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兒子小偉3歲的時候，他媽媽乳腺癌去世。8年過去了，我一直沒有再婚。
　　小偉11歲生日那天，我問他要什么禮物，小家伙沉默不語，過了許久說，要一個陪我玩的媽媽。
　　我告訴兒子，我既沒有阿拉丁神燈，也不是神筆馬良，不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但總有一天，我兒子會有一個漂亮媽媽，并且她還是自己送上門來的。
　　有一天，我正在睡覺，門鈴響了，睡眼惺忪地打開門，一個戴眼鏡的長發(fā)女人站在門口，我怎么也沒想到，她后來會成為我的妻子。她自我介紹說，她是小偉的語文老師，姓李，也是他的班主任。我忙請她進屋。自從妻子死后，除了送牛奶的大嫂，她是唯一一個來到我家的女人。
　　這次家訪，使我知道兒子的學(xué)習(xí)多么糟糕，他一直是班里倒數(shù)幾名。另外，他還打架，頂撞老師，欺負女孩子，種種惡習(xí)使他成了學(xué)校里割據(jù)一方的壞孩子領(lǐng)袖，當(dāng)然也成了校方定點整治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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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女教師向我下達了兒子留校查看的處分，我歪躺在沙發(fā)上哈欠連天，她要我嚴肅一點，并問起我的工作。我告訴她，我是一名警察，平時很忙。警察?她打量我，確實，我已經(jīng)半月沒刮胡子了，面目猙獰，更像一個土匪。你有多忙？大白天還睡覺。
　　她對我這樣的家長感到難以置信，毫不客氣地批評我的教育觀點，而我則唯唯諾諾地表示今后要對兒子嚴加管教，但需要老師的指導(dǎo)和幫助，留個電話以便我隨時匯報兒子的改造進展。
　　我是絕對不可能天天監(jiān)督孩子做功課的，不過，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跟美女老師搞好關(guān)系，對孩子可是有好處的。
　　打那以后，我常常和美女老師在電話里一起商議怎么對付兒子。我說不聽話就動用雞毛撣子，家法伺候，美女老師立刻否決了。我一想也是，兒子的性格隨我，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她說，要恩威并施，威逼利誘，擺事實，講道理，讓林小偉同學(xué)收斂一下貪玩的心，還要我首先端正態(tài)度，當(dāng)成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我向她信誓旦旦地表示，敵疲我追，敵進我退，絕不放空槍，人民解放戰(zhàn)爭就是這樣打贏的，小樣，還治不了他嗎。她被逗笑了，制定了一張嚴格的作息時間表，讓我貼在了兒子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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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幾天，林小偉同學(xué)無法適應(yīng)循規(guī)蹈矩的生活，總是向我訴苦，跟祥林嫂似地嘮叨個沒完。電腦不準玩，動畫片漫畫書一律不讓看，他開始看科幻片，火星人進攻地球什么的，我打電話問老師，科幻片是不是屬于被禁止的范疇，老師明智地回答，禁止，不用他替咱人類操心。我又問，咱是不是多給他一點放風(fēng)時間。她回答，可以酌情考慮，但是要有條件，完成作業(yè)之后。
　　那段時間，我常常給她打電話，她也懷疑過我別有用心，但談?wù)摰亩际呛⒆拥膶W(xué)習(xí)，她也漸漸打消了疑慮。我對她的稱呼由李老師改成了燕子老師，和一個陌生女人熟悉起來的有效辦法就是，把關(guān)系弄得庸俗化。她常常被我逗笑，例如電話信號不好，斷線了，我再撥打過去，抱歉地說，關(guān)鍵時刻，短路了。
　　有時，我也想，燕子老師貌美如花，肯定追求者甚多，我比她大好幾歲，還帶著一孩子，有什么資格追求她。我沮喪，自卑，猶豫，我覺得我更應(yīng)該找一小寡婦結(jié)婚。但轉(zhuǎn)念一想，憑什么我就不能。愛美人，是法律賦予每個單身男人的神圣權(quán)利。我抽了半包煙，惡狠狠地自言自語說，有棗沒棗打一竿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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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的進步有目共睹，學(xué)習(xí)成績直線上升，尤其是他的考試作文得了滿分，作文題目是《我的爸爸》，燕子老師當(dāng)成范文念給全班同學(xué)聽：我的爸爸是最好的爸爸，最偉大的爸爸，他是一個警察，他有一把槍。他總是很忙，很累。有一次，我給爸爸洗腳，他竟然坐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有一次，為了抓一個壞人，他在一個胡同里倒扣的筐下埋伏了一整夜；還有一次，我看到爸爸站在窗前哭了，我想也許是我又惹他生氣了吧，我以后再也不惹他生氣了……
