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話里白雪公主和王子在一起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而脫下公主裙的自己卻注定不是公主。
不過,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自己總會遇見屬于自己的王子,會成為他的公主,然后真的像童話的結(jié)尾一樣,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一
羅西接到蘇沫的電話時,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蘇沫在電話里游說羅西參加《白雪公主》舞臺劇的演出。白雪公主之類的角色一向是蘇沫熱衷的。而羅西呢,她有些懊惱,如果真的要參加的話,她充其量也只能演小矮人吧。
羅西還是被蘇沫拖到了報名的地方。一個態(tài)度溫和的男人招呼她們坐下。當(dāng)?shù)弥K沫是來報名的,他當(dāng)即拍板讓她演白雪公主。蘇沫指著羅西說,我的朋友羅西,你們也給她安排個角色,我也好有個伴。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羅西,然后沖里屋叫道,沉天,小矮人已經(jīng)齊了嗎?
齊了。被喚作沉天的男人邊回答邊從里屋走了出來??匆姵撂斓牡谝谎?,羅西有些微的眩暈,那么干凈的眉眼,笑起來有淺淺的酒窩,仿佛陽光在眼前一點一點地綻放。
填報名登記表的男人笑著把蘇沫介紹給沉天,沉天,你的白雪公主找到了。又指著沉天對蘇沫說,他就是王子。
沉天向蘇沫伸出手去,你好,很高興找到你,白雪公主。蘇沫矜持地微笑著,沉天的手在空氣里晾了大概五六秒,她纖細(xì)的手指才纏繞上他的手。
蘇沫扭過頭去,還有其他的角色嗎?我想和羅西一起參加,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羅西坐在椅子上有些難堪,蘇沫后面的那句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又讓她感覺溫暖。沉天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突然說,我們還差一個飾演魔鏡的演員,要不,就她了。
二
羅西穿著又大又寬的演出服站在舞臺的角落一動不動,她的角色是皇后的鏡子。這讓她感覺特別沮喪。蘇沫說,可是,你不是一般的鏡子呀,你是會說話的魔鏡呀。被蘇沫一說,她又感覺自己似乎有點不同。
羅西看著蘇沫穿著雪白蓬松的公主裙在舞臺上跳來跳去,她每移動一小步就會有一束長長的燈光追過去,照得她光彩動人。沉天站在她身邊,他們看起來是那樣般配,羅西甚至有種錯覺,他們就是真的公主和王子。這樣想的時候,她的心里有小小的自卑和細(xì)碎的疼痛。
排練到一半的時候,蘇沫跑到羅西的旁邊坐下,對著羅西輕輕地嘆氣,我想,我是喜歡上沉天了。羅西扭過頭來看著蘇沫,什么是喜歡呀?蘇沫笑笑,傻羅西,喜歡一個人就是每時每刻都想看見他,想讓他只對自己一個人好。
羅西的情感生活跟蘇沫比起來可以用蒼白來形容。她從來沒有戀愛過,而蘇沫的生活總是不停有不同的男生進(jìn)進(jìn)出出,蘇沫總是輕易地喜歡一個人然后迅速地忘記另一個人。羅西在心里不承認(rèn)蘇沫的那些戀情,她固執(zhí)地認(rèn)為喜歡是一件地老天荒的事,是不求回應(yīng),是看著對方幸福。羅西想,蘇沫的那些過往只能算好感吧,還沒有上升到喜歡,好感可以隨時消失,而喜歡卻是一輩子。
三
晚上睡覺前,蘇沫把鬧鐘定到了五點半,然后拿了幾套衣服在鏡子前不停地比劃。她問羅西,我穿哪套衣服最好看?羅西埋在書里頭也不抬地回答,都好看。
羅西說的是實話,蘇沫的確是穿什么都好看,不像自己,穿什么衣服都像是借來的。蘇沫最后選了一條淺紫色的薄裙,外面套一件白色的毛衫。她把衣服掛在床頭,滿意地睡下。羅西手里的書卻再也看不下去,她想起第一次看見沉天,他的笑容像陽光一樣在眼前綻放,自己的心底冒出一種細(xì)微但美妙的花瓣打開的聲音。
早上,蘇沫非拉著羅西一起去跑步,羅西從來不跑步的,蘇沫也不跑。羅西的早上是用來念英語的,她忙著考托福。蘇沫的早上是用來睡覺的。但拗不過蘇沫,羅西只得答應(yīng)一同去。她知道蘇沫跑步只是為了接近沉天,她有些懊惱地看著自己身上那灰不溜秋的衣服,如果昨天晚上知道要去跑步,她也會不動聲色準(zhǔn)備一身更好一些的衣服。
蘇沫穿上昨天晚上試好的衣服,配上一雙白色的小皮靴,整個人高挑而洋氣。羅西本來就矮,為了跑步她又穿了雙平底鞋,站在蘇沫的旁邊就顯得更矮了。雖然羅西一直知道自己在蘇沫的身邊永遠(yuǎn)只能做綠葉,但她從來沒有這樣難受過。
在跑道上,她們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沉天。他穿著紅色的運動衣,在薄薄的霧氣里顯得特別扎眼。蘇沫和羅西追上沉天,蘇沫微笑著向沉天打招呼,早。沉天看見蘇沫時,眼睛亮了一下,雖然只有那么一瞬的時間,羅西還是捕捉到了,那亮光像一團(tuán)火花一樣落進(jìn)羅西的心里,燙得心生疼。
四
