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的情人

黃守東

老侯老馬老朱老牛幾位是老同事，四個人都是四十郎當歲，都是普通科員，混得又都不怎么樣，不免同病相憐，經常湊到一起喝閑酒摸小牌，罵領導道不公，來成群去成伙兒的，被大家戲稱為“四人幫”。后來老朱意外地被提拔為科長，老牛也意外地炒股發(fā)財。政治地位和經濟地位的改變。很快導致“四人幫”的解體。

對于老朱老牛的“意外”，老侯很是憤憤不平——他自覺水平不在老朱之下，腦瓜兒比老牛還靈，怎么老朱老牛升官的升官，發(fā)財的發(fā)財，他卻還是原地踏步一點不見出息?

好在老馬也一樣懷才不遇，這讓老侯不平之余又感到了莫大的安慰，而且同老馬比起來，老侯還能享受到一點優(yōu)越感。因為老侯的老婆比老馬的老婆漂亮多了。

老侯的老婆雖然才比老侯小三歲?？伤つw依然白皙，腰身依然苗條，風韻不減當年，走到街上還挺惹眼，所以老侯很愿意和老婆一起逛街。這晚老侯又和老婆手拉手在夜市散步。忽聽那邊有人打招呼，老侯扭頭一看，原來是老馬。老馬胳膊上也挎著個人，不過不是他老婆，而是一個十八歲長得妖媚穿著暴露的姑娘。老馬發(fā)現老侯直打量那姑娘，便介紹說：“這是我的外甥女小娜!”

哼，上墳燒報紙，哄弄鬼哪?什么外甥女，明明是個小情人兒嘛!望著老馬和小娜親親密密遠去的背影，再看看身邊的老婆，老侯僅有的一點優(yōu)越感立時蕩然無存。

老朱當官了，老牛發(fā)財了，連老馬都有了小情人，老侯心里徹底失去了平衡。從那晚起他羞于再跟老婆一起出去，到了單位也覺得誰都高自己一頭。這天下班他沒有急于回家，卻跑到樓下的“多情酒家”喝起了悶酒，不料兩杯剛下肚，隔壁包廂來了老朱老牛他們。聽著隔壁喝得熱火朝天吹得山呼海嘯，老侯更感失落，他剛想離開，忽聽那邊說到了情人上頭，他又站住腳側耳細聽起來?！爸炜崎L，今晚你得坦白，那個叫小青的是第幾個情人!”這是小關的聲音。

老朱說：“別瞎說，我哪有什么情人呀!”

小趙說：“人不說了嗎，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三等男人花中尋家。四等男人下班回家……朱科長，你這個檔次的咋也掉不下二等來吧?”

老牛說：“他是一等乙——家外開著三朵花!”老朱反擊說：“我可比不上你這個大款，家外還有兩個家……”

老牛說：“你可別給我造，我這么老實老婆還要顧私人偵探呢!”

小關說：“你們別假謙虛了，現在情人已是成功男人的標志，人家說有‘主沒‘拖兒的是廢物，咱單位找不著‘拖兒的怕是只有老侯了……”

老侯聽得羞愧滿面。

這晚老侯一宿沒睡著，天傍亮時他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也要找一個情人叫同事們看看!

決定好做，一旦付諸行動，老侯這才發(fā)現情人也不是說找就立馬能找到的。老侯一不是官，沒人靠他；二不是大款，沒人傍他；三又不帥不酷不怪。沒人欣賞他……這天老侯請假說去看病，然后出了單位來到街上，邊走邊尋摸，指望著瞎貓能撞上個死耗子。在街上胡轉了一氣，能做情人的美女嬌娃老侯發(fā)現了不少。可她們卻沒一個肯多瞧老侯一眼的。正當老侯有些灰心泄氣之際，忽見那邊一個網吧門口有位美艷少女正在甜美微笑著向他招手，老侯喜出望外地跑上前，十分激動地說：“小、小姐，你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嗎……”誰知老侯話沒說完，就被身后一只強有力的手粗暴地扒拉到了一邊。老侯回頭，卻見身后一個酷哥正兇狠地瞪著他審問：“你想干什么?找抽啊?”老侯這才曉得那少女招呼的原來是這位酷哥，他嚇得連連擺手說著“誤會誤會”轉身逃去，身后傳來那美艷少女的一聲評判：“色狼!”老侯滿臉發(fā)燒心慌意亂，一不留神一頭撞到了電線桿子上，他罵聲倒霉，捂著額頭齜牙咧嘴剛要走，電線桿上的一則小廣告卻牽住了他的腳步。廣告上寫著：