　　考試后不久，燕子老師通知我去開家長會。
　　不巧的是，那天突然下起大雨。我臨時接到局里的電話，有人聚眾鬧事。我趕到現(xiàn)場，他們鬧到中午才散去，我的警服被拉扯得掉了紐扣，襯衣的一只袖子也撕了下來。
　　我打著傘往學(xué)校奔，兒子搭乘公交車已經(jīng)走了。在學(xué)校門口看到燕子老師淋著雨推著自行車走出來，頭發(fā)濕濕的，本來就瘦的一個人顯得更加孤零零，我走過去把傘塞給她。
　　第二天晚上回家，兒子神神秘秘地看著我笑，老爸，用了什么招，讓燕子老師對我格外的好。后來我才知道，燕子老師上大學(xué)的時候，同宿舍的女生談?wù)撜依瞎氖?，她告訴別的女生，她將來要找的男人，不必很優(yōu)秀，只需要滿足三個條件：第一，下雨的時候，會給她送傘；第二，無原則的給她洗衣服做飯；第三，可以保護她，可以為了她和別人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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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期中考試前夕，兒子上體育課時在雙杠上表演輕功，摔了下來，扭斷了腳。那會兒我剛好在郊區(qū)執(zhí)行公務(wù)，趕到醫(yī)院，小偉的腳已經(jīng)打上了石膏和繃帶?？吹絻鹤硬〈采系臉幼樱魂囆乃?，自己工作忙成這樣，要不是燕子細心照料，孩子心里不知該多難過呢。
　　在醫(yī)院的走廊里，我對燕子老師除了感謝再感激就不知道說什么了。燕子老師沖著我笑，至于嗎。在學(xué)校，我們老師就是他監(jiān)護人，這都是職責(zé)使然。還有呢，馬上就要期中考試了，孩子在家休養(yǎng)，肯定影響學(xué)習(xí)。我說明天就去局里請假，在家照顧小偉，他的功課包在我身上不會耽誤。燕子老師瞄了我一眼，拉倒吧，我都懷疑你漢語拼音背不完整，還是我去給孩子補課吧。
　　第二晚上，我把兒子接回家里。天賜良機啊，小偉老氣橫秋拍我的肩膀說。大清早，我就開始打掃房間，地板拖了多遍，窗明幾凈，一塵不染。傍晚，燕子老師站在門口，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開玩笑問這是不是我家。我說，我剛在原地換了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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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補課的那段時間里，我和燕子老師的關(guān)系迅速升溫，到了無話不談的程度。燕子漸漸熟悉了我們這個只有男人味的家，那段時間，她也體會到一個單身男人多么不容易，補完課，她也會留下來吃飯，飯桌上，3個人說著笑著。小偉不想做作業(yè)，燕子便嗔怒地警告我，作業(yè)要是完不成，就罰小偉唱《世上只有爸爸好》一千零一遍。小偉聽了便大嚷大叫，爸，她可夠狠的。我在一旁樂不可支，后媽不都這樣嗎。
　　晚上送走燕子老師，睡覺的時候，小偉抱著我說，爸，我要人陪我睡。你不在家，我一個人睡總是害怕……看著兒子稚氣的眼神，突然覺得想哭，一眨眼自己竟然堅持了這么多年，就因為害怕孩子因為有后媽加入變得不幸福。而現(xiàn)在，自己給了孩子什么呢？
　　眼看著，補課的時間就到了。我卻不知如何向燕子老師表達心聲。最后一次補完課，我送她到樓下，說，你有東西丟我家了，以后記著來拿。燕子老師臉通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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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偉放暑假的前一天，我去了學(xué)校。那天正好是沙塵暴，天地一片昏黃，我對燕子老師說，我不是來接你的，我有些話要對你說。燕子老師笑著看著我，你想說什么。我支支吾吾地轉(zhuǎn)移開話題，看著漫天飛沙說，這是不是火星？燕子老師直接說，別繞那么大彎子。臨到表示的時候，我一反平時的幽默和調(diào)侃，想了半天才說出口，燕子，我想請你吃飯。燕子老師問，去哪兒?
　　選擇題：A，我西裝革履的請你去最高檔的酒店吃鮑魚；B，哥們似的去夜市上喝啤酒吃燒烤；C，一起買菜去我家。
　　你選一個。
　　兩個人相對著站了那么一會兒，燕子老師拿過我的手，在我的掌心里劃了個“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