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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馬人之歌

      2009-02-12 08:47:36王榮章
      電影文學(xué) 2009年1期
      關(guān)鍵詞:護(hù)院黎陽唐寧

      王榮章

      1、傣寨

      暮色中,急湍的勐江在遼闊的壩子上繞個大灣,向南方的群山峽谷流去。

      江東的傣寨炊煙裊裊,在檳榔林和芭蕉樹掩映中。

      一座破舊的竹樓里,傣族少婦依罕和三歲的女兒依燕正圍著火塘吃飯。依罕懷孕,將近臨盆了。

      依燕端起一碗瓜菜稀飯暍了一口,嚷道:“阿媽,沒有鹽,我要鹽?!?/p>

      依罕拿起盛鹽的竹筒向依燕碗里拍拍。再沒有落出一粒鹽屑,她苦笑一下,哄道:“乖乖,快吃吧,你阿爸趕馬去勐江井,那里滿山遍野都是鹽巴,阿爸一定會帶塊回來,呵,他還說要在路上獵只山雞回來燉雞湯給你喝。”

      依燕聽得入神,再不嚷嚷了,默默地喝著稀飯,

      竹樓的扶梯下傳來喊聲:“依燕,快來看!”

      依罕的丈夫巖成,一個傣族青年漢子腰間掛個玲瓏的火藥葫蘆,肩頭的獵槍筒上掛支羽毛美麗的山雞,手里揣塊數(shù)斤重的礦石興致勃勃地踏上竹樓。

      小依燕奔到陽臺,一下?lián)溥M(jìn)巖成的懷里,理理山雞的羽毛:“多好看,阿爸,我要活的,不要死的。”

      巖成:“好,下次阿爸給你逮只活的?!?/p>

      依罕不經(jīng)意地問:“這塊石頭撿回來做啥?”

      巖成:“這是鹽礦石,從地底下挖出來的?!?/p>

      一聽說鹽,母女倆都興奮起來,小依燕連忙捧起礦石用舌頭去舔。

      依罕給巖成舀了碗稀飯,問:“這礦石咋吃哇?”

      巖成:“將它溶成鹵水,在鍋里煮干就成鹽巴吶!”

      依燕:“阿爸,我要喝放了鹽的雞湯?!?/p>

      巖成:“乖乖,等媽媽把鹽熬出來,就燉雞湯給你喝?!?/p>

      這時,腰掛長刀的土司府大總管帶著幾個兇神惡煞的護(hù)院兵沖進(jìn)竹樓,不問青紅皂白將巖成捆了。

      依罕驚愕地:“大總管,這是干哪樣?”

      大總管:“你還裝蒜,他偷了召賴?yán)蠣數(shù)柠}巴!”

      巖成:“胡說,這是鹽井砂丁(礦工)給我的?!?/p>

      大總管:“你敢和砂丁勾結(jié),這還了得!給我?guī)ё摺!?/p>

      護(hù)院兵搶過礦石,把巖成帶走。

      依罕去護(hù)巖成,被大總管一腳踢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

      依燕叫了一聲“阿媽”,撲在依罕懷中慟哭。

      2、竹樓下

      巖成遍體鱗傷,赤裸上身,被兩個護(hù)院兵架了回來,甩在依罕家的竹樓下,悻悻離去。

      依罕母女奔下竹樓,頻頻呼喚。

      良久,巖成慢慢蘇醒過來,在依罕的懷里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依、依罕,好……妻子,活下去,給孩子,弄點鹽,燉碗雞湯……”話未說完就咽了氣。

      母女倆放聲痛哭,鄉(xiāng)親們紛紛聚來。

      大媽:“罪過啊,這些領(lǐng)主太狠心了,老天爺為啥不把他們收了去呢?”

      小伙子:“這世道簡直沒有窮人的活路,我恨不得一銅炮槍把召賴……”

      大爹捂住小伙子的嘴巴:“眼前得把巖成送上山去。”

      3、龍林里

      秋風(fēng)瑟瑟,幾只烏鴉在大青樹上聒噪。

      樹下,一堆新土,依罕母女在墳前飲泣。

      大總管帶領(lǐng)護(hù)院兵找來:“嘿,你還在這里消閑,巖成欠下老爺?shù)膫?,夫死妻還,你就去給老爺家春米。”

      依罕:“我們沒有借債啊!”

