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暗語

陳衛(wèi)平

一、相見時難

彭世川是沿海J省衛(wèi)視臺《海峽明月》電視節(jié)目的主持人。《海峽明月》是一檔新聞時評欄目，自從連戰(zhàn)和宋楚瑜相繼訪問大陸之后，《海峽明月》節(jié)目的收視率一路飚升，如今已經(jīng)成為J省衛(wèi)視臺收視率最高的節(jié)目之一。彭世川談吐幽默、反應(yīng)敏捷，很受觀眾朋友的歡迎。

葉子潔是臺灣一家報社的首席記者，也是《海峽明月》節(jié)目的特約時事評論員。她容貌姣好，氣質(zhì)出眾，見解獨到，同樣受觀眾的歡迎。彭世川經(jīng)常在視頻上“面對面”地和葉子潔交流，發(fā)表各自的真知灼見。這種“面對面”雖然遠(yuǎn)隔千山萬水，難得的是兩人之間的那份默契。

工作之余，彭世川和葉子潔也經(jīng)常在MSN上聊天，話題涉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每逢節(jié)日，他們都會給對方寄送賀卡或禮品。就這樣，他們心中都有了對方的位置。

今年，為了迎合更多觀眾的口味，J省衛(wèi)視臺決定重新打造《海峽明月》這檔節(jié)目，增加了娛評天下、兩岸綜藝等眾多版塊，使之成為一檔集新聞、娛樂為一體的綜合性節(jié)目。臺里又安排了幾個新主持人加盟，彭世川終于可以松口氣了，他的任務(wù)由原來的一天一播變成一周一播。同時，電視臺也聯(lián)系到了臺灣方面更多的專家學(xué)者，葉子潔上《海峽明月》做節(jié)目的次數(shù)也在遞減。這樣一來，彭世川與葉子潔的聯(lián)系相對少了起來，而他們渴望相見的心愿卻是越來越強烈。沒想到這樣的機會終于來了，這次，電視臺派彭世川跟隨一個攝制組赴臺拍攝一部風(fēng)光紀(jì)錄片，彭世川喜出望外。在登機之前，他給葉子潔打了一個電話，希望到時候可以與她見見面。

葉子潔聽了彭世川的話，半天沒有吱聲。彭世川本以為她聽到消息會很高興的，沒想到竟會是這么一個反應(yīng)，心里一涼，說：“哦，如果你忙的話，那就算了?！比~子潔連忙解釋：“哪里啊，我來大陸了，一個臺北農(nóng)民在上海開了一家臺北水果超市，生意火爆，我特意過來采訪的。”彭世川說：“你到上海怎么也不跟我打個招呼？”葉子潔說：“我剛下飛機，正要給你打電話呢，你倒要去臺灣，哎……”

真是陰差陽錯！彭世川打起退堂鼓，想把這個采訪任務(wù)交給其他記者，當(dāng)即打電話跟臺長請示。臺長聽了很不高興：“小彭，你怎么了？以前你不是老嚷嚷著要去臺北嗎？事情已經(jīng)安排下來了，再換人也來不及了呀！”彭世川不好再說什么了。

二、難舍難分

彭世川雖然是第一次到臺灣，但阿里山的雄奇、日月潭的秀麗一樣也沒有打動他。他歸心似箭，八天后，節(jié)目基本錄制完畢，彭世川提前飛往香港，然后從香港飛抵上海。

葉子潔到上海浦東機場迎接彭世川，她像一只蝴蝶老遠(yuǎn)就飛了過來，彭世川還沒來得及放下行李，這只蝴蝶就已經(jīng)飛入了他的懷抱。面對葉子潔的熱情似火，彭世川不由得受了感染，情不自禁地?fù)碜×怂?。兩人松開后，彭世川不好意思地笑道：“你是客人，反而要你接主人，呵呵……”葉子潔說：“反客為主，倒別有一番情趣呢！”接著驚訝地說：“你這么高呀，真是沒想到！”以前他們都是坐著主持節(jié)目的，見面最大的發(fā)現(xiàn)就是彼此的身高。

