自留地的邊上,馬頭沖著王澤的爹下葬的那個坑,可馬卻始終不看它的主人一眼。當(dāng)時王澤的心里是酸的,他琢磨著動物與人親昵相處了幾乎大半輩子,怎么就沒有感情呢?后來在葬禮結(jié)束后返城的火車上他想明白了,動物和人之間的情感是有障礙的,那就是語言,動物不說話它也就不善于表達(dá),而人能夠做到夸夸其談,卻流露著些許的虛偽。這個答案對于王澤來說,還算是滿意的,可以說是勉強(qiáng)能過得去,因?yàn)樗诳嗨稼は胫笳业搅艘粋€所謂確鑿的證據(jù),那就是他跟老婆劉化學(xué)的感情糾葛,也形同此般。你說說人都這樣子呢,何況動物啊。
王澤那一次回家葬父花掉了身上所帶的全部盤纏,還鬧了個傷心至極。
三個姐姐一個哥哥幾乎是未經(jīng)商量地站在了一個立場上,那就是他們對于父親的死,只出力不出錢。
王澤拖著疲倦的身子回到家后,老婆劉化學(xué)丟給他的唯一一句話是,錢花光了吧?!
王澤沒有反擊她,只是在心里罵了一句,操你媽的劉化學(xué),你說這句話不是落井下石嗎。錢花光不花光的我愿意,葬的是我爹又不是你爹。
所以爹死掉后,他就再沒回過這個家??膳c他沾親帶故的幾個兄妹卻沒少來麻煩他。
2
王澤回到家的第四天,他去了趟城南的七鋪。
七鋪是個地名,據(jù)傳是建縣的時候,這疙瘩只有七間用草棚鹵的馬架子,七戶或者是六戶流離到這里的人家,歇下腳開荒種地過起了日子。經(jīng)歲月的洗禮及生活的變遷之后,人丁興旺起來,房子也壘得多了起來。
在七鋪,王澤是沒有親戚的,可他卻識得一個年輕的女人,那女人叫雁子,挺脆亮個名字。起初他以為是個假名,指定是個假名,你想想在那地方謀職業(yè)的女人,誰愿意使用自己的真名呢。可這回王澤卻猜錯了,女人真就用了她的真名,何雁。那天晚上,王澤是仗著酒勁跟哥們小飯去了浴足房的,第一次去就讓他遇見了溫順多情的何雁。女人跟他握手的時候說,哥你就叫我雁子吧,我們好像在哪見過呀。當(dāng)時王澤還跟女人開了個玩笑,他說,是見過,那是在夢里頭吧。兩人都哈哈笑了不止一次。
就是那一夜,那個叫雁子的女人便跟王澤結(jié)了對子。是什么對子呢,可能我說了讀者或許要笑,可真就是這么回事。是幫扶對子,一對一的幫扶對子,把話說白了吧,兩個人打那時候起好上了。王澤開始給女人買衣服買首飾,當(dāng)然是簡單點(diǎn)的首飾了,還請她下城里無數(shù)個風(fēng)味的小酒館,而女人則在身體上來滿足王澤精神和生活上的短缺和空虛。
這里面要稍微交代一下的是,王澤跟他老婆劉化學(xué)早已分居一年多了,兩個人雖說是還沒扯離婚證,還住在一起,但他們的夫妻關(guān)系,他們的婚姻已經(jīng)是名存實(shí)亡了。
對于這樣的結(jié)對子,王澤還是比較熱衷和認(rèn)可的,他自己曾經(jīng)捫心自問過一回,雁子這個女人真就是個讓他著迷和喜歡的女人,雖說身份有點(diǎn)曖昧,有點(diǎn)模糊,有點(diǎn)模棱兩可和說不清楚,甚至于說得刻薄一點(diǎn)惡毒一點(diǎn),有些骯臟,但她也是被逼無奈啊,她要不是為了解決患絕癥的兒子的藥費(fèi)所需,哪能就出來做呢。
兩個人相識之后,王澤不再去那家浴足房了,他拿出自己私房錢的一部分,給雁子在河圖街的后巷租了一間房,買了幾件臨時用的家具和鍋碗瓢盆,也就時不常地開始過臨時的日子了。
王澤還是比較迷戀雁子的身體的。跟老婆劉化學(xué)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他真就沒有過現(xiàn)在的激情。這不單純的指在男女間那種事情上,更多的是生活中的耳鬢廝磨,生活中的相互接觸。老婆劉化學(xué)是怎樣的一種人呢,顧家顧子女的普通家庭婦女,整日里忙工作,回了家又圍鍋臺轉(zhuǎn)個不休的良家女子,風(fēng)情萬種她不會嗎?她會的,但經(jīng)過時間的消蝕和歲月的打磨,早早地就退化了,王澤熬到很晚,甚至是躺在床上把一張晨報(bào)翻爛了也等不來那樁趣事,原因是老婆劉化學(xué)收拾好了一切家務(wù)事后,還要坐在廚房的餐桌前寫教案。無外乎,王澤的老婆劉化學(xué)是個中學(xué)教師,教畢業(yè)班的化學(xué),形勢逼人呀,要想不誤人子弟,那就得自己給自己垠勁,就得加班加點(diǎn)。
