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　越

他們一塵不染地生活著，午夜的夢中，常?？释粓銎G遇，一個美麗而風塵的女人，用她充滿煙火氣息的身體，來照亮他們干枯的生活，拯救他們蒼白的靈魂……

一個陌生女子的來信

林哲在晚上去了彼岸咖啡吧，幾乎沒有客人。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看到吧臺后面一個惹眼的艷麗女子正在磨咖啡，她有著大而深的眼睛和突出的顴骨，媚眼如絲，轉身的時候，背后有漂亮的的蝴蝶鎖骨。他目不轉睛看著，大腦里閃現出一個詞語，驚心動魄，他覺得用來形容她，最合適不過。

那時，他剛剛被委派到蘇州做區(qū)域經理，公司按職位分給每個人都有一個私人信箱，上班的第一天，他就在信箱里發(fā)現了幾封信，信封上寫著，陳良辰收，都是同一個女子娟秀的筆跡。他有些好奇，網絡時代，居然還有人用這樣老土的方式，他查了下人事檔案，發(fā)現上一任經理就叫陳良辰。秘書說，陳經理娶了副總裁的女兒，所以高升到北京總部了。

一周后，女子的信再次寄來，他自認是磊落的君子，私拆他人信件是不道德的，可取消會議后的下午確實無聊，他禁不住好奇還是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信是一位叫章小惠的女子寫來的，她在信中訴說著對陳良辰的關心和掛念，囑咐他應酬時候少喝酒注意身體。她說她想他，還有些委屈地抱怨說他很久都沒打電話給她了。

最后一封信，章小惠說，她辭去了模特的工作，已經到了蘇州，在珠江路開了間叫做彼岸的咖啡廳，如果有空，讓他去找她。

生活過于一成不變，而他又太好奇，所以，他就去了。他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樣的女子，居然寫出這樣娟秀而溫情的字。

男人都貪戀美艷的女子

有時候，人的直覺是很準的。他認定她就是章小惠，那個寫信的女子。

他叫了杯黑咖啡，女子親自端了過來，并且親切地問他，一個人嗎？他有些受寵若驚地說，是啊。她笑笑，說，黑咖啡相對要苦，但品嘗苦的時候又會感覺到它的醇厚流過心的甜。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微微仰起，眼角眉梢都帶著叛逆和倔強，那是一種風塵女子獨有的滄桑味道。

他的心一時間有種微微的、恍如隔世的眩暈。多年前，他曾經向往過這樣一個女子，她是學校里最叛逆的典型，穿吊帶裝和短裙，抽煙，涂鮮艷的口紅，跟著一群痞子去看錄像。女生都不屑與她為伍，但是這不屑明顯帶著嫉妒，男生都喜歡貶低著談論她。他是喜歡她的，但他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因為，他是一個好學生。

時至今日，這個女子讓他再次領略到那種奇異的，叛逆的氣息。他感覺到有溫暖而新鮮的血液輕輕滲透進心臟。

他想起那個同樣叫章小惠的女星，鐘鎮(zhèn)濤不惜為她破產。大約美艷的女子都是會讓男人貪戀的吧。他在心里隱隱有些嫉妒，那個叫陳良辰的男子。

從未有過的激情和淪陷的快感

咖啡吧十點半就打烊了，林哲結帳出門的時候正下著雨，他索性坐到車里等在門口。半晌，女子出來，正惆悵地看著天空的時候，他把車開過去搖下車窗，他說，章小惠，我送你回去吧。

她轉頭看他，大約在吃驚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吧，然后她笑了，輕車熟路地打開車門坐上來，說了一個地址。他原以為她肯定會拒絕，但她這樣隨便就上了陌生男人的車，讓他又感覺到她的輕浮。

到了她的樓下的時候，他反倒一點念頭都沒有了，他說，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她忽然轉身抱住了他，林哲驚了一下，她的吻就迎了上來，這樣美艷的女子，他真的無法拒絕。他們在車里擁吻，久久，他隨她上樓，門被重重合上，她一下子撲進他的胸前，手指伸到他的身體里，沿著胸口，小腹，一直向下溫柔地蔓延著，他聽見自己身體內血液急驟沸騰的聲音，他也感覺到她渾身顫栗的抖動，那是一種寂寞的需要。

她的床很柔軟，他有些粗暴地進入她，她拼命地迎合著打開自己的身體，他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激情，一種巨大的刺激和淪陷的快感。

激情過后，他說，我喜歡上你了。她起身點燃了一支煙，她的臉上有凄艷的表情，帶著一點絕望和迷茫。她說，你開的車，陳良辰以前也開過，那是你們公司配給區(qū)域經理的。

她說，你一定是收到了那些信，你一定很好奇，我和陳良辰之間，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故事。

他茫然地點頭，是的。他的生活一直很平靜，像一潭死水，他也好奇，這樣美艷女子的人生，到底充滿了什么樣的傳奇。

現代陳世美的故事

章小惠和陳良辰是青梅竹馬的鄰居，大學二年級的時候，陳良辰的父母出了車禍，章小惠提前退學打工供他畢業(yè)后直至考研。這是一個俗套的現代陳世美的故事，女子的力量是薄弱的，為了賺錢，章小惠端過盤子，做過模特，還傍過富翁，她一直以為，她是為了他，這一切他都能理解。

