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常銘心喜歡模特,尤其是骨骼清秀的模特,看她們走在T臺上,總幻想她們走在自己房間的樣子。
有一段時間常銘心常??葱悖莾?nèi)衣秀,有什么比女子的內(nèi)衣秀更讓男人浮想聯(lián)翩的呢?有一個模特,是常銘心喜歡的樣子。骨架纖細(xì)柔美,不常常笑,偶爾笑,也是清清淡淡的樣子,猶如梨花開了一般。
秀結(jié)束后,常銘心的公司常常會下訂單,有時候不滿意,也便那樣了。那一段時間秀場大戲一段接著一段,剛開始,有那個女子,后來,沒有了。
常銘心偶爾想起,覺得有些遺憾。
再見面,不在秀場,居然在普通的街道上,常銘心開車經(jīng)過小小的街道,瞥見一個女子,高高瘦瘦,碩大的背包,看到她偶爾打開,沉甸甸的背包里,居然是厚厚的財經(jīng)類的書。
常銘心不免更好奇了。
2
后來特地打聽,知道那女子叫玉色,入行早,做了5年,如今也才22歲,她一度是經(jīng)紀(jì)人最寵愛的模特,如今不打算再做這一行,在學(xué)成人自考,會計大專。
想到這兒,常銘心便微微有些遺憾。那么好的條件,怎么舍得不做模特。偶爾燈紅酒綠應(yīng)酬時,會想起玉色,覺得這女子,是有些特別;有時枕畔有別的女子軟儂細(xì)語時,常銘心笑著問如果不做模特這一行,做什么?妖艷入骨的女子撥弄秀發(fā),“當(dāng)明星,演電視,你投資?!币粴夂浅?,想都來不及想的樣子。
在電大門前等玉色,是從一個無聊的星期天開始的,后來便漸漸成了習(xí)慣,開著車,不知不覺就到了大學(xué)門前,晚餐時間陸續(xù)有學(xué)生走出來,別的女子三三兩兩,只玉色是一個人,別的女子和她說話,都隔著一兩米的距離,不是她太清高,而是她太高太瘦的緣故。
有一次常銘心拿了花,荷蘭玫瑰,玉色意外走過來:“花留下,你走?!庇裆獾浇诌叄瑢⒒ń唤o了一個賣花的小丫頭,賣了吧,我不要了。小丫頭說謝謝,轉(zhuǎn)身看看跑車?yán)锏某c懶?,一溜煙跑掉?br/> 常銘心氣得直打跌,玉色倒又過來了:“不如陪我看秀吧?!蹦且豢踢h(yuǎn)處斜陽淡淡淺金,風(fēng)光瀲滟。
就這樣熟悉了,就這樣常常去一起看秀了,玉色約常銘心,總是看秀的時間,挽常銘心的手,微微笑著,指點那些迤邐的衣衫,設(shè)計師謝幕的時候玉色總是站起來鼓掌,秀場便有熟人和她打招呼了,她不做這一行了,到底還是對這一行有眷戀,有時拉著常銘心離開。在街邊吃一份拉面,或是常銘心帶她去西餐館。
她喝了飲料,吃了甜點,又拉常銘心去吃拉面,每次看完秀,她都這樣拼命吃,常銘心也陪著她吃。那日送玉色回家,玉色樓下,隱隱有男子的身影在樓道外面,玉色主動吻了常銘心的臉頰,那是玉色第一次吻常銘心。介紹男子給常銘心:“程青,從前的經(jīng)紀(jì)人,普通朋友?!?br/> 常銘心走了。車子開了一段,想到玉色的傘在自己車上,不過是借口而已,玉色的傘在常銘心車上已經(jīng)很久了,開了車回去,其實是想念著玉色那個蜻蜓點水的吻。
樓道昏黃的燈光下,隱隱見到程青,自己走了,原來他一直沒有走,玉色也沒上樓,程青捉住玉色的手腕,不讓她走,含混不清地說著:“為什么不當(dāng)模特,為什么要離開我,我不許你不當(dāng)模特,不許你離開我……”
