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農(nóng)

岳勝林住在鄉(xiāng)村時，妻子李蘭就說他是個書呆子。搬到市區(qū)后，岳勝林仍然對書愛不釋手，不但愛書，而且還寫書，寫的小說故事經(jīng)常在報刊上發(fā)表，前不久還匯集起來，出了一本書。

這天，岳勝林又要到書店去買書了，剛把自行車推出車棚，李蘭從樓道追了出來說：“你爸你媽打電話來了，叫我們后天回去給先人燒紙錢哩，別忘了買一捆紙錢回來。”

妻子說的紙錢就是冥幣，最近正是清明前后，家家戶戶都在按習俗給祖先上墳，上墳就得燒冥幣。岳勝林應(yīng)了一聲知道了，就飛身跨上車座，直奔書店。

岳勝林來到書店門口，正在存車處鎖車，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婦女推著一輛半新的自行車，來到他身邊問：“先生，要冥幣嗎？我這有跟真錢一樣的冥幣，最后一捆，給你個批發(fā)價，就20元吧?！?/p>

岳勝林邊鎖自行車邊皺起眉頭說：“不要不要，買冥幣我會去祭品店買，我是個無神論者，其實我是不信那一套的?！?/p>

女人拿出一疊復(fù)制得像真錢一樣的冥國銀行出產(chǎn)的百元大鈔說：“先生，買下吧，孝敬祖先總是應(yīng)該的，如今上墳，誰家不給祖先燒個一捆兩捆的？”

一提上墳，岳勝林就記起了李蘭的叮嚀，女人見他不作聲，可憐巴巴地纏住他說：“最后一捆，照顧照顧吧！”

“不要不要！”岳勝林急著要進書店買書，嫌冥幣提在手中難看，一扭頭進了書店。半小時后，他拿著自己買的書走出書店，那中年女人迎上來，又晃動著手中提的那捆冥幣說：“先生，買下吧，為祖宗盡孝心嘛?！?/p>

岳勝林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理中年女人，走到存車處開了車鎖，推上自行車正準備上祭品店時，中年女人窮追不舍地跟過來說：“先生，可憐可憐我們這些下崗工人吧，娃也正在上高中，等我回去做飯吃，你給15元我就賣給你?！?/p>

女人這話打動了岳勝林，他心一軟停下來說：“好好好，就看在娃的分上，我買下你這捆冥幣吧。反正到祭品店也是買，就當買條魚放生吧！”

“謝謝、謝謝！”女人遞上那捆包扎嚴實的冥幣，收了岳勝林遞過來的15元錢，感激地連聲說，“先生，你真是個好人哪！”

岳勝林將那捆冥幣帶回家交給妻子李蘭。李蘭一聽一捆冥幣才15元，就咦了一聲說：“祭品店最少30元一捆哩，你15元就買到了，不會上當吧？”

岳勝林見妻子小瞧自己，就氣哼哼地說：“我看過的，和真鈔一樣，不信你打開看嘛?！?/p>

“看就看?！崩钐m說著，飛快地拆開了三層包裝紙，等里面的冥幣全露出來，立即驚叫起來說，“哎呀，你買的是什么冥幣，分明是廢紙??！”

岳勝林定睛一瞧，可不是嗎：里面哪有什么跟真100元一樣的冥幣，分明是裁得整整齊齊跟人民幣大小一樣的舊書報刊紙??！李蘭見他作聲不得，腳一跺埋怨道：“你個書呆子，買的時候也不打開看看，上當了吧！唉，現(xiàn)在這人呀，連燒給鬼神用的東西也造假，15元打水漂了！”

岳勝林面對妻子的責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可以肯定，那女人給他看的是冥幣，一定是使了調(diào)包計。他頓時像看了只蒼蠅般惡心，暗想：“那可惡的女人這會兒不知怎么偷著樂呢，她一定不是下崗女工，還在街道上騙別人，不行，我得找她去！”

岳勝林一把從妻子手中奪過那捆廢紙蹬上自行車就去找那女人，可是找遍了書店所在的那條街和附近的幾條街，連個人影也沒找到！岳勝林一看時間不早了，神情沮喪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一句：“唉，權(quán)當買了條咸魚放生吧！”便到菜市場去買菜。

真是蒼天有眼，不該岳勝林破財，他剛走到菜市場口，一眼就看見那個賣冥幣的女人正將“最后一捆冥幣”向一位買菜出來的老大爺在兜售。岳勝林的氣噌地上來了，走過去把那捆冥幣咚地扔在女人面前，女人一怔，抬頭看了岳勝林一眼，臉露惶恐之色轉(zhuǎn)身要推自行車走人，岳勝林一把拉住她自行車貨架厲聲說：“想走？沒那么容易，走，跟我上派出所去！”

菜市場口的男男女女聞聲都圍了過來，那女人見硬來要吃虧，就低聲下氣地說：“大哥，我、我也是沒辦法才這樣的，男人遭車禍死了，車主逃逸，一分錢賠償也沒有，你高抬貴手，可憐可憐我們母子吧！”

“不，我不相信你的鬼話了。”上當受騙的岳勝林先是怒不可遏，后來見女人說的確實可憐，又動了善心，一伸手說：“好，我不和你嘔這個閑氣，不送你到派出所去了，你把錢退給我吧！”

“行！”女人滿口答應(yīng)，手伸進衣袋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張20元的新錢來，岳勝林一看，一搖頭說：“我不叫你多給，各守本分，15元錢?！?/p>

女人苦笑著說：“你給的15元中的5元錢零票我剛給娃買復(fù)習資料了，你給我找5元錢不就行了嗎？”

岳勝林想想也對，收下20元，找出5元錢說：“以后不許再騙人了?！?/p>

“是是是！”女人把5元錢裝進衣袋，推自行車離去時，朝岳勝林深施一禮說，“大哥，你真是個好人?！?/p>

岳勝林目送女人消失在街上人流中后，才拍了拍手上的灰，騎著車子回家，一進家門李蘭劈頭就問：“人找到了嗎？”岳勝林點點頭報喜說：“找到了。”

“錢退回來了嗎？”

岳勝林趕緊從衣袋中掏出那張20元錢，在妻子眼前一晃，得意地炫耀說：“這不是，人家給20元，我找了她5元?！?/p>

李蘭一看，一把從他手中奪過那20元錢摸了摸，臉色頓時一變說：“呆子！你真是在劫難逃啊！這張錢有問題，是假幣?！?/p>

岳勝林一聽是假幣，頭就嗡地一下大了。他從妻子手中接過那錢摸了摸，不相信地朝自個買的驗鈔機內(nèi)一放，只聽警告聲不斷地從里面?zhèn)髁顺鰜怼?/p>

岳勝林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呆在了驗鈔機旁……

（責編：王凡 圖：曹宬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