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巴拉克·奧巴馬 王輝耀 編譯
當我和奧瑪(奧巴馬的同父異母姐妹)坐在肯尼亞的新斯坦利酒店里用午餐時,我趁機研究起來來往往的旅行者。他們來自各個地方,有德國人、日本人、英國人、美國人——這些人拍著照片,招呼著出租車,推擋著街頭小販……不知何故,我感覺他們隱約透著無知和無禮,流露出一種最低層的自信。那是生長在專橫文化中的人才有的自信。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一個美國家庭坐在離我們不遠的桌子前。兩個非洲侍者立即跑了過去,他們的嘴巴笑得都咧到耳后根了。因為奧瑪和我還沒有點菜,所以我開始對另外兩個站在廚房邊的侍者招手。結(jié)果這兩個人幾次故意避開我的目光。最后,一個睡眼惺忪的年長侍者態(tài)度軟化了,給我們遞來兩份菜單。不過他顯然很不滿,過了幾分鐘都沒有回來招呼我們的意思。奧瑪生氣地繃起臉。我再次朝侍者招手,他終于過來幫我們寫菜單,不過仍然冷若冰霜。這時,那些美國客人已經(jīng)拿到了他們的食物,而我們卻仍然什么都沒點上。我聽到一個扎馬尾辮的金發(fā)女孩在抱怨沒有番茄醬。這時,奧瑪站了起來。
“我們走?!?/p>
她朝著出口走去,突然轉(zhuǎn)回來,走向那個正冷漠看著我們的侍者。
“你應(yīng)該對你的行為感到羞愧,”奧瑪顫抖著說道,“你應(yīng)該羞愧。”
那個侍者用斯瓦希里語粗暴地回答了奧瑪。
“我不管你得養(yǎng)活多少張嘴,你不能像狗一樣對待自己人。這里……”奧瑪突然打開她的手提包,拿出一張皺皺的100先令鈔票?!澳憧纯?!”她大喊說,“我付得起這些該死的食物。”
她把那張鈔票丟在地上,然后大步朝街上走去。我們沒有目的地慢慢走了幾分鐘,最后在郵局旁的長椅上坐下。
“你還好吧?”我問她。
她點點頭。“那真是蠢,把錢那樣丟掉。”她把手提包放在旁邊,我們看著車來車往?!澳阒溃绻腋硪粋€非洲女人在一起,我就不能進入任何酒店的俱樂部,”她說。“那些非洲警察會把我們趕走,以為我們是妓女。同樣的事情發(fā)生在任何一座辦公大樓里。如果你不在那里工作,并且你是非洲人,他們會攔住你,直到你告訴他們你的身份。但是如果你和一位德國朋友一起,他們就會滿臉堆笑。‘晚上好,小姐,他們會這樣說。”奧瑪搖了搖頭。“這就是為什么不管肯尼亞的國民生產(chǎn)總值有多高,不管你能在這買到多少東西,其他地方的非洲人依然會嘲笑它的原因?!?/p>
我告訴奧瑪她對肯尼亞的批評太苛刻了,事實上雅加達或墨西哥城也有同樣的事情——這只是經(jīng)濟上的一種不幸。但我知道我的話并沒有減輕她的痛苦。我甚至懷疑她是對的:不是所有來內(nèi)羅畢的旅行者都是奔著野生動植物來的。在肯尼亞,一個白人仍然可以在圣德勒瑪酒店的吊扇下喝著酒,欣賞海明威的畫像——畫上的海明威在一次成功狩獵后微笑著,周圍是面色鐵青的黑人苦力們。白人在這里不用感到內(nèi)疚便可得到黑人的服務(wù),順便還能對當?shù)貐R率表示一下驚奇,并且留下一筆慷慨的小費。不過不管怎么說,黑人統(tǒng)治已經(jīng)來了。這是肯尼亞人的國家。我們只是游客。(摘自《我父親的夢想:奧巴馬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