再加之兩人總是吵來吵去的,在感情上漸漸地也就變得生分起來。
可王澤跟雁子就不同了,兩人只要是到了一起,就跟兩團(tuán)火一樣燃燒起來,他們往往要反復(fù)地做那件事,做得無休無止。
他們的年紀(jì)也好像在一瞬間,倒回去許多時光。
3
娟子是王澤的三姐,比他大兩歲,屬雞。
王澤從不稱呼她姐,而是直呼其名,因?yàn)閮扇藦男≡谝黄鹜娲蟮木壒拾伞?/p>
娟子就沒有王澤那么好的福氣了,你想啊在鄉(xiāng)下,女孩子的命運(yùn)一般來說是比不上男孩子的。她們的命運(yùn)是可以隨時為父母親或者家庭成員奉獻(xiàn)出來的。坦率一點(diǎn)講,女孩子的命如燈芯草,是要點(diǎn)著了自己照亮別人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只是那么很平常的一說,深一點(diǎn)的論證一下,女人是要屈從于男人一輩子的。
娟子在為家里效盡十九個年頭力之后,從父命嫁給了臨村的瘸鐵匠安立波,也就注定了她的悲劇生活。剛剛嫁過去的時候,瘸鐵匠安立波對她還是不錯的,可兩個年頭之后,情形就徹底地改變了。導(dǎo)致兩個人感情不好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娟子不能生孩子,也就成了一只不能夠下蛋的母雞。而瘸鐵匠安立波又是個獨(dú)子,三代單傳,盼個孩子接續(xù)香火的念頭便日趨強(qiáng)烈。
娟子除了每天的一日三餐外,家里的菜園雞鴨也得飼養(yǎng)好,逢星期三和禮拜天還要去鎮(zhèn)上的集市賣鐵制品。她總是要趕在天將亮的時候,把瘸鐵匠叮叮當(dāng)當(dāng)打制出來的鐮刀、斧頭、鍬鎬鋤具裝到平板車上,再帶足了干糧上路。十幾里的路她走一個小時就得了。
瘸鐵匠安立波有的是力氣,紫銅色的胳膊黑黝黝的臉面,脾氣是可想而知的。瘸鐵匠是每天晚上歇爐時必喝酒,喝了酒之后話也多起來,往往都是對老婆不能給他生兒育女的怨由。
酒后,王澤的三姐娟子往往是要挨上一頓拳腳的。
王澤發(fā)現(xiàn)姐姐娟子挨打是在去年春上娟子來城里時,他幫著三姐聯(lián)系賣掉了一批瘸鐵匠打制的刀具。在他騎著三輪車把姐姐從西關(guān)的長途汽車站接下來,幫她往借來的三輪車上抬那幾捆刀具時,發(fā)現(xiàn)姐姐的右胳膊使不上勁,他便一個人用力把東西裝上車。處理完那幾捆刀具之后回到家,在他的查看下方知是瘸鐵匠打的,而且三姐的身上竟是傷痕累累。王澤就掉眼淚了。
雖說兩個人分隔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但血緣關(guān)系使得他在心底泛起了一股子久違的親情來。
王澤咬著牙在心里說,臭鐵匠啊臭鐵匠,等有了機(jī)會看我怎么整治你。
4
王澤跟浴足女雁子的婚外戀生活是隱蔽的。
他們每次到一起的時候都是深居簡出且小心翼翼。
他們倆租住的房間狹小、濕潮,還有那么一點(diǎn)蟑螂藥的氣味。地板是暗紅色的,摻雜著大塊小塊不等的淺白色的斑點(diǎn),不仔細(xì)看你就不會發(fā)現(xiàn)那是木頭原來的本色,是木板的白茬。
靠窗戶處是那張?jiān)械哪敬?,笨重而結(jié)實(shí),刷著粉色的舊漆。雁子很喜歡這張床,她第一眼見的時候就說這床不錯哎,簡直是脫口而出。王澤就接上說,像婚床。雁子說可不就是一張給咱們預(yù)備下的婚床嗎,顏色也好。雁子說那句話時的眼神是喜悅的,不像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鄉(xiāng)下女孩。
就是在那張大床上,兩人很有激情地把一個春天的下午的所有慵懶而漫長的時光給愉快地打發(fā)了。
他們做了魚躍式和飛翔式,動作放松而得體,兩個人的汗水把新鋪上去的床單都濡濕了。
雁子的兩只眼睛瞇縫著,含滿了喜悅,像兩條眠魚。
王澤從雁子的身體上滾下來,吸煙的時候,他跟雁子說,原來跟女人在一起竟然這么好。
王澤的話引出了雁子的話。雁子說,瞎說吧,你可是有老婆的人,你們結(jié)婚那么多年難道就沒有過這歡娛的時候嗎?
