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義工

吳　為

在一所中專學(xué)校任教的劉青青是個熱心人，每年寒暑假都是在做這樣那樣的義工中度過的。眼看又到暑假了，這天晚上她打開電腦，進(jìn)入本市志愿者行動網(wǎng)站，看到了委托人白海發(fā)布的征招義工照料獨居老人秦大媽飲食起居的消息。她立即打通了白海的手機(jī)，白海告訴她秦大娘很可憐，30歲就死了丈夫，又無兒無女，現(xiàn)在一身的病，行走不便。他見秦大媽實在太可憐了，就主動上門做了她的干兒子，料理她的生活?？伤F(xiàn)在就要去北京進(jìn)修了，找不到接替的人，不得已才在網(wǎng)上發(fā)了消息。

劉青青為他的善心和細(xì)心感動，當(dāng)即答應(yīng)接過繼續(xù)照料秦大媽的擔(dān)子，直到他進(jìn)修回來為止。白?？渌莻€好人，將秦大媽的住址告訴了她，說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去北京的路上，沒辦法當(dāng)面感謝，等他回來后，一定會好好謝謝她。

當(dāng)天晚上，劉青青來到了秦大媽家里。秦大媽病得不輕，臉都是浮腫的。劉青青問她在吃什么藥，秦大媽說都土埋脖子的人了，有一口飯吃就行了，還治什么病。劉青青心里很不是滋味，說：“白海認(rèn)你做干娘，我現(xiàn)在就是你的干女兒。我明天就帶你去看病?！鼻卮髬屟蹨I掉了下來，說：“想不到我這將死之人，還真有福分，有了一個干兒子，又來了一個干女兒?！彼M管嘴上說得這么好，可就是不肯下床去看病。劉青青沒有辦法，只好到醫(yī)院給她開了些藥回來。

秦大媽生活基本不能自理，飯菜都要做好端到手上。劉青青的學(xué)校離她這里隔了幾個街區(qū)，來回一趟得半個多小時，因此劉青青拿了幾件換洗衣褲，索性住到了她家里。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半個月過去。這天劉青青正在廚房做飯，只聽房門被人敲得砰砰響，嚇得她菜勺掉到了鍋里。她跑去開了門，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人帶著幾個眼露兇光的小青年闖了進(jìn)來，惡狠狠地問她：“你是白海什么人？他跑哪里去了？”劉青青做夢也想不到會發(fā)生這一幕，她嚇壞了，哪里還回得了話。

這時，里面臥室傳來了秦大媽的聲音：“她是來幫忙的，你們千萬別傷害她這個好人，天大的怨氣都沖著我這個老太婆來吧！”中年人放聲大笑，沖著劉青青說：“看你也不像是個白癡，怎么這么容易就被白海這家伙糊弄了！告訴你吧，你可別哭，里面屋里半死不活的人就是白海的親娘，白海已經(jīng)騙了好幾個人來照料她的親娘了。”

劉青青鎮(zhèn)定了一些，她說絕對不可能。中年人就把她拉到秦大媽床前，要秦大媽老實回答他說的是不是真的。秦大媽重重嘆了口氣，說：“閨女，你真的被我那逆子騙了?！眲⑶嗲噙@時才如夢初醒，放聲大哭。她不哭別的，哭的是自己太傻了，那么容易相信別人！

中年人是來要賭債的，他走時對秦大媽撂下了一句狠話：“如果20天之內(nèi)你兒子不回來還清欠我的3萬元，就將你住的這套房子賤賣了?！彼麄儎偹﹂T出去，劉青青就收拾東西也要走。秦大媽掙扎著爬下床來，跪在了她面前，說：“好閨女，大娘求你暫時別走?！眲⑶嗲嗬湫Φ溃骸澳阃銉鹤雍现\騙我，還好意思求我留下來？”秦大媽老淚縱橫，她告訴劉青青，之所以向她隱瞞自己就是白海的親生母親，原因就在于她太要這張老臉了，不想讓別人知道她養(yǎng)了這么個壞家伙。況且他還威脅過她，如果說出真相，就斷了她的生活費。劉青青心軟了，她哽咽著答應(yīng)了秦大媽的要求，將她扶到了床上。

秦大媽之所以懇求劉青青，并不是害怕自己會活活餓死在家里，而是她想保住這套房子，給兒子留下一條活路。因此她要劉青青幫她在網(wǎng)站上發(fā)個消息，說自己突然有事得走了，請他回來處理繼續(xù)征招義工的事情。劉青青問秦大媽這行嗎？秦大媽肯定地說：“我這兒子，就是迷上了賭博，其實心眼并不壞，他這點孝心還是有的。”見劉青青還是不信，秦大媽只好如實告訴劉青青，她已經(jīng)是兒子征招來的第五個義工，前四個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在知道她是白海的親生母親后，都很氣憤，但在走時都幫她做了這件事，每次在外面躲債的兒子都趕回來了。

劉青青相信了秦大媽，但她沒有馬上去登錄本市志愿者行動網(wǎng)站，而是先打了白海的手機(jī)，可打了好多次都未通。她猜想白海怕人追債不敢開手機(jī)，于是按秦大媽的吩咐到網(wǎng)上發(fā)了個帖子，留下了電話。想不到第二天就接到了白海的電話，他說他放心不下母親，每天晚上都會上網(wǎng)看看情況，看到劉青青發(fā)的消息，就知道她已經(jīng)得知實情了。他騙了劉青青，很對不起她，但他現(xiàn)在正在做一樁大買賣，機(jī)會難得，他一定要做成了才回來，因此懇求劉青青再給他20天時間，如果他到時不回來還賭債，讓母親過上安穩(wěn)日子，就是她劉青青的崽！

