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
他說,大于友情,小于愛情的感情屬于什么?
我說,屬于,第四類情感。
(一)
網(wǎng)絡(luò)是個奇妙的東西,把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通通糾到一塊。然后,變成計算機里的一段段黑色的印刷字。以及一段段虛無的記憶。
那時,我很享受。我想,網(wǎng)絡(luò)那一頭的男子是那樣睿智。我喜歡這樣的感受。
我想,我沉迷了,我看著QQ上,不斷翻轉(zhuǎn)的聊天記錄,心里仿佛被一團柔軟甜蜜的棉花糖輕輕地包圍著,我喚他親愛,親、愛。這個美麗的稱呼。
開始逮著空上網(wǎng),把他的資料翻了一遍又一遍,看每一個人在他空間的留言,看到曖昧的詞句時,便不滿地撅撅嘴,不甘心地進對方空間,打開相冊,在心里嘀咕著,一點都不漂亮,然后,咧咧嘴,笑。
這樣甜蜜的心事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那么一天,他說,親愛,我們見面吧。
我心里的某些東西開始膨脹,夾雜著不安和期待,那個在我心里勾勒了無數(shù)次的他的模樣頓時變得模糊起來。我盯著電腦屏幕惴惴不安地打了很多行字,然后又一一刪除,猶豫了很久以后,我顫抖著手,敲出唯一的一個字。好。
后來的后來,便是我們的不算美麗的遇見。他很高,清瘦,很小的眼睛。
我的心里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落差感,他并非長著我喜歡的模樣。
(二)
我終究是認識了他。
我們像普通朋友一樣見面,說笑,玩鬧。我說過,他是個睿智的孩子,所以,跟他談天,我仍舊很享受。有時,我偷偷地想,若他眼睛再大一點,嘴巴小一點……多好。
可是,他還是他。我把心里最初的那份美好包裹得嚴嚴的,我說,我不喜歡他。然而,似乎我的排斥、冷漠絲毫沒影響他對我的好。
他給我買我愛著的零食,早早地在樓下等著,他的手被沉重的購物袋勒出了紅色的痕,但嘴角上揚著說,親愛,早上好。
他去了廈門,那座他喜歡的城市,我在心情里書寫著我對從前的他的掛念,他以為我說的是他,兩天后,他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我說,親愛,我餓了,想吃KFC。他說,好。你在KFC門前候著,我馬上就到。我在那等呀等呀,20分鐘后,他才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瞥了他一眼,不想說話。他說,我上銀行取錢去了,排了好久的隊。我抬起頭,說,滾。他只是包容地笑笑,給我買好漢堡薯條和可樂,讓我早點回家。
他叮囑我好好吃飯,照顧好自己脆弱的胃。他說,要學會照顧自己。我不耐煩地揮揮手,繼續(xù)啃薯條。他無可奈何的遞給我一瓶牛奶。我皺皺眉頭,埋頭喝我的可樂。他有些怒了,一把搶過我手中的可樂,那黑色的液體濺到我的手上,我瞪了他一眼,扭頭便走。
……
(三)
日子一天天的過,我開始習慣他,習慣他的存在。但也只是習慣。
如果沒有那次驚心動魄,或許,我會感覺如故。
那天夜里,我和他在廣場上蕩秋千,說著,笑著。突然,一個操外地口音的男子前來問路。我還沒來得及聽清他說什么,后面便有兩個人擁了上來。
我害怕了,頭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這樣的狀況。我手上拿著他的手機,便下意識的想撥110,可一緊張,我竟無法開啟鍵盤鎖。而就在這時,一紅頭發(fā)的小伙一把奪過我的手機,瞪了我一眼說,敢報警就殺了你。
我發(fā)抖著,只知道語無倫次地說,我沒有,沒有。
一個身影牢牢地立在我面前。他說,她膽小,你有什么問題跟我講。又轉(zhuǎn)過頭對我說,親愛的,不要害怕,沒事的,很快就過去了。我有些崩潰地扯著他的衣角,茫然地點著頭。
中間的情節(jié),對于我,是空白。
后來,一小癟子,一臉壞笑著說,這妞漂亮,伸出一半的手被他擋在了半中央。于是,他挨了好幾下狠揍。
最后的最后是,我倆的財物被洗劫一空。那三人壓著聲音地威脅:在我們走之前,你們敢出聲的話,就讓你們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我躲在他的后面,全身跟虛脫了一般,攤在地上。耳邊是他的安慰,以及對不起。
當時,我多想告訴他,當他像個男子漢般擋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心里滿是溫暖和感激。
(四)
事后,他調(diào)侃著發(fā)表感言,他說,這樣也好,這樣,你這輩子都甭想忘記我。
我笑得眼淚都忍不住想逃,我說,傻子。
我想,我把他放在心里了。我想,你是我一輩子的朋友。
但,他卻對我說了愛。這個沉重的字,我承受不起。
于是,我開始變得有些不可思議地尖銳,我故意地說著,我對誰誰誰的好感,又說著我喜歡的類型,與他完全背離的類型。
他感受到了吧,至少,沉默了許多。
我們之間的距離被拉遠了。
(五)
在那之后,第一次接到他電話便是,他說,親愛的,我當兵去了。
我也不知道,我聽完心里是什么樣的感受,只覺得,心里的一角被狠狠的抽空了。
我丟了一些東西,一些,似乎,不可以缺少的東西。
我滿臉是淚。
我說,親愛的,我舍不得。然后,是我咬著被角的嗚咽聲。
許久之后,我說,再見。
然后,掐斷電話,痛痛快快地哭出聲來。
臨別前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便到了他該走的日子。
(六)
2008年,12月14日,10:02,我按下通話鍵的時候,一特甜美的女聲清晰地告訴我,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我默然、平靜地趴在桌上,淚流成河。
后記:他走的時候,我正在考場一字一劃地寫著歷史答案。我沒有勇氣放棄對于高三來說尤為重要的質(zhì)檢去參加一場感傷的離別。我用力地握著黑色簽字筆,把每一個空格都填滿,看密密麻麻的一片黑,我的眼淚濕了眼眶,不知道是完成考試的欣喜還是什么,我不愿意多想。
考試結(jié)束后,我微笑著戴上耳機,一遍又一遍地聽著光良的《右手邊》,他深情地唱著,“我要迎著車窗外的光線,牢牢地記住,你微笑的側(cè)臉……”可是,多么糟糕,對于他,我的腦子里,似乎一片空白。
冬天的風很大,鉆進每一個縫隙,直接侵蝕我的皮膚。我攏了攏圍巾,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可是,我知道,無論我走到哪里,我都沒有他的消息。我自嘲地笑笑,然后,折身回家。
我想,我們將,從此陌路。
然而,就當我決心忘記的時候,12月21日,一個北京的區(qū)號出現(xiàn)在我家電話上,我握著聽筒,那邊是他的聲音。
他說,喂,是我。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