王澤朝天棚上吐出一口淡藍(lán)的煙霧說,沒有,我們都是草草收兵,沒有這樣子舒適的反復(fù)。
雁子說鬼才信呢,女人的身體還不都是一樣的,而欲望也是一樣的。
王澤將手抓在雁子的手上,輕聲細(xì)語地說了一句話。他說,你們女人永遠(yuǎn)都不會懂我們男人的心。
每次做完愛后,王澤都要吸上一根煙,然后再去廚房里擦身體,用一條浸過的濕毛巾,擦渾身上下的汗?jié)n。
王澤回到屋里時,他就看到雁子魚一樣的裸體,白凈耀眼,讓人著迷。
王澤想,自己這是怎么了,這是在做什么呀?這不是背叛嗎,可一想起老婆劉化學(xué)那張板著的充滿了疲倦的臉,便轉(zhuǎn)眼間就釋然了。
在跟雁子接觸了半年多之后,王澤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雁子剛來城里時是不做浴足女的,在一家小飯館當(dāng)服務(wù)員。那陣子雁子的孩子病還不是那么重,時不時地堅(jiān)持著打打針就可以了,后來就不行了,六歲半的兒子的病情突然間就加重了,經(jīng)縣醫(yī)院的醫(yī)生診治之后,病情倒是控制住了,但藥量跟著加大了,藥的價格更是跟著上漲。為了治孩子的病,雁子經(jīng)人介紹才進(jìn)了那家浴足館做按摩小姐。后來,耳濡目染,竟也紅著臉做起了陪客的生意。
雁子在老家七鋪村只有一個上了年歲的老母親,兩個哥哥都去了很遠(yuǎn)的山西挖煤。這里我們要交代的是浴足女雁子是嫁過人的,她嫁的那個男人倒也老實(shí)巴交,種田犁地能吃盡各種辛苦,生活的質(zhì)量雖說是差點(diǎn)卻也能養(yǎng)活她們娘倆,可人有旦夕禍福,在孩子四歲的時候,犁完田下河里洗澡淹死了。
雁子便自認(rèn)為是紅顏薄命,像紅樓夢里的黛玉一樣,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只好嘆口氣繼續(xù)過日子。
雁子去城里打工賺錢是受了表嫂袁麗的影響,袁麗隨丈夫進(jìn)城蓋大樓,漸漸地就由在工地做飯?zhí)鄣饺ゾ频昀锴卸眨儆米约嘿嵉降腻X開了家小超市,過年回村里時人也跟著神氣起來,衣著光鮮,話語光鮮,倒是很招惹人。
王澤有時候自己也在心里頭想,自己跟雁子的關(guān)系算什么關(guān)系,究竟是有沒有個頭尾,他總是苦思苦想,卻終究理不出個頭緒來。
5
王澤回家探親的第三天,瘸鐵匠來看了他。
瘸鐵匠手里提了兩瓶酒和一只老母雞,王澤看著瘸鐵匠艱難地將左腳移過母親家的門檻,再緩慢地挪向鋪了葦席的火炕。瘸鐵匠陰沉的臉上正努力地朝他擠出一絲笑來。
就像不管三姐稱姐似的,王澤也習(xí)慣了不管瘸鐵匠稱姐夫,他張口的時候就叫瘸鐵匠的大名,安立波。王澤從瘸鐵匠的手里接過他提過來的東西,再轉(zhuǎn)身交給站在他身邊的娘,然后從褲袋里摸出一盒已經(jīng)弄皺了的紙煙來,抽出一根遞過去,說安立波你的活計(jì)還好吧?