在當(dāng)?shù)?，發(fā)狠誓一是“我就不是人”，二是“我就是你的崽”。白海沒有講我就不是人，證明他不愿傷及母親，還算得上是個有孝心的人?？伤膊荒苷f是她劉青青的崽啊，因為劉青青連婚都還沒結(jié)。因此弄得劉青青臉紅心跳，半天沒回他的話，等她明白告訴他不行，必須立即趕回來時，他已經(jīng)關(guān)機(jī)了。以后再怎么打，都打不通，在網(wǎng)站上發(fā)帖子也沒有任何回復(fù)。劉青青就這樣被他賴上了。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就到了第20天。劉青青見白海沒一點要回來的跡象，就又打他的手機(jī)，還是不通，只好又去附近網(wǎng)吧在網(wǎng)上發(fā)帖，警告他說話算話，否則明天天一亮就走人。劉青青在網(wǎng)上等到11點也沒見他的回復(fù)，只好付了上網(wǎng)費回到了秦大媽家。秦大媽得知沒有兒子的任何消息，又抹起了眼淚，說：“姑娘，你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明天一大早就回去吧。”劉青青搖了搖頭，說：“大媽，盡管他一再騙我，你別難過，我會守著你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天?！?/p>

秦大媽和劉青青睡下不久，只聽屋里有輕微的響聲。劉青青睜開眼，只見一個黑影在屋里。她猛地拉亮電燈，大喊一聲：“來人??！家里進(jìn)賊了?！笨少\人不但不跑，反而噓了一聲，說：“你叫劉青青吧？別喊了，我就是這家的主人白海。”怕劉青青不信，他又沖著里屋喊了一聲：“媽，我是白海，我回來了！”屋里立即傳出了秦大媽的罵聲：“你這該死的兔崽子！怎么這個時候才歸屋，看把我閨女嚇的！”白海告訴她，火車晚點了，他是從車站一路跑回家的。怕影響她們休息，他就沒亮電燈，準(zhǔn)備和衣在沙發(fā)上睡一覺。劉青青見他額頭冒著豆大的汗珠，胸前的衣服都濕透了，這才相信他說的話是真的。

說20天回來就20天，想不到他這么守信用，劉青青不但先前對他的厭惡感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且還生出了一絲好感。更讓她想不到的是，他果真拿回了3萬元錢，而且都是正路上來的。

白海說他這次出去躲債，跑到了鄰省，凌晨下了火車，走到一條胡同，只見有幾個人在打斗，還聽到有人喊救命，兩邊都是人家，卻沒一個人出來相救。白海情急之下大喊著火了，家家戶戶的窗戶馬上都亮起了燈光，還跑出來了不少人。果然如白海所料，是有人在劫財。歹徒跑了后，被劫的人連連向白海叩頭謝恩，非要拉著白海去他家里。白海進(jìn)了他家才知他是個大老板，他給白海開了張5萬元的支票。白海不肯收，說自己只是動口之勞，這錢他拿不下手。這個老板見他人很聰明，又講義氣，就說那你幫我去收一筆貨款，收回了你拿百分之三十。白海這幾年老欠賭債，經(jīng)常被追債的人追來追去，知道怎么樣才能把債追到手，于是就去新疆將那筆爛了幾年的賬追了回來。但他沒有拿百分之三十，只拿了3萬元。老板問他何故，他說他想長期跟著老板干。老板一拍他的肩膀，說：“我正有此意，還怕你不樂意呢?！?/p>

白海只休息了幾天，就要走了。盡管他反復(fù)說老板親口說的，他白海的母親就是他的親媽，但秦大媽還是死活不肯跟他走。白海急了，說：“媽，兒子走到哪里再也不會扔下你不管了，你就跟我走吧！”秦大媽說：“你真有孝心，就把劉姑娘留下來，讓我跟劉姑娘住在一起?！卑缀Ｕf：“媽，我現(xiàn)在有條件了，沒有理由再把劉姑娘留下來?。　鼻卮髬屇睦锟下爟鹤拥?，耍起了橫，說：“辦法你自己去想，我只想跟劉姑娘生活在一起，否則你就是用繩子綁了我，我也不跟你去?！?/p>

白海沒轍了，只好又去劉青青那里求她繼續(xù)照料他母親，不過他沒有理由再讓她當(dāng)義工了，會給她雙倍的工錢。劉青青板著臉問他：“我一個月工資有2000多元，是缺錢的人嗎？”白海不好意思了，說了聲“對不起，打擾了”，就轉(zhuǎn)身往外走。劉青青叫住了他，說：“天底下的兒子都以順為孝，你就忍心讓你媽的愿望落空？”白?；剡^頭來，見劉青青的眼里有一種異樣的東西，他不敢往別處去想，說了句：“就讓我做不孝之子吧?！比缓笕ハ蛩麐尰卦挘骸皨專辉冈谠奂耶?dāng)義工?！?/p>

秦大媽火了，罵道：“你呀，真是個榆木腦殼！我是讓她來做我們家媳婦的。”秦大媽這話一出，白海就怨母親老糊涂了，說自己是什么人，人家是什么人，一點都不配。劉青青這時突然來了勇氣，走到白海面前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我不嫌棄你?！卑缀Ｏ肫鹱约候_找義工，卻找來了一位好姑娘，激動得攥住了劉青青的雙手，說：“我白海真是命好??！” （責(zé)編：何碧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