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燕

早晨我剛進辦公室,食堂管理員潘哥就跟了進來,還轉(zhuǎn)過身把門給關(guān)上了。

我一愣,心想,潘哥今天怎么表現(xiàn)得神叨叨的。

剛想問潘哥有什么事,潘哥卻哈著腰,對我開了口。老妹,平時潘哥對你怎么樣?我說,那還用說,哪一回食堂做好吃的飯菜,老妹要是不在單位吃飯,哥哥都給老妹留著,別人都嫉妒老妹呢。

聽了這話,潘哥的腰立刻直了起來。笑瞇瞇地說,我想求老妹個事,全單位我知道就你心腸最好,嘴也最緊。

我說,別忽悠我了,到底什么事?看我能不能辦到。

潘哥小聲說,你給我查一個人名。

查誰?我笑了,奇怪地看著潘哥。

潘哥兩只手互相搓了半天,才憋出聲來,說,就是咱們新來的張書記的老公,我聽別人說他在市稅務(wù)局工作,但是在稅務(wù)局下屬哪個部門,叫什么名字我就不知道了。你頭腦靈活,認識人多,你幫忙給我打聽一下唄。

我笑了,張書記是市委剛派到我們單位的女領(lǐng)導(dǎo),年輕、漂亮,還有點孤芳自賞,工作熱情很高,看樣子是個干事的人。

我平時的工作態(tài)度是不求無功但求無過,因此跟領(lǐng)導(dǎo)接近的時候少,更別提問這問那了。另外,我也沒有打聽別人私事的習(xí)慣。

我跟潘哥說,這可難住我了,我跟人家近不上啊,怎么打聽啊。向別人打聽的話,傳到張書記耳朵里,讓她以為我圖謀不軌就不好了,你為啥要打聽她老公的名字啊。

潘哥聽了我的話,兩只手又開始互相搓起來。一邊搓一邊對我說,張書記來查我了。

我一驚,查你什么?

潘哥說,前幾天張書記在食堂吃完飯問了我三件事。第一是那天吃的菜和肉的價錢;第二是糧食和蔬菜在哪買的;第三是問我買菜是不是一個人去。你知道買菜一直都是我一個人,每天都向辦公室報賬,為啥不去看賬卻要問我呀,你說她不是查我是做什么?

我覺得潘哥是大驚小怪了,新來的領(lǐng)導(dǎo)到食堂吃飯順便問問有關(guān)伙食的情況不是很正常嗎?

潘哥說,肯定沒這么簡單,她那么大的書記,關(guān)心這點小事,你不覺得是故意的嗎?自從我當這個食堂管理員以來,除了辦公室主任問我這三件事,還沒有哪個領(lǐng)導(dǎo)問過我呢。張書記一到咱單位就問我,指定是有原因。

我笑了,說,啥原因?

潘哥說,我這幾天晚上天天失眠,我想來想去,覺得一定是有人整我。估計是大胖在搞鬼,我知道他一直想當食堂管理員卻沒當上。去年年前,我總?cè)ベI大米那家的糧店老板給我家送一桶油表示感謝,不知道怎么讓大胖知道了,上班時他旁敲側(cè)擊地問我,我沒理他。他一定很嫉妒,懷恨在心,想借著新領(lǐng)導(dǎo)來了,把我整下去。其實,食堂管理員這活兒多累啊,他以為能有多少甜頭呢。他想當我就讓給他好了,干嗎在背后捅刀子,老妹,你說是不?

說真的,潘哥平時待我不薄,去年春節(jié)他還給我弄了兩條鰱魚呢,說是賣海鮮的送給他的。但我覺得潘哥是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就勸他別胡思亂想,沒影的事不能亂猜疑。

潘哥說,你歲數(shù)小,有些事你不懂。你給我想想辦法,我家有一個親屬是稅務(wù)局的領(lǐng)導(dǎo),或許能認識張書記的老公,我讓我親屬跟她老公說,求她放我一馬,其實我就是占了公家一點小便宜,要是把我工作整沒了就犯不上了,我女兒今年就高考了,需要錢的地方多著呢,我再找個工作也不容易啊,老妹你就幫我這個忙吧。

見潘哥說得如此懇切,我說,好吧,我有個朋友以前跟張書記共事,我給你問問,看他知道不。

潘哥這回笑了,說,我就知道你能有辦法。然后滿意地走了。

潘哥走了之后,我找到那位跟張書記共事過的朋友,對方告訴我,張書記是離婚的,稅務(wù)局的老公是她前夫。我想把這一結(jié)果告訴潘哥,又一想,萬一潘哥嘴不緊,張書記剛到新單位,如果把張書記已經(jīng)離異的事傳出去就不好了。因此我決定告訴潘哥我沒查到。

中午的時候我去食堂吃飯,準備等吃飯的人走了之后告訴潘哥。一進食堂大門,見剛吃完飯的張書記被潘哥陪著笑臉送到門口,我聽見潘哥說,張書記,今天食堂的飯菜不知道您吃好沒,有什么不滿意的我改進。

張書記一邊走一邊說,吃得不錯啊,你們很辛苦啊。據(jù)我所知,咱們的職工每天都很辛苦,為了不遲到,有的人早飯都吃不上,如果咱們早餐也為職工準備,這樣職工的身體健康就有保障了,是不是?那天你報的蔬菜和糧食的價格我這幾天想了想,我們單位還是能承受的,你認為給你們增加任務(wù)量你們工作起來有困難沒?我會給你們提高相應(yīng)的工資,你看怎么樣?

這話說完,我注意到潘哥一直緊張的臉突然松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