瘸鐵匠臉上的那一絲笑被藏進(jìn)了一道道的皺紋里,他麻利地接了煙卷,在同樣發(fā)紫的厚嘴唇上舔了一下,才劃著火柴,點(diǎn)上火吸起來。瘸鐵匠吸煙的速度和狠勁都讓王澤所始料不及,一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快。一根手指長的紙煙,叼在他嘴上,竟是三下兩下就吸完了。
瘸鐵匠將吸凈了的煙頭在炕沿上捻滅,再從口袋里摸出布口袋來,卷自家?guī)У娜~子煙抽。
瘸鐵匠吸自己卷的旱煙葉時,才回王澤的問話。他說活還可以,就是銷路不如從前了。收購來的廢鐵塊也提了價。瘸鐵匠說完后輕輕地嘆息了一下。
王澤說留下來喝酒吧,正好有事情跟你嘮。
瘸鐵匠沒有吭聲,外間的灶房里已經(jīng)響起了娘和三姐涮鍋淘米的聲響。
瘸鐵匠吸完自家卷的旱煙葉后,跟王澤說,別記恨你姐夫我,兩口子打架是平常事,舌頭哪能碰不到牙呢。瘸鐵匠說完話便拿眼睛瞥了王澤一下,臉有些紅地低下了頭。
王澤心里的火氣就消了一點(diǎn),可他仍舊沒有說話,王澤手里的那根煙才吸了一半。煙是老巴奪牌的,黃褐色的煙盒上面畫了一輛古舊的手推車,圖案是線描的,有種立體感,那線條像勾針般地扯拽著他的視線。
兩年前,瘸鐵匠帶著三姐來過城里一趟,在王澤的家里住了幾個晚上,是為了給王澤的三姐瞧病,瞧不生娃娃的病。結(jié)果是瘸鐵匠有病,王澤的三姐沒病,弄得瘸鐵匠喝多了酒,一個人跑出去半個晚上,坐在護(hù)城河邊上抽旱煙。瘸鐵匠背著大包小包的草藥回鄉(xiāng)下的時候,還跟王澤嘀咕說,指正是弄錯了,自己怎么能有病呢,自己的身板跟鐵塔似的,指正是弄錯了。
一年之后,瘸鐵匠夫妻倆要了個女孩。
可讓王澤惱火的是,三姐夫妻倆雖說是抱養(yǎng)了個孩子,本該好好過日子了,卻不,瘸鐵匠依舊天天歇了爐喝酒,酒喝多了照樣打老婆。
6
有句話說,紙里包不住火,這話其實(shí)說得一點(diǎn)不假。
王澤跟浴足女何雁的事,盡管兩個人千方百計(jì)地遮掩,叫事情做得隱蔽再隱蔽,卻還是在他老婆劉化學(xué)面前露了餡。王澤雖說有一段時間跟老婆劉化學(xué)感情不太好了,但也沒達(dá)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兩人下班回到家里,話是少了點(diǎn),但夫妻間的那件事情還做,只是比前幾年減少了次數(shù),大概是兩星期一回。
可自打王澤外面有了年輕漂亮的雁子后,竟對老婆劉化學(xué)沒有了絲毫的興趣,晚上例行公事似的由主動變成了被動,且草草收兵,弄得老婆劉化學(xué)很有意見,時間久了,便懷疑起王澤在外面的作為來。
女人的心要比男人細(xì)得多,沒多久,王澤的老婆劉化學(xué)就發(fā)現(xiàn)了她丈夫的一些蛛絲馬跡,進(jìn)而將兩個人堵在了那間出租房里。兩個女人隨即爭吵起來。在劉化學(xué)大鬧現(xiàn)場的時候,王澤表現(xiàn)出了男人的果敢和威儀來。王澤首先當(dāng)著兩個女人的面摔碎了自己的手機(jī),再給了老婆劉化學(xué)和雁子各一耳光。
可能是耳光的作用,兩個女人都不吵了,老婆劉化學(xué)呆了愣了許久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老婆劉化學(xué)說,王澤你他媽的不是男人,我要跟你離婚。在老婆劉化學(xué)走了之后,雁子也赤身裸體地跳下床,抱著衣服沖進(jìn)了衛(wèi)生間,須臾之后,穿好衣服的雁子也含淚奪門而去。
王澤的老婆劉化學(xué)沒有食言,真就義無反顧地跟他扯了離婚證,雁子在跟他鬧了一陣別扭后,兩人算是重歸于好了。王澤也算是為了孩子,把房子給了老婆劉化學(xué),自己收拾了兩包衣物凈身出戶,搬到了他跟雁子租的房子里。
昔日的臨時愛巢,這會成了真正的安家立業(yè)之所,這多少使王澤覺得有些滑稽。他搬過來之后,雁子不是經(jīng)常來,雁子畢竟有她的那份工作,她要賺錢的,每星期或多或少地來住上一兩個晚上。雁子不在的時候,王澤就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房子里吸煙,樣子極孤單。內(nèi)心也極無聊。畢竟沒有女人在身邊的日子是苦日子呀。
王澤有時候便喝一點(diǎn)白酒,一兩或者三兩。讓酒精的辛辣麻痹一下神經(jīng)。你說說自己都四十多歲的人了,怎么就喜歡上了一個年輕輕的女人呢,而且還是個風(fēng)塵中的女子,像浮萍一般地在他身邊或眼前飄來飄去。王澤也不知道他究竟喜歡雁子什么,是她美妙的身體嗎?還是她的天真活潑?答案無處可找。