在他們沿著跑道跑了一個月后,蘇沫和沉天終于在一起了。從確定戀愛關(guān)系的那一天起,蘇沫就再也沒去晨跑過。而羅西每天五點半的時候都會準(zhǔn)時起來沿著跑道一圈一圈地跑。蘇沫說,羅西,別去跑了,天那么冷。羅西說,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做一件事情重復(fù)七遍以上就會養(yǎng)成習(xí)慣,羅西不明白,這個定律為什么在蘇沫這里就行不通。蘇沫說,我要睡足覺,不然容易有黑眼圈。羅西一個人沿著跑道一圈一圈地跑,每次都會遇見沉天。打完招呼后,羅西會落在沉天的后面,踩著他剛跑過的腳印飛快地跑著,耳邊是呼呼的風(fēng)聲,心里卻有細(xì)小的碎碎的甜蜜。
羅西的戲份很少,配了幾次戲后,她便不用排練了。不排戲的時候她就幫著劇組里所有的人員打開水。她在超市買了一盒杭白菊,放幾枚在開水里,那菊便打旋兒盛開,一朵一朵,華麗而憂傷。她會給沉天的那杯偷偷地放三顆冰糖,菊花茶加上冰糖是潤嗓的。
等他們排練完,她會把泡好的茶遞給蘇沫和沉天??粗撂煲豢谝豢诘睾韧昴潜?,她想,沉天會喝出多加的那三顆冰糖的味道嗎?可是,沉天的眼睛里只有蘇沫,從來沒有提過水是甜的。
五
等《白雪公主》的排練接近尾聲的時候,卻真的有一個劇組公開挑選演員,為一部青春偶像劇,據(jù)說,好多當(dāng)紅的演員都是這位導(dǎo)演捧紅的。
蘇沫便偷偷地逃掉排練去參加演員的甄選,不久,便有很多的流言蜚語傳出來。
那天,排練完,沉天攔住羅西,最近蘇沫都沒有來,外面的傳聞都是真的嗎?
羅西低下頭去,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全是痛苦。才半個月的時間,曾經(jīng)神采飛揚(yáng)的沉天不見了,他變得那樣消沉和憔悴。
羅西揚(yáng)起頭來,沉天,你要相信她,不是嗎?
看著羅西明亮的眼睛,沉天慢慢地平靜下來。他說,謝謝你,羅西,我應(yīng)該相信她的。
羅西一直等到凌晨蘇沫才回來。蘇沫明顯喝了酒,面色緋紅。羅西問蘇沫,你最近都沒去排練,公演的時候怎么辦?蘇沫嘆了一口氣,我可能不去演白雪公主了。羅西有些吃驚,你怎么能這樣沒有原則,你不去,劇組這么多人排練這么久付出的心血怎么辦?蘇沫沉默了一下,別傻了羅西,我想演白雪公主,可我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人生從來都不會完美,想得到,必定要先失去。
羅西還想說什么,可她看見蘇沫堅定卻疲憊的神情,便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六
蘇沫正式宣布不參加演出后,劇組亂成了一鍋粥。沒有白雪公主這臺戲就沒有辦法演下去,蘇沫總是這樣,任何場合她都是主角,失去她就失去了重心。
劇組所有的人員都無精打采的,還有三天就要公演,到哪里去找這個白雪公主呢?羅西躲在角落,她的頭埋得低低的,作為蘇沫最好的朋友,她甚至感覺自己也對不起大家。
所有的演員都在埋怨蘇沫,甚至有人開始低聲地責(zé)罵。沉天突然站起來說,算了,演出取消吧。
眾人都愣住了,沒有人再說話。雖然大家都付出了那么多的心血,可是沒有女主角,怎么演呢?
羅西站了起來,我可以演。她的聲音很小,但所有的人都聽見了。大家揚(yáng)起頭來看著她,她的臉?biāo)查g燒得通紅。她低下頭來,我會背所有的臺詞,要不,讓我試試?
羅西站在那里,所有的人都望著她,第一次,她感覺自己是那樣的孤獨。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導(dǎo)演說,好,讓她試試。
七
羅西穿上那條白色蓬松的公主裙,當(dāng)長長的追光打到她的身上時,她突然感覺自己變得輕盈起來。排練取得了圓滿的成功,如果不是她比蘇沫矮,比蘇沫胖,那么她真的是個無可挑剔的白雪公主。
公演的時候,羅西把最后十幾顆冰糖全部放進(jìn)了沉天的杯子里。她把杯子遞給沉天,她想以后再不能幫他泡菊花茶了,這樣想的時候她有些悲傷。她緊張地看著沉天,她多加了那么多顆冰糖,他會喝出有什么不一樣嗎?沉天喝完水看著羅西緊張的樣子,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別緊張,你會成功的。
始終是沒喝出來。羅西有些微的失望,但瞬間又變得很平靜。喜歡不就是默默地對一個人好嗎?
演出取得了圓滿的成功,羅西投入的情感讓大家忽視了她的矮和胖,謝幕時,臺下響起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
晚上吃完飯從餐廳出來,所有的人都擁抱著告別。沒有了舞臺劇,大家以后再相聚的機(jī)會就少了。輪到沉天和羅西的時候,沉天微笑著對她張開手臂,羅西仿佛又看見陽光在眼前一朵一朵地綻放。她微笑著和沉天擁抱,在沉天懷里的那一刻,她分明聽見了沉天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平穩(wěn)而有力……
和沉天分別后,羅西一個人慢慢地走回了宿舍。童話里白雪公主和王子在一起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而脫下公主裙的自己卻注定不是公主。
不過,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自己總會遇見屬于自己的王子,會成為他的公主,然后真的像童話的結(jié)尾一樣,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責(zé)編/畢春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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