程青吻玉色,玉色推開他,又吻他,又推開他,吻到滿臉的淚。玉色吻著哭著,常銘心拿著她的傘,傘不知什么時候撐開了,一朵小小寂寞的花,開在藍(lán)紫深潭一樣的夜里。
3
后來玉色告訴常銘心,程青,不只是普通的朋友,是她做模特時的經(jīng)紀(jì)人,也是她從前的男朋友,她不當(dāng)模特了,和程青分手了,程青卻還是回來了。
玉色告訴常銘心的時候,不是不開心的。
常銘心沒有再找玉色,玉色的男朋友回來了,她就沒有希望了,但是一個月后,玉色漸漸找他了。
玉色不做模特,就沒有固定收入,房租到期的時候,找常銘心借,常銘心就借給她了。玉色大學(xué)的第二年學(xué)費,也是常銘心付的,不用玉色講,常銘心付得心甘情愿。
常銘心甚至為玉色買了鉆石項鏈,是把玉色當(dāng)成別的模特的樣子,她或許是別人的女友,卻還是可以有自己的金主。
有時候心里想,自己那么久,來來往往的愛情,到底脫不了一個錢字,也覺得心酸。
常銘心不讓玉色說借,玉色就不說借了。
玉色的小屋,常銘心常常去,他尊重玉色,并不對她怎樣,只是那日玉色找常銘心借錢,10萬元。10萬元不是小數(shù)字,就是另一回事了。
常銘心覺得玉色怎么就開得了口呢?細(xì)問才知道,是程青,程青遇到困難了,他只是小經(jīng)紀(jì)人,如今想要開自己的模特經(jīng)紀(jì)公司。10萬就夠了。
是在玉色的房間,常銘心問玉色:“你到底給我什么了,要我這樣為你赴湯蹈火?”
玉色諾諾著,說不出口。
那一刻的月色如鉤,黃澄澄的像一只香甜的檸檬,玉色站在窗前,常銘心攬著玉色的肩,便不再說什么了。
第二天玉色帶著錢去找程青,程青真的租了工作室,正式開始辦經(jīng)紀(jì)公司了,他原本有經(jīng)驗,接了一些表演,將工作室做得燦爛。玉色依然沒有當(dāng)模特,只在念成人大學(xué)。程青忙,回來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好幾次,玉色看到程青和他自己帶的模特很親密的樣子。
程青賭咒發(fā)誓,這是最后一次,要玉色再向常銘心借第二筆周轉(zhuǎn)資金5萬元的時候,玉色拒絕了。
其實從前的每一次,都是程青讓玉色去找常銘心借錢的。他告訴玉色,這關(guān)系到自己的事業(yè),他們的愛情可以做一些犧牲。
這一次玉色不去,程青嫌玉色臉皮薄,就自己去了。
程青找到常銘心,你和我女朋友在一起了,總不能就這樣吧,她可是一流的模特,你也有頭有臉。
程青給玉色打電話,問了存錄他們像的U盤。
玉色說沒有,倒是常銘心,取出DV放給程青看,是那夜的情景,窗前隱隱約約的人影,常銘心將手放在玉色的肩上,他們也只是聊天,程青拉進(jìn)度條,足足五個小時的錄像,他們都在聊天,直到清晨,常銘心離開房間。
程青跌坐在長椅里面。
4
玉色和程青分手了。
不分手又能怎樣呢?玉色在常銘心懷里哭,那是她第一次在常銘心懷里哭,在程青到底放棄要錢,離開以后。
那一夜,常銘心一直陪著玉色,常銘心說其實他早知道程青是這樣的人了,為了下訂單,他常??葱?,是半個秀場人,聽說過一些秀場的事的。
程青是小經(jīng)紀(jì)人,玉色是程青帶的唯一的模特,而就這一個,竟然頂尖。他原是要帶著玉色在模特界突出重圍,享受成功的。她是金牌模特,他便是她的金牌經(jīng)紀(jì)人,只是這一行,單有實力,想出來也不是那么簡單。程青想開公司,想自由一點,早在玉色還做模特時,就在圈內(nèi),偷偷替玉色給出了價碼,10萬元,誰給10萬元,自己就說服玉色跟他一晚。
