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開花

九月的北京，各大高校舉辦了一次征文大賽。經(jīng)過了重重選拔和篩選之后，蕭栩然和顧詩晴進(jìn)入了決賽——現(xiàn)場作文。

在所有監(jiān)考老師的面前，顧詩晴信心滿滿地提筆將一篇非命題散文一揮而就。而此時她側(cè)頭看，蕭栩然還在緊皺著眉頭慢慢摸索。顧詩晴心里有一種無由的滿足，因?yàn)閺男∷褪菍W(xué)校里的佼佼者，公認(rèn)的才女。

蕭栩然不時地陷入沉思，看著窗外。顧詩晴卻早早地把卷子交了。因?yàn)樵谒氖澜缋?，寫作文從來都是不需要修改的，她喜歡自己的第一感覺。

結(jié)果在一個星期后公布了出來——蕭栩然榮獲一等獎。

顧詩晴一直維持的榮耀和期盼就在那一瞬間被打碎了，她開始懷疑評委的公正度。可依她的性格，是不屑和不允許自己去理會這樣的一個結(jié)果的。

按照參賽的規(guī)定，所有優(yōu)秀作品將會結(jié)集出版，當(dāng)然顧詩晴和蕭栩然的都在其中。顧詩晴匆忙地把書本翻開，懷著鄙夷的心情。她想看一下這所謂一等獎的文章。

《夢里夢外》。剛翻開的一剎那，顧詩晴便被這充滿想象力的標(biāo)題吸引住了。里面的每一個詞語，每一個回憶的痕跡，仿佛都是在夢里，翩然而來，自成一章。顧詩晴不得不佩服如此罕見的才情，心里想著這一篇文章得一等獎是名至實(shí)歸。最后的作者簡介卻讓她大吃一驚，因?yàn)樽髡哒掌悄莻€皺著眉頭的蕭栩然。

炎熱的天氣里，顧詩晴忽然覺得天空有一絲清風(fēng)拂面。猛然合上書本，微笑起來。

顧詩晴和蕭栩然成了同一雜志的簽約作家，定期交稿。那時起，他們的文字就會出現(xiàn)在同一個版面上，顧詩晴開始有些迷戀蕭栩然的文字，并且愛屋及烏地喜歡著這種簡單的排版。

圣誕的Party。顧詩晴身著一席粉紅的套裙。全場的人都被她的美麗所折服。這是雜志社的內(nèi)部舞會，當(dāng)然，蕭栩然也到場了。

他出于禮貌地對著顧詩晴笑笑。可顧詩晴卻被這一笑弄得有點(diǎn)慌亂無措。因?yàn)閺乃难劬镱櫾娗缒軌蚩吹揭环N別樣的欣賞，仿佛她和蕭栩然是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蕭栩然首先開口與她搭訕。顧詩晴有些緊張。她努力地控制自己，在內(nèi)心里咒罵自己，可都不起作用。她一碰到蕭栩然那深邃的目光，內(nèi)心就如小鹿一般的亂撞不停。

顧詩晴是一個專業(yè)的舞蹈生，有著別樣的才氣。蕭栩然則是一個外語生，除了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之外，還有一手讓顧詩晴著迷的文筆。蕭栩然會和她說英語原文的《羊脂球》、《項(xiàng)鏈》、《簡·愛》……這讓顧詩晴越來越覺得他的淵博深不可測。

時間就這么飛快地過著，轉(zhuǎn)眼，就是近臨畢業(yè)的大三了。

記得一次看電影，電影里的男主角向女主角求婚，手捧一枚耀眼的鉆戒。顧詩晴打趣地說，誰要向我求婚，至少要一枚比這個還大一倍的鉆戒。蕭栩然在一旁哭喪著臉說，看來這輩子我是沒有機(jī)會了，就算是有，那八成也是累死的。顧詩晴大笑起來?？墒掕蛉粎s懂了，愛情需要的不僅僅是柴米油鹽。

蕭栩然在回來的路上無意間說道，樂器里面我最喜歡鋼琴了。顧詩晴把這句話牢牢記住了，并且在苦練兩個月后，盛情地邀請蕭栩然去聽她的鋼琴曲。蕭栩然笑著說，你只要是彈鋼琴我就謝天謝地了，可千萬不要是砸鋼琴啊。

顧詩晴修長的雙手在華麗的黑白鍵上穿梭來去，蕭栩然則在一旁沉醉地閉著眼睛。彈完后，她悄悄地走到蕭栩然身旁，猛地拍了一下。吼道，我看你是睡著了吧，還裝！

哦，完了嗎？怎么就完了？唉，美麗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蕭栩然皺著眉頭，作一臉無奈的感嘆狀。顧詩晴大笑，接著攻擊式地說道，我看啊，這種高深的樂器也就只有我能彈奏了，至于你嘛，那就不要勉強(qiáng)自己了。