開始，她來看他的時候，他還是驚喜而歡愉的，他開著車帶著她去兜風，逛街，他們在一起瘋狂地做愛?？墒?，陳良辰畢業(yè)后漸漸融入社會高檔階層，生活境界和審美眼光都有了重新的定位，最后一次歡愛的時候，他說，對不起，我們必須得分手，因為很多人都知道你的過去，我現在的身份只能允許我娶一個家世清白的女孩。

章小惠是個驕傲的女人，她沉默地離開了。她愛他，但她絕對不會用愛的名義去糾纏他。懷念他的時候，她會像以前一樣寫信寄給他，那是他們延續(xù)了多年的思念方式。他曾經說過她寫字好看，而她認為寫信比電子郵件更為溫情。

他娶了別人，并迅速離開她的視線，她不是不知道。但是，她依然固執(zhí)地用寫信的方式延續(xù)著自己的溫情和寂寞。她在信中，一字一句，一筆一畫，寫下她對他的想念、問候、囑咐、委屈、賭氣，一如他們依然相愛?？墒?，男人是善變的，忠貞的永遠只是女人的幻想。

直至林哲找來，他和他一樣的中規(guī)中矩，一樣的干凈清爽，甚至開同一輛車，這一切讓她再度清醒而又沉迷。她知道，那個叫陳良辰的男人不會回來了，這個叫林哲的男人，卻再度點燃了她的希望和身體。

愛情就像巴西山度士

林哲緊緊抱著她說，你這樣美麗的女子，他沒有珍惜，是他的損失。一句話，深深打動了她的心。他說，我愛你，我愛上你了，以后，我會好好地愛你。

她輕輕嘆口氣問他，你能愛我多久？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愛情，只好一遍遍親吻她的身體，一次次把自己鑲進她的身體。她的身體完美無瑕，她的呻吟高亢而綿長，他們換了很多種姿勢，房間里充滿了情欲的氣息。

她帶給他的激情，讓他有一種巨大的幸福，他想起他身邊的一些同事、同學和朋友，他們窮其一生都生活在辦公室和格子間里，見的也是一些平凡的良家婦女和犀利的白領麗人，生活無風無浪，機械而呆板，沉悶而無聊。

不是每個良家男人，都有機會遇見美麗而艷情的女子，如果天使知道魔鬼的快樂，他也會選擇墮落的。

他每天晚上都去她的咖啡吧，她親自煮了咖啡端上來，兩個人一邊喝咖啡一邊聊天，又苦又香的味道中，她常常會給他講一些咖啡的物語。打烊后，他們去吃夜宵然后做愛，時間就這樣一天天濃烈地過去了。

一段時間后，林哲開始頻繁地出差，有時候還常常關機。一天夜晚，她終于打通了他的手機，她說，新進了一批咖啡豆，專門為他挑選了一個磨沙咖啡壺。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她的期待，他聽到電話里夾雜著汽車和行人的聲音，心里忽然無限傷感起來，但他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便掛斷了。

回來后，他迅速去人事部辦了交接手續(xù)，然后去了她的咖啡廳。她調制了一杯咖啡，他喝了一口問她，這是什么咖啡，她輕輕地說，巴西山度士。

她說，愛情有時候就像巴西山度士，不是一次就可以嘗盡它的味道的，但是，這是多年以后都會懷念的一段感覺。

有人在叫著埋單，她過去的時候，林哲還是看到了她的眼淚。原來，她已經知道，他要離開。

愛情從來不單純

林哲在本地的工作已經結束，他從來沒有告訴她，自己會愛她多久，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告訴她。他想，他也是一個自私而庸俗的男人，和她愛過的那個男人，沒有什么區(qū)別。

他們這樣的男人，自小就循規(guī)蹈矩，安分上學，不早戀，心中充滿驕傲，大學畢業(yè)后找到體面工作，談論的是商業(yè)與股票，消遣的是五星級與高爾夫，信奉的是權力與檔次，談婚論嫁的也是家世清白的優(yōu)雅女人。

他們一塵不染地生活著，午夜的夢中，常?？释粓銎G遇，一個美麗而風塵的女人，用她充滿煙火氣息的身體，來照亮他們干枯的生活，拯救他們蒼白的靈魂。就如同張愛玲筆下的振寶，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他們羨慕《聊齋》里的寧采臣得遇小倩，可當一個這樣的女子真的降臨他們的生活，他們會害怕，逃避。

這樣的女子，愛情往往過于盛大；這樣的男人，他們膽小，懦弱，他們承擔不起。他們貪戀的，是對過去無法倒流的似水流年的掙扎，是叛逆女子給寂寞僵化的生活帶來的激活煥彩。

而一切，淺嘗輒止，生活將會繼續(xù)回到正常軌道。

章小惠轉身的時候，林哲已經離開，門口有一輛車正準備把他送往機場，而另一個城市的機場，有一個簡單而賢惠的女子，正在等待著接機。

愛情從來不單純，單純的只是女人對愛情的幻想。

（責編： 橘子洲 nh0408@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