葉子潔告訴彭世川，她還有三天假期。彭世川說：“我一定帶你游遍上海。”葉子潔搖搖頭，有些傷感地說：“這不是最重要的，這三天，我要和你廝守在一起，一旦分別，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面呢?！迸硎来ó?dāng)然明白葉子潔的心思，其實他心里想的和葉子潔一樣。兩人心心相印，在相見的第一刻，想到的竟然是分離！

經(jīng)過兩天短暫的接觸，彭世川發(fā)現(xiàn)葉子潔是個熱情開朗的女孩。這天晚上，兩人在外面吃過飯，然后彭世川帶著葉子潔來到黃浦江邊，登上一艘游輪，欣賞“夜上?！钡木_麗多姿。這也是他們在上海的最后一個“節(jié)目”，明天葉子潔就要踏上歸途了。一直到夜里三點多鐘，兩人才打的回到下榻的賓館。彭世川的房間就在葉子潔的對面，送她到門口，彭世川說：“早點睡吧，明天你還要趕飛機?！比~子潔用一雙充滿柔情的大眼睛凝視著彭世川，仿佛有什么話想對他說。就這么靜默了幾分鐘，葉子潔突然張開雙臂，擁住了彭世川的脖子，踮起腳朝彭世川吻來。彭世川別無選擇，接住了這個吻。這是一個深長的吻，兩人緊緊地相擁，感受著人間最美最真的愛情滋味。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松開，各自回到房間。彭世川洗了一個澡，腦海里一直在回憶剛才那個甜蜜的吻，想到明天就要和葉子潔分離，心里不免空蕩蕩的。這時，門被敲響了，是葉子潔。她裹著一條寬大的浴巾，鉆到彭世川的床上，調(diào)皮地說：“呵呵，沒有人看見我?！迸硎来ǖ褂行┚狡龋骸澳恪氵€不睡呀？”葉子潔說：“明天我就要離開了，今晚讓我陪你睡好嗎？”彭世川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激情，也上了床……

第二天，彭世川送葉子潔到浦東機場。在機場，葉子潔告訴了彭世川她的打算，為了他，她決定放棄臺灣的事業(yè)，到祖國大陸來生活。分離的一刻，葉子潔哭了，這對相愛的人兒擁吻在一起。葉子潔一步一回頭：“等著我，我會很快回來的！”目送載著葉子潔的飛機劃過天空，消失在藍天的盡頭，彭世川的心像被掏空了似的。

三、臨危受命

回來以后，彭世川一直在等葉子潔的電話，說好了她到達臺北之后就會打電話來報平安的。這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多了，打給葉子潔的電話一直無法接通，彭世川的心懸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臺長打來電話，問他是不是還在上海，臺長說：“剛剛接到準(zhǔn)確消息，今天上午九點飛往臺北的客機遭到劫持，你先不要回來了，臺里交給你一個任務(wù)，就是跟蹤采訪這個事件?！笔謾C差點從彭世川的手里滑落在地：遭劫持的正是葉子潔乘坐的那班客機??！彭世川連珠炮似地問：“客機被劫到什么地方去了？有沒有其他消息？……”臺長說：“這些我也不清楚，我派一個攝制小組跟過去，配合你完成這次采訪任務(wù)?！?/p>

彭世川與上海警方取得聯(lián)系，負(fù)責(zé)此案的羅隊長一眼就認(rèn)出彭世川是J省衛(wèi)視臺的主持人，這才透露了一點消息：劫機的是幾名恐怖分子，飛機在香港機場降落之后，劫機者以人質(zhì)逼迫香港警方拿出500萬美金，另外給飛機加油，看樣子是準(zhǔn)備帶著現(xiàn)金飛往其他地區(qū)或國家。彭世川一刻也坐不住了，立即給臺長打電話，讓攝制小組成員直飛香港，他自己則跟隨上海刑警先行飛往香港。