但是有一點(diǎn)王澤堅(jiān)信不疑,那就是雁子在短時間內(nèi)不會離開他。
兩人間是相互需要的。
7
這一次回老家的時候,王澤是跟娘和姐姐們隱瞞了他離婚的情況的。也不是怕大家惦記,更不是怕在村子里出丑,都已經(jīng)四十幾歲的人了,還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呢。在城里離婚再婚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人去計(jì)較并說三道四的。
在他到家的那天下午,娘問他怎么沒把老婆孩子領(lǐng)回來時,王澤輕描淡寫地說,她們都忙著呢,沒有閑工夫。王澤說完那句話時還在心里笑了自己一下,是自嘲似的笑,說人家沒閑工夫,難道自己就有閑工夫嗎?單位正鬧精簡,下崗裁員的事馬上就會波及到他們這些小科員,在這個時候請假那是極不聰明的舉動啊。
可王澤不能不回老家來,短短一星期的時間雁子已經(jīng)給他打了五個電話了。雁子說王澤你得來一趟,俺家里遇到麻煩了,你要是不來那咱就斷掉吧。
雁子在電話里跟他說事時都帶了哭腔。雁子說他母親快不行了,家里人商量著跟村里給老太太劃塊墳塋地,可村長卻死活不答應(yīng)。
王澤說為什么???難道你娘她不是七鋪村的人嗎?
雁子說村長挑俺理了,出外打工走時沒跟村上打招呼,回去一趟也沒買東西孝敬他。最主要的原因是村里傳得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說她在城里做了不干凈的事情,傷風(fēng)敗俗呢。
王澤說我去頂啥用???
雁子在電話里說,俺都跟村長說下了,俺在城里做裁縫,又找下人家了,你來住幾天,幫俺料理下娘的事,順便辟辟謠。
王澤說這是哪跟哪???
掛了電話的王澤左思右想后,覺得真就得去一趟,一來這女人真就跟著自己呢,而且還對自己不錯,睡人家身子不說,還不從他手心里往出摳錢,算仁義的。二來人家雁子真遇到麻煩事了,好朋友兩肋插刀才對嗎,哪有不管之理。
王澤便跟領(lǐng)導(dǎo)請了一星期的假,理由很簡單,說鄉(xiāng)下的娘病危了,言辭之懇切,不得不使單位的領(lǐng)導(dǎo)也跟著動容。是啊,人生在世,誰沒有父母呢,有父母親就得盡孝,這假要是不批那還不是混賬王八蛋領(lǐng)導(dǎo)啊。
王澤請了假后去副食店買了幾樣食品,邊奔火車站走邊想,也正好回家去看看,十幾年沒回去了,順帶著瞧了吧。
坐上火車時,王澤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娘那滄桑的面孔,那是一張秋棗似的臉。
8
王澤這一次回家,是偶然。他跟老婆劉化學(xué)離婚后的一段時間里,心情是煩躁的。他覺到了日子的沉重和心靈的緊縮。他一個人坐在立秋后的屋子里,感到從未有過的孤單,不是悶著頭吸煙,就是把兩只胳膊抱在胸前,像鳥收攏翅膀時的姿勢。他曾一度想到了趁機(jī)回老家看看??纯茨莻€對他一直很好很惦念他的后娘,還有三姐,堂叔家的大姐和梅子妹妹。以及跟他從小玩到大的鎖陽,聽說早就成家立業(yè)開磨坊了。
可想終歸是想,他卻沒有打定主意,要不是雁子的電話求援起了催化劑的作用,他還真是說不準(zhǔn)能有此行。
到家后的第一個晚上,娘便在晚飯后到他的睡房里來了。娘將一個麻布的洗得發(fā)暗的小手絹包塞到他手里說,這是你分家產(chǎn)時應(yīng)得的份。
跟進(jìn)來的三姐憨笑著補(bǔ)充說,是去年秋上分的家產(chǎn),主要是賣了西院那幾間房子和馬棚還有幾畝地。
三姐也把手里攥著的一沓錢塞給他,說是前年去城里瞧病時借王澤的那筆。
王澤看到三姐的臉上又多了些皺紋,一雙手在燈下更是糙得很。他的心就緊了一下,眼眶里也多了層濕潤。
娘把那個手絹包打開來,里面是一本存折和兩個銀手鐲。娘說你跟你大哥每人一萬塊錢,兩個姐姐各得六千,手鐲是你奶奶留下的,給你閨女吧。
王澤把兩個銀手鐲拿起來裝進(jìn)帶來的手提包里,把錢推給娘說,自己有一份工資,吃喝不愁的,錢就留給你們吧。
三姐說那哪行啊,俺去過城里,花銷更大的。
娘的臉便由紅潤變得青白了,氣喘著說,你們的爹雖然死得早,但也跟俺有話的,家產(chǎn)多少,每個兒女都應(yīng)有份,得拿著。娘說完就顫巍巍地走了出去。
王澤想把三姐的那幾千塊錢推回去,三姐也說了硬話。三姐說這錢是你吃辛苦賺的,又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你要是不要那不便宜了俺家那瘸鬼?