現代社會生活節(jié)奏快。工作壓力大，使您長期處于緊張疲憊的狀態(tài)下，如果這種狀態(tài)長期得不到緩解。必然嚴重損害您的身心健康……為了緩解您的精神壓力，豐富您的業(yè)余生活，填補您的情感需要，本公司特向您推出“陪伴服務”不論是結交同性朋友，還是尋求異性知音，本公司保證讓您高興而來，滿意而歸……

老侯看得靈機一動——找不到情人，租一個也可以呀!

按著廣告上提供的號碼老侯先進行了電話聯系，然后又按電話提供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公司。公司坐落在一條很偏僻的小街上，門前只掛著一塊家政公司的牌子，但看來生意還挺紅火，老侯等了半天才輪到。老侯在照片檔案中選好了一位叫夢露的小姐。夢露接到經理傳呼后很快趕到公司，老侯見她比照片上的還妖艷，真有幾分美國影星夢露的風韻，很是滿意，當下就簽訂了“服務協議”，經理說還要交二百元的“中介費”。

老侯只打算讓夢露陪伴自己一個小時，一個小時雖然貴了點?？上胂胪聜児文肯嗫吹哪抗馍駪B(tài)，老侯還是義無返顧地交了錢。

這晚老朱老牛他們又在“多情酒家”公款消費，老侯算準他們快出來時，趕快呼來了夢露小姐。兩個人偎偎貼貼在“多情酒家”門外溜達了沒有十分鐘，老朱他們果然叫叫吵吵地出來了?？墒且驗槔虾睢岸恪钡蒙赃h了些，老朱他們竟沒有發(fā)現老侯和夢露。徑直就要上車開路。眼看二百塊錢就要花到黑燈影去了，老侯有些急眼，他鼓足勇氣抓住機遇喊了聲：“朱科長。老?！?/p>

這一下大家才發(fā)現了老侯，同時也發(fā)現了貼在他身上的夢露。老朱他們像發(fā)現了新奇生物，忽地圍上來把夢露上上下下打量個夠，又上上下下打量老侯，不認識似的。老侯給他們看得有些抹不開了，紅著臉解釋：“這是我外甥女，夢、夢露……”

老朱輕輕拍拍老侯，意味深長地說：“老侯，有進步，真有進步!”說著又跟夢露握手說，“小姐真迷人，我們老侯真有福氣，找了你這么個‘外甥女，老侯我們是哥們兒，他的‘外甥女也就是我的‘外甥女，有事盡管找我，千萬別客氣!”說著還遞上了一張名片。

老朱他們走后，老侯還美滋滋兒地挎著夢露不放?？珊芸焖拖肫疬@種服務是計時的，于是他趕緊抽出胳膊，依依不舍地對夢露說：“好了，天也不早了，我們就到此為止吧……”夢露很有些意外：“什么。這就完了?“很快她又挎住了老侯的胳膊，在他耳邊悄聲說，“我可以提供全方位服務的，絕對一流，價錢合理……”

“不不，到此結束吧!”老侯忙擺手，因為他一開始就是要做個樣子給老朱他們看，并沒想真做對不起老婆的事，再說他就是真有些心猿意馬，也還沒到喪失理智的程度，知道夢露是什么樣的人，他怕招上病。

一見老侯真不干，夢露便有些賭氣地伸出手來。老侯這才想起“服務協議”上寫著“服務人員小費由雇主另行支付”一款，他忙掏出一張鈔票遞過去。

“才十塊?你打發(fā)花子哪?”夢露惱火地說。

老侯壓著嗓子說：“不是小費嗎?這不少了!”