彭世川到達香港機場的時候，被劫持的飛機仍然停在那里。香港警方在和劫機分子談判中提出的條件是：用500萬美金交換客機上所有的乘客，機組人員除外。劫機分子卻不同意，聲稱人質(zhì)要等到他們安全離開香港后才能釋放。雙方的談判陷入了僵局。其實這是香港警方故意拖延時間，爭取制訂實施下一步的營救計劃。劫機分子仿佛看穿了警方的心思，已經(jīng)殺了一個人質(zhì)，聲稱以后每過半個小時殺一個人質(zhì)。聽到這一消息，彭世川差點急暈了過去，打聽到被殺的那個乘客是個老人，這才稍稍松了一口氣。想到葉子潔就在飛機上，隨時可能有危險，他的心又吊在半空中。

到了這個時候，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警方了。羅隊長在赴港途中已得知他的臺北戀人就在這些人質(zhì)當(dāng)中，這時單獨把他叫到房間，希望他能配合警方營救人質(zhì)。羅隊長告訴他，劫機分子共有四人，香港警方的方案是在給飛機加油的過程中實施突然襲擊，但風(fēng)險較大，非常需要飛機上的人質(zhì)配合警方，干擾劫機分子，同時做好自救的準(zhǔn)備。彭世川說：“這樣做人質(zhì)豈不是非常危險嗎？”羅隊長說：“是這樣的，如果我們不采取行動，他們一旦飛往其他國家或地區(qū)，人質(zhì)的處境就更危險了。”彭世川問：“那要我怎么做？”羅隊長說：“香港警方已經(jīng)籌集了500萬美金，劫機分子非常狡猾，他們害怕突擊隊的神槍手，強烈要求警方不能上飛機，必須由一個公眾人物——比如歌星、演員、電視節(jié)目主持人到飛機上把錢交給他們，他們提出這個苛刻要求是為了保證他們的安全，因為公眾人物不可能是警方假扮的。我們想到了你，因為你的女朋友剛好在機上，你可以向女友發(fā)出信號，讓她通知其他人質(zhì)做好逃離的準(zhǔn)備，盡一切可能里應(yīng)外合，助警方一臂之力?！?/p>

這個任務(wù)顯然是危險的，但為了一百多位乘客的安全，為了機上心愛的人，他不能退縮！想到這兒，彭世川堅定地點了點頭。羅隊長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我替機上的乘客謝謝你了！我只有一個要求：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會的！”彭世川又點點頭。

四、特殊暗語

彭世川提著裝有500萬美金的密碼箱上了客機，立刻有一名手持自動步槍的恐怖分子逼住了他，另一名劫匪將彭世川全身上下搜了個遍，確信他沒有攜帶任何武器，這才開始檢查他帶來的密碼箱。

彭世川微微一抬頭，發(fā)現(xiàn)了一雙注視他的眼睛。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吃驚、恐懼、期盼和摯愛……彭世川輕輕地眨了三下眼睛，他知道只有葉子潔可以看懂。以前在主持節(jié)目時，如果葉子潔的話題過長，將要超過節(jié)目時間，他就眨三下眼睛，葉子潔會立刻收住話題。然而這個時候并不是在主持節(jié)目啊！葉子潔自然愣住了，眼睛里充滿了驚愕。彭世川微微點點頭，又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平時主持節(jié)目時，每當(dāng)葉子潔口若懸河之際，鼓世川只要眨一下眼睛，她會當(dāng)即打住，知道這個時候彭世川要插話或者提問……葉子潔雖然不能完全明白彭世川每一個暗語的意思，但她憑著職業(yè)敏感性，預(yù)感到警方馬上要采取行動，彭世川這是讓她注意安全，全力配合警方。這時候只見彭世川的眉頭又輕輕一挑，如果是在主持節(jié)目，那意思就是讓葉子潔展開話題，說得更詳細(xì)一些。葉子潔立刻明白了，這是彭世川讓她把警方即將采取行動的消息，傳遞給身邊的乘客們。好在劫匪的注意力集中在密碼箱上，葉子潔輕易就把消息傳給了身邊的乘客，然后又向周邊擴散，飛機上的乘客頓時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候，一輛加油車朝飛機開了過來。這也是按劫機分子的要求來加油的。為首的劫匪命令兩個手下隔著舷窗盯住加油車。這邊驗鈔完畢，劫匪讓彭世川離開飛機。彭世川借轉(zhuǎn)身往外走的一剎那，腳拇指用力一按藏在鞋里的機關(guān)，裝有500萬美元的密碼箱突然“轟隆”一聲爆開了，一股濃烈的黑煙立刻彌漫開來，花花綠綠的鈔票漫天飛舞。裝在隱蔽的夾層內(nèi)的這種新型催淚彈威力很大。彭世川自然早做好了預(yù)防準(zhǔn)備，乘劫匪驚慌之際，一腳踢掉了為首那個劫匪手中的槍。乘客好像明白了過來，一齊撲倒了另幾名沒有防備的劫匪。這時加油車已經(jīng)駛抵飛機，偽裝成司機和加油師傅的幾個特警立即閃電般沖上飛機，彭世川為他們開門之際，不防那個為首的劫匪從身上又掏出一把手槍，朝彭世川連開了兩槍，彭世川重重地倒了下去，葉子潔驚叫著撲了過來，抱住彭世川。這時特警已經(jīng)沖進來，一槍結(jié)果了那個為首的劫匪。