這樣子,王澤的手頭就很寬綽了,連從家里帶來的,足夠幫雁子她娘忙乎事了。臨睡的時候,后娘又給王澤端過來一木盆溫水,讓他燙燙腳,這很讓王澤感動,想一想在家時老婆劉化學(xué)跟他過了十幾年都沒有這樣待承他,可娘卻做到了。王澤想娘肯定是把他當(dāng)貴客了,娘后嫁到他們老王家,沒有生他卻養(yǎng)了他,雖說只有那么短短的半年,卻也是傾了心血呀。
對于他們姐弟幾個,娘是做到了伸出一只手,哪根手指都是肉。
王澤洗了手臉后,從提包里找出他帶給娘的一小瓶鹿心血和一個金手圈,沒幾克重卻是純金的,箍上刻了好看的細(xì)紋,那是他買給雁子的,花了幾百塊錢,可始終沒送出去。金手圈買了之后,兩人就鬧了別扭,主要還是因?yàn)橥鯘傻哪且欢猓阕有睦淞艘幌?,真是受了委屈。王澤也就沒討那個好,他是覺得女人都一樣,不能慣,像老婆劉化學(xué)一樣,登鼻子就上臉。到娘住的偏屋里,見娘正一個人在燈下吸紙卷的旱煙。王澤便脫掉鞋,盤腿坐到了炕上,拿起一塊紙卷起煙來吸。王澤的舉動自然是給了娘一絲驚喜,忙將被垛往炕里挪了挪。
王澤吸了兩口煙后,從褲袋里摸出那一小瓶鹿心血,再摸出那個金手圈,親自給娘戴在手上。娘竟愣住了,驚得張了嘴不知說什么好。王澤說,您就一直戴著,攢福氣的。
王澤在娘的炕上躺了十幾分鐘,才下地穿上鞋,回自己的房里睡覺。
王澤出娘的偏屋門時,回頭看了一眼,他看見娘正拿手抹眼淚。
9
七鋪雖說是個村子,人口卻多,頂大半個鎮(zhèn)子??可揭才R河,景色倒是秀麗。河寬寬的繞過村子朝南面流過去。而北面才是王澤家的方向。同樣是一塊平原上的村鎮(zhèn),人家有河就靈秀了,可自家的卻沒有,只是有成片成片的青禾。王澤小時候跟四伯來過七鋪串門子,還順路去過七鋪村東面山坡上的龍王廟,如今卻怎么也看不到了,興許是拆除了。
王澤和雁子事先用手機(jī)通了電話的,雁子知道他要來,也掐算好了時間。王澤走到村西頭小木橋的時候,雁子已經(jīng)候在哪里了。
這是傍晚時分,遠(yuǎn)近的房子里都掌了燈,炊煙和繚繞的余燼影在光暈中,很是迷亂。雁子拉了王澤的手,并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引著他往家里走。王澤感到雁子的掌心溫?zé)?,浸滿了汗。整個人也瘦了一圈。
王澤知道雁子已經(jīng)回家一個月了,電話中除了一次借錢外,剩余的便都是通報(bào)她母親的病情了。有幾次雁子說著說著就會哭起來。
走了一段路后,他們朝北拐了個彎,王澤發(fā)現(xiàn)后面仍舊是一條街。也是忽明忽暗的燈火,不見行人。雁子告訴他,母親已經(jīng)去了。王澤說什么時候???雁子哽咽著說,就是下午的事。
王澤把雁子抱得緊了些,說有八十歲嗎?雁子說七十六了。王澤抱著雁子說,喜喪嗎,老人也是享福了,倒是你要照顧好自己,小心別哭壞了眼睛,熬壞了身子。
兩人進(jìn)到雁子家院里時,院里已經(jīng)有很多人了,至少有十幾個男人和女人。有坐在搭好的席棚下喝茶水吸煙的,有屋里屋外撈忙的。王澤被雁子牽著手帶到了拆開的菜園里的靈棚前給死者鞠躬,然后再回到院子里,給他介紹親友。
首先是一個老頭,雁子說王澤你得叫六爺,第二個是坐在一張木桌前喝茶水的五十多歲的男人,矮個且有些禿頂,說這是村長德相叔。王澤不光叫了,還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硬殼的中華煙來,撕開蓋抽出一根,遞過去。王澤劃燃火柴給村長點(diǎn)上火之后,村長板著的臉孔才有了一絲松弛。然后依次是其他的鄉(xiāng)鄰。王澤給其他人敬煙時卻沒有人接,他們寧肯吸自己手中卷的旱煙。