      大總管:“沒有?你們吃的飯是老爺?shù)厣祥L的,你們住的竹樓是老爺山上竹子蓋的?!?/p>

      依罕茫然。

      4、春米房

      女奴們在辛勤地勞作。

      鼓起大肚子的依罕艱難地踩動杵棒,碓頭沖在碓窩里發(fā)出單調(diào)的哇哇聲。

      依燕在地上玩石子。

      衣著華麗的土司十二歲的女兒由大總管陪同路過舂米房,看見依罕,問:“大總管,這個大肚子婆娘哪里來的?”

      大總管:“大小姐,她是咱家新添的女奴。”

      大小姐:“喲,還有個小女奴哩!”上去扯住依燕的一只銀耳環(huán),“女奴也配戴耳環(huán)?”

      依燕緊緊拉住依罕的統(tǒng)裙。

      依罕懇求:“大小姐,你快松手?!?/p>

      大小姐:“不,她長得乖,我要她服侍我。”

      依燕:“阿媽,我不?!?/p>

      大總管:“依罕,就讓依燕給大小姐當(dāng)丫鬟吧。”

      依罕:“我們沒那個福氣。小姐,你快放手!”

      大小姐橫蠻地:“你不干?我要像羊羔似的把你牽走!”狠心地用力將耳環(huán)一拉。

      依燕的耳朵被拉缺了口,鮮血淋漓,滴在白色的緊身衣上,依燕捂住耳朵失聲痛哭。

      依罕:“你們,欺人太甚!”

      大小姐哼了一聲,將耳環(huán)甩在地上,氣沖沖地走了。

      大總管:“依罕,瞧你把大小姐得罪了,有你受的?!备笮〗愕钠ü珊竺媾苋?。

      依罕將依燕摟在懷里,拾起地上的耳環(huán),兩只大眼睛里燃燒起仇恨的光芒。

      女奴們向依燕母女圍了攏來,深表同情。

      5、竹樓下夜

      大總管帶領(lǐng)手執(zhí)火把的護(hù)院兵來到依罕的竹樓下。

      依罕來到陽臺:“大總管,深更半夜,你們來干哪樣?”

      大總管:“老爺有令,小依燕到土司府抵債。”

      幾個如狼似虎的護(hù)院兵沖上竹樓,從依罕手中奪走依燕。

      依燕哭叫了一聲:“阿媽呀!

      護(hù)院兵將依燕拽下竹樓。像老鷹抓小雞似的把依燕抓走了。

      6、土司府夜

      柴房突發(fā)大火,火勢蔓延。

      護(hù)院兵喊叫著,束手無策。

      7、老林里

      扎諾腰間掛只裝火藥的牛角,一手撥開枝葉,一手持火槍,機(jī)警地摸索野獸的足跡,少傾,他失望的收起獵槍,自言自語:“狡猾的九麂貍?!弊谝豢玫瓜碌臉涓缮洗蚧痃牫楹禑煛?/p>

      林子深處,隱隱約約傳來嬰兒的哭聲,他側(cè)耳聽聽,站起來循著聲音走去,來到箐溝邊,只見對面的石壁旁搭有窩棚,嬰兒的哭聲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他縱身跳過箐溝,剛接近窩棚。

      依罕腋下吊著襁褓,端起獵槍出現(xiàn)在柴扉口。

      扎諾坦然笑笑:“俗話說,是朋友美酒相待,是豺狼獵槍相迎,放下你的槍吧,是小孔雀的哭泣聲把我引來的。”

      依罕:“你是誰?”

      扎諾:“我是拉祜族獵人扎諾,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你就是巖成兄弟的妻子依罕?!?/p>

      依罕納悶:“你怎么知道?”

      扎諾:“是那個特殊的火藥葫蘆告訴我的?!?/p>

      依罕放下獵槍,喊了聲:“扎諾大哥……”抽泣起來。

      扎諾沉痛地說:“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這一趟來我就是專門在找你,孩子啥時生的?”

      依罕:“是進(jìn)森林的第二天,還不到一個月。因為缺奶,剛才喂他橄欖果,他怕苦,便哭?!?/p>

      扎諾:“召賴太狠毒了。依罕,聽說召賴正派人四處找你,要斬草除根!你打算咋辦?”

      依罕:“要不是孩子拖累,我要去宰了召賴?!?/p>

      扎諾:“土司府警衛(wèi)森嚴(yán),你單槍匹馬會吃虧的。”

      依罕:“難道說這仇就報不成了嗎?”

      扎諾:“仇要報,只怕你……”

      依罕:“扎諾大哥,你快說吧,只要能給巖成報仇,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闖!”