飛機上的乘客全被解救了，彭世川卻倒在了血泊之中。

五、奇跡出現(xiàn)

彭世川被送進香港最先進的醫(yī)院搶救，命保住了，但一直昏迷不醒。

他的英雄事跡在兩岸三地引起極大轟動，因為機上乘客大部分是臺胞，臺灣的媒體更是長篇累牘報道這位來自大陸J省衛(wèi)視臺的節(jié)目主持人，被救乘客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把他稱為“恩人”。他的傷勢牽動著兩岸三地許多人的心，不僅有獲救乘客來看望他，而且有香港居民自發(fā)地來探視，病房里堆滿了鮮花。

守在彭世川身邊照顧他的葉子潔，含著淚對昏睡中的彭世川說：“這么多人都來看你了，你就睜開眼看看吧……”

她心如刀割，只盼著心愛的人能早日醒來，對她露出笑臉。

此時葉子潔的父母飛到了香港，見狀力勸葉子潔：彭世川雖然可敬，但很可能會成為植物人，你和他在一起毫無幸?？裳?；再說，你和他之間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由你去照顧他名不正言不順呀……但是葉子潔對父母的話置若罔聞，執(zhí)意要留在彭世川身邊。就在這個時候，彭世川的同事交給葉子潔一封信，說是彭世川臨上客機執(zhí)行任務(wù)前寫的——

子潔：為了營救客機上的人質(zhì)——特別是你，我即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如果我有什么不測的話，請你一定要忘了我，不然我會不安的！

葉子潔把這封信緊緊地攥在胸前，淚水嘩嘩地流。她對著床上一動不動的彭世川說：“世川，我怎么可能忘了你？此生我只有你……”

她反過來做父母的工作：“醫(yī)生說了，不排除世川醒過來的可能性，盡管這種可能性很小。這時候，他特別需要我，如果他的心靈還有一絲感受能力的話，一定會感受到我的存在，興許就能蘇醒過來！”

父母拗不過她，只好先返回臺北去了。葉子潔天天守在病床邊，輕輕地握著彭世川的手，像以前做節(jié)目時一樣跟他聊著各種話題，希望能夠觸動他的記憶……

奇跡在半個月之后出現(xiàn)了：彭世川終于被熟悉的聲音喚醒了！他緩緩地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葉子潔，喃喃道：“潔……”那個瞬間，葉子潔激動萬分，一迭聲應(yīng)著抱住他，淚水奪眶而出……

出院那天，彭世川被香港特區(qū)政府授予“榮譽市民”稱號，以表彰他在香港這塊土地上的杰出表現(xiàn)。參加完頒授儀式，彭世川把葉子潔送上了去臺北的飛機，臨別時兩人又一次含淚擁抱在一起。他倆約定，如果葉子潔父母同意他們的婚事，那么在做下一個《海峽明月》節(jié)目時，葉子潔胸前就佩上一個心形胸章，彭世川也會佩上同樣的胸章，他們的訂婚儀式就在節(jié)目里偷偷完成……

（責(zé)編：湯加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