不久之后，校園文化節(jié)拉開了帷幕。

在眾多女生的掌聲與歡呼中，蕭栩然上場了，一襲深黑色的燕尾服，將他的氣質(zhì)和輪廓襯托得完美無瑕。他緩緩地在三角鋼琴旁坐定，雙手下鍵，優(yōu)美的音樂就在他的手指間肆意流淌。當(dāng)他開口唱出那一句“雖然都說你情我愿，好像和情人沒有關(guān)聯(lián)，可是想要慢慢沉淀，還是必須經(jīng)過好幾年”時，顧詩晴忽然從人群中落荒而逃。

站定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是淚眼迷蒙。

顧詩晴想，呵，原來，你是會唱歌的啊。原來，你是會彈鋼琴的啊。原來，你是懂我的啊……

可為什么你一直視若無睹呢？

時光匆匆，畢業(yè)將至的季節(jié)里，又是一年的梔子花開。顧詩晴卻開始莫名地?zé)┰昶饋怼?/p>

臨別的前夜，蕭栩然徹夜無眠。清早，他給了顧詩晴電話，說去樓下接她。

當(dāng)他從遠(yuǎn)處踩著一輛腳踏車飛奔而來時，顧詩晴忽然有種想哭的悸動。畢竟今日一過，將是海角天涯。

其實(shí)前夜里，蕭栩然已經(jīng)做了決定。他翻開一本名叫《十愛》的書，在書的末尾寫下了一封長長的告白信，并且慎重地邀請顧詩晴晚上七點(diǎn)到一家名叫“半生緣”的咖啡館?？勺罱K，這一本書還是沒能送出去。

從相識的那天起，顧詩晴的日記里便頁頁有著蕭栩然這個名字。兩年過去，已是一本厚厚的回憶錄。

微涼的空氣里，他們都沒有說話。蕭栩然將車速放慢，一圈一圈地在校園小道里徘徊。

最后，他還是將顧詩晴送到了宿舍樓下，故作從容地說，以后誰要是娶了你，那大鉆戒可有我的一半啊，我可是犧牲自己的幸福，陪了你整整兩年呢。

顧詩晴說，去你的，誰要你陪呢。你是沒人看上的家伙，本小姐看在你人品還不錯的份上，整枚鉆戒都給你。

說完，還沒等蕭栩然開口說告別的話，她就把那本相依了兩年的日記塞到他的手中，匆忙地逃回了宿舍。

蕭栩然站在風(fēng)中想著，她一開始就該是屬于幸福的，那種幸福也許是她所想要的那種大鉆戒的顏色，潔凈剔透。

人來人往的門口，蕭栩然一個人在樓下，一遍又一遍地大聲說著，顧詩晴，再見，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蕭栩然還是沒能說出他原本想要說出的那句話?？杀M管這樣，顧詩晴還是照樣禁不住在空蕩蕩的宿舍里淚流滿面。

接踵而來的畢業(yè)離校手續(xù)將每個人都折騰得疲憊不堪。蕭栩然早早就離開了學(xué)校，帶著顧詩晴送他的那本回憶錄。

當(dāng)他終于能懷著平靜的心情來翻開這本日記時，窗外早已是隆隆冬雪。

那一夜，蕭栩然倒在溫軟的沙發(fā)上，忽然開始揣測顧詩晴當(dāng)日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記錄下這些與他有關(guān)的點(diǎn)滴，又是懷著怎樣一份年少的情懷在憧憬。包括在最后臨行的時刻，她拋開一切的矜持塞給他這本日記后，又是懷著怎樣急切的等待和期盼。

蕭栩然撫著左胸口，感覺剎那間有些冰涼與刺痛。

時光在逐漸地迫使著他們忘記年少的往事。

事過境遷的幾年后，他在商場的一家珠寶店里，無意間看到了一枚和當(dāng)日電影里一模一樣的鉆戒。他猛然有種濃烈的酸楚，不知為何。

他想，顧詩晴也許早就戴上了比這還大一倍的鉆戒。可即便是沒戴上，誰又能告訴他，那些與青春曾是如此息息相關(guān)的故事，又要如何把它一刻都不遺忘地保存起來？

年初，蕭栩然應(yīng)邀為一家新的故事刊物寫稿。寂寥的冬夜里，他寫下了這么一個愛情故事：從前，顧詩晴……

(責(zé)任編輯：陳慧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