夢露說：“什么小費?這是我的工資!”

“工資都已經交過了……”

“那是中介費!”夢露幾乎尖叫起來。

老侯有些上當受騙的感覺?？墒碌饺缃袼膊缓酶隣幊常坏脝査摻o多少。夢露說：“普通服務一個小時五十!”

老侯抓住了理兒：“我這才半個小時……”

夢露說：“不足一小時按一小時計費——我說你這人怎么這么小氣。消費不起就別充闊佬呀!”

這句話有些一針見血，老侯知道惹不起她，趕忙又給了四十。接過錢夢露立時又嫵媚起來，她摟住他的脖子問：“哎呀，天到這時候了。你就不餓嗎?”

既然人家開了口，再心痛也不能不顯示點男子漢風度。于是老侯只得領著夢露進了“多情酒家”。夢露還沒多點，只要了四個菜就又讓老侯破費了一百多。吃飽喝足，夢露又向老侯伸出了手，說這是陪酒服務，每小時服務費八十。什么，請你吃飯還得掏服務費，老侯瞪了夢露半晌，最后還是乖乖又掏了腰包。

望著夢露鉆進車內揚長而去，老侯后悔得真想抽自己的嘴巴。

好在第二天全單位都知道了老侯有了情人。還是個性感美人兒。小關小趙他們纏住老侯不放一定要讓他說心得談體會，老侯被逼不過，只得念出一段兒道聽途說的順口溜來：“握著小姑娘的手，好像回到了十八九；握著情人的手，一股暖流上心頭；握著老婆的手，什么感覺都沒有……”

老侯著實火了幾天，可很快就蔫巴了。老馬看不出火候，這晚悄悄把老侯拉到“多情酒家”，想讓他向自己傳授找情人的經驗。誰知老侯什么也不肯說，只是一杯一杯地猛喝，老馬也只好陪著。喝到一絲理智僅存之際，老馬想起這桌子飯錢不能白花，就大著舌頭瞪著眼力逼老侯傳經送寶，誰知老侯卻咧嘴哭了起來，邊哭邊指著老馬恨恨道：“都怨你、都怨你——是你害了我呀!”

老馬一驚：“老侯，醉了吧?我、我咋害你了?”

老侯痛心疾首地說：“你把我找情人的事告訴了你老婆，你老婆又告訴了我老婆，我老婆死活要跟我離呢，嗚嗚嗚……”

老馬笑道：“你老婆那、那是多好的老婆，你、你不珍惜，離、離了多可惜……不過也沒大關系，離了你、你正好娶夢露小姐為妻……”

老侯氣急敗壞地說：“娶什么夢露，她早讓老朱撬走了!再說我跟她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情人……水有源樹有根，冤有頭債有主，說來說去還是你害了我——不是你先找了情人。我也不會跟著學壞啊……嗚嗚嗚……”

老馬使勁瞪大了眼：“我先找的情人?我、我啥時找了情人?這話你可不能亂說，我老婆是個醋壇子……”

沒等老侯回答，外邊已闖進來兩個女人。一個正是老馬那人高馬大的威嚴老婆，另一個是那晚跟老馬在一起的那個妖艷少女小娜。老馬老婆指著老馬痛斥道：“都半夜了還不回家，盡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你也想學壞呀?你也想腐敗呀!你也想逼我跟你離婚呀?”

老馬嚇得忙扶著桌子站起來，老侯卻直愣愣瞪著小娜追問她是誰，老馬老婆沒好氣地說：“她是我外甥女，咋著?”“什么?她她她真是你外甥女?”老侯不信。老馬瞪著老侯警惕地說：“我是她親舅舅，她是我親外甥女，你、你甭想打她的歪主意!”

老侯傻了眼，然后便狠狠抽開了自己的嘴巴子。

責任編輯六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