村長德相簡單地問了問他在城里的情況,便起身去鄰院里吃酒了,身后是幾個上了年歲的村民。王澤看著村長德相叔的背影,瞬間就想起了一個人,黃福錢。他們的身形和舉止十分的相像,可以說是像極了。王澤就問站在他身邊的雁子,德相叔貴姓???雁子說姓黃。王澤又問,他有個侄子叫黃福錢是不是?雁子說有是有,但不知道叫什么。
晚飯王澤是跟雁子的親戚們在一起吃的,水撈小米飯,帶黑棗的蒸糕,幾樣熱炒,菜碼最大的是那道熘豆腐,據(jù)說是每個來撈忙奔喪的人必吃的菜。雁子的一個堂哥勸他喝了一小杯白酒,說喝了吧祛祛晦氣。
王澤發(fā)現(xiàn)晚飯的酒菜都是在院子里臨時搭的席棚里做的,幾個扎了白圍裙的鄉(xiāng)下女人忙碌得井井有條,并排的兩口鍋灶里冒出的熱氣,正穿過九月初秋的晚霞,裊裊地朝著屋后的山體飄去。
稍晚一些時候,臨院的夜色里傳出來幾聲狗吠,繼而是吆喝聲。王澤和雁子的親戚們知道,是村長們吃的那桌酒席散了。
待吆五喝六的聲音遠(yuǎn)去之后,院門處才有個黑影晃進(jìn)來。雁子忙迎出去說,是二叔回來了。王澤知道二叔是陪村長和村里的長輩喝的酒,撈忙吃頓酒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是商量墳塋地的事。在七鋪村,甚至是王澤家在內(nèi)的方圓百里的山區(qū),都盛行土葬,老話講人死了入土為安嘛??善驮谇皟赡暾蟻砹思t頭文件,不實(shí)行土葬了,都得火化。當(dāng)然了,在七鋪村還是有緩處的,那就是他們征得了鎮(zhèn)里的同意,老者超過七十歲的可以安排土葬,但必須得有村里出證明,劃出指定的墳塋地。
由于雁子外出打工沒有給村里打招呼,回家來探親又沒有給村長送禮品,村長德相就挑她的理了。加之還有人傳雁子是在城里做浴足女三陪女的,便更惹惱了專橫傲慢的村長,在雁子母親去世求墳塋地的問題上卡了一殼。
沒辦法,雁子才打電話讓王澤來家里一趟,以此來證明她在城里是做正經(jīng)工作,并又嫁了人的。
滿臉酒氣的二叔吸著一根煙卷后,滿臉無奈地告訴大家,村長還是不吐口。
雁子急著問究竟是為什么,咱禮不也送了嗎。
二叔說,原因很簡單,村里還有個不成文不對題的規(guī)矩,那就是安葬死者葬男不葬女。
雁子便不吭聲了,王澤看到她眼眶里已經(jīng)盈滿了淚水。
10
這個撈忙的晚上是沉悶的,有雷聲卻沒有落雨,王澤在雁子家的西屋里睡下時,雁子還在跟她的幾個親戚商量辦法,她們的影子從間壁墻上面的一小扇窗中射過來,那么單薄無助。
王澤掏出手機(jī)來給城里的一個朋友撥了個號碼,接通后說了許多話,直到對方應(yīng)下了,他才掛了機(jī)。
雁子回來睡到他身邊時,竟拉緊了他的手。
王澤則把雁子摟進(jìn)懷里,小聲地說,別急,不是三天才出殯嗎,總會有辦法的,車到山前必有路。
然后,王澤從手袋里拿出一些錢來,塞到雁子手里說,想花就花吧,給你娘辦風(fēng)光一些,咱可是她的兒女呀。
雁子將那些錢又塞回到他的手包里,說錢夠用,就是娘的墳塋地讓她難心呀。
天放亮的時候,王澤起來了,出院子朝山的方向走。他邊走邊掏出手機(jī)打給昨晚通話的那個朋友,問他事情辦得怎么樣。那朋友說,幫你說妥了,黃福錢昨晚就給他叔叔掛了電話。你去找他叔叔問問吧,應(yīng)該沒問題的。
王澤的心里松了口氣,便竟直回了雁子的家。
王澤把村長應(yīng)了的事情跟雁子說了之后,便留下一些錢,先告辭了,他說他真的到假了,再不回去恐怕要下崗了。