程青吃定了玉色會幫自己。但是玉色后來不愿意繼續(xù)做模特了,還隱隱有分手的意思。程青恨她不成鋼,她不做模特,便沒有這個身價了,便和她分手了。如今分手后,看到玉色和常銘心在一起,程青知道,找到愿意出這個價碼的人了,所以程青又回來了。
程青不是為了如今開公司才將玉色拋出去的,而是一早想要犧牲玉色,只是如今才遇到最合適的人罷了。
玉色不信。
常銘心說我們試一試,或許你就相信了,看他是不是一次次要你找我借錢,一次次犧牲你。
那一夜,常銘心說服玉色,沒有接受玉色的借錢的交換條件,他們聊了一夜的天。
第二次,第三次,當(dāng)程青一次次催促玉色找常銘心借錢,不惜讓玉色和常銘心在一起的時候,玉色漸漸心冷了。程青按捺不住,要親自敲詐常銘心的時候,玉色徹底心冷了。
那一夜,玉色哭倒在常銘心懷里。然而一個星期后,玉色還是走了。
5
常銘心找玉色,找了很久,玉色的屋子里沒她,成人大學(xué)里沒有她,玉色就這樣消失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還是沒找到玉色。
玉色信來,是在一個月后,說常銘心,我一切都知道了,知道你是真的愛我,也知道程青不是那么好,他一早給出我價碼了。原本我知道這么多,就夠了,但是很不幸,我還知道了一些別的。你離開的幾天,程青又回來找我了,他說他的確壞,但是你也慫恿了他的壞。那時我和他重新在一起,你黯然神傷。
的確是程青主動找你的,說可以將我讓給你,只要你愿意給10萬元。
你拒絕了,說就算得到我的人,得不到我的心。
程青就給你出主意了,他設(shè)計了這個計策,說自己有困難,讓我向你借錢,露出貪得無厭的嘴臉,再由你來告訴我他的壞,他說這樣我就會很感動,就會愛上你了。
你太愛我了,你同意了。
你知道嗎?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我和程青,早晚是要分手的。你那么好,我和程青分手后,或許就和你在一起。
只是你太著急了,你不該和程青一起來騙我,你不該這樣做。
我要給你小小的懲罰,我現(xiàn)在在北京。三年后,若你還記得我,我還記得你,我會回來找你的。常銘心,你知道嗎?你的名字很好聽,你真會把誰常常銘記在心里嗎?
6
三年后的北京。
常銘心再見玉色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家里。
常銘心問玉色,怎么確定自己還記得她,還在等她,玉色搖搖自己手里的鑰匙,這鑰匙,是三年前她離開,偷偷配的。玉色知道,常銘心真的把她記在心里。他曾經(jīng)做的那些事情,也是因為愛她。
玉色說三年之約,如今她大專畢業(yè),真的不用做模特,做了會計。她必須回來,因為常銘心在這三年的時間里,經(jīng)歷了公司最輝煌、最志得意滿、最揮霍享受的那一段,到現(xiàn)在決策失誤破產(chǎn),一切從頭開始。玉色說她回來,是要陪常銘心度過他生命中最落寞的這一段。她回來,更因為她也記得常銘心,如果愛,如果有一些小錯誤是因為愛,總要為愛做點什么。
她回來,不是因為她欠他10萬元,而是因為她欠他愛,欠他很多很多愛。
編輯 / 尤 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