雁子十分感激地抱著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后把他送到了村口。
王澤說早點(diǎn)回城里來吧,我等著你。
11
一周后,雁子給王澤打來電話說,她娘下完葬了,她還替他給娘燒了一刀紙。
王澤說你啥時回城里?。?/p>
雁子說不回了,她要照看她年幼的孩子,再說了,回城里做什么呢?她在城里做小姐的事已經(jīng)被人在村子里,窗戶紙般地給捅破了,盡管是半真半假,也使她抬不起頭來。
雁子還說了娘下葬的事,終究是沒有拗過村長德相,她們只好把娘的身子火化了,然后把骨灰埋在了自家的菜園里。
王澤在電話里喊著說,難道找了他侄子說情也不好使嗎?
雁子說,村長是誰呀,他打定的主意,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何況你一來更引發(fā)了他的怨恨,你可能不知道,俺那個死掉的男人,是村長德相的親外甥。
王澤聽了腦袋瓜嗡地一聲就炸開了。
王澤想,這算咋回事呀,這不是明擺著給自己添亂嗎。
王澤說,你不回來,我咋整?。磕闳绦淖屛沂毓褑??
雁子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才說,那就等俺給娘燒完五期吧,回去跟你過日子。
王澤說中,你會裁縫手藝,咱拿出所有的積蓄,給你開間成衣鋪,賺的錢夠吃夠喝就知足了。
王澤掛完電話后沒多久,傳達(dá)室打內(nèi)線電話說王澤你家來親戚了。
王澤趴窗玻璃上望外面一看,大門口的石墻下正蹲著一個黑臉男人,他認(rèn)出來是三姐夫瘸鐵匠,心想他怎么來了呢?
下了樓接到瘸鐵匠,還沒問個究竟,三姐從旁邊走出來,劈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袖子說,娘讓俺們來問你,憑啥子跟老婆離婚,娘自己還要來呢。
王澤說,你們是不是吃飽了撐的,大老遠(yuǎn)跑來管哪門子閑事呢?
從地上站起來的瘸鐵匠,突然悶聲插上一句,離婚還算是閑事情嗎?
瘸鐵匠的一句話如雷貫耳,把旁邊傳達(dá)室里坐著閑聊的幾個人都吸引住了,紛紛伸出頭來瞧他們。
王澤忙拉了瘸鐵匠的手說,別瞎嚷嚷了,走,我請你們吃面去。
三個人出單位大門的時候,三姐說,吃完面你得跟俺們走,你老婆和孩子都在娘家里等你呢。
王澤在心里罵了一句,媽拉巴子的劉化學(xué),離婚證不都扯了嗎,你這又是作的哪門子妖啊。
王澤一邊走一邊猜想,一定是他前一陣子回家去七鋪的事讓娘知道了。
王澤不免嘆了口氣說,想這做母親的啊,真就是沒有親后之分呀。
12
半個月之后,王澤得到了一個消息,雁子在七鋪村拿刀砍傷了人,被公安部門給刑拘了。
王澤想,雁子拿刀砍傷的那個人一定是村長德相叔。
王澤禁不住重重地嘆了口氣。
責(zé)任編輯 朱繼紅
徐巖男,1966年生人,吉林九臺人,1986年考入武警哈爾濱指揮學(xué)校。1987年開始寫作,迄今已在《人民文學(xué)》、《十月》、《作家》、《天涯》等報(bào)刊發(fā)表小說三百多萬字,有作品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bào)》轉(zhuǎn)載并譯介法國和日本,著作有《臨界有雪》、《染指桃花》、《胡布圖河》等多部,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黑龍江文學(xué)院合同制作家,現(xiàn)供職于省公安邊防總隊(duì)政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