      扎諾:“聽說中國各族人民的大救星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工農(nóng)紅軍從貴州來到滇東北,紅軍就是專門解救窮人出苦海的,要報仇只有去投紅軍。”

      依罕提槍要走。

      扎諾攔住:“慢著,像你這樣上路,不知哪年何月才能到達(dá)目的地?這樣

      吧,小娃留下,剛好我婆娘也坐月子,奶可以分著吃?!?/p>

      依罕想了想,欣然解下襁褓,和獵槍一起遞給扎諾:“這支獵槍也一并送給大哥吧?!?/p>

      扎諾接過嬰兒和獵槍,從簡帕里摸出兩塊銀元:“拿去路上做盤纏。”指著一條小徑,“從這里翻過山去,渡過瀾滄江一直往北走?!?/p>

      依罕接過銀元,熱淚盈眶,向扎諾一跪,扎諾趕忙扶起。

      依罕:“再見了,扎諾大哥?!鞭D(zhuǎn)身消逝在蒼郁的林子里。

      8、土司衙門

      字幕:一九四九年冬。

      大堂上,土司召賴五十來歲,身穿長袍馬褂,頭上包著黃緞帕,發(fā)胖的身軀道貌岸然地坐在太師椅內(nèi)養(yǎng)神,但從他急速捫動念珠的姿態(tài)看出,他的內(nèi)心是不安的。

      屋里的人,除了親近心腹,還有兩個從內(nèi)縣逃來的地霸武裝頭目,都在焦灼地等他拿主意。

      身披毛毯,臉頰瘦小的馬幫鍋頭龍老大走進(jìn)廳堂,打了一躬:“稟縣長,馱子都裝好了,馬幫準(zhǔn)備起程?!?/p>

      披著黃袈裟的大佛爺同打扮得花貍狐俏的大小姐耳語什么。

      大管家嫉妒地瞪了大佛爺一眼,湊近召賴:“老爺,咱們還是走吧。”

      召賴:“往哪里走?”

      大總管:“當(dāng)然是出境嘛?!?/p>

      召賴搖搖頭:“我的鹽井,全勐的領(lǐng)地,可走不了哇?!?/p>

      全副武裝的警察局錢局長踱著方步:“是羅,像我們這么光著身子,到了那邊準(zhǔn)會受那些丘八(指國民黨軍)的氣。我看干脆,把人馬拉起來,打!”

      頭目甲談虎色變:“打不得喲,哀牢山一仗,幾乎把我們內(nèi)五縣的人馬全部報銷啦。”

      頭目乙心有余悸:“要不是我溜得快,早就成了共軍的階下囚?!?/p>

      召賴不耐煩地:“你們到底還剩多少人馬?”

      頭目甲:“搜羅一下,大概有一百來人。”

      召賴:“你們到勐江井附近的龍?zhí)渡阶≡?,沒有我的命令,不要出頭露面。”

      頭目甲乙:“拱聽召縣長的調(diào)遣?!?/p>

      召賴:“錢局長,把警察局的牌子撤了,全縣軍警編成治安大隊,你任大隊長,不要任何番號?!?/p>

      錢應(yīng)道:“是?!?/p>

      召賴向大總管:“你護(hù)送家眷先回勐江井,那里離國界近,可進(jìn)可退,要好好穩(wěn)住,另外告訴少爺,收斂一下他的浪蕩行為,少給我添麻煩?!?/p>

      大總管:“是?!?/p>

      龍老大:“馬幫還出來嗎?”

      召賴:“怎么不出來?趁這兵荒馬亂的時機(jī),我還要賺它幾筆大錢哩?!?/p>

      大小姐:“爹,你可要快些回來喲?!?/p>

      召賴:“不用耽心,我自有辦法?!?/p>

      大佛爺會意:“召縣長胸藏玄機(jī),真乃當(dāng)代俊杰。”

      召賴:“大佛爺過譽(yù)。”

      大總管湊近召賴:“那個姓唐的漢人……”手按刀柄,做了個“殺”的姿勢。

      召賴:“不,這種時候,不要招風(fēng)惹草,要絕對守密。”

      大總管低頭應(yīng)道:“是?!毕蚝笸巳?。

      召賴起身挽住大佛爺:“咱們從長計議?!?/p>

      9、縣城街天

      一條多半是草房、凸凹不平而又彎彎曲曲的大街,里里外外,人群熙熙攘攘,但更多的是穿黃軍裝的國民黨兵,這是向邊境逃竄的李彌殘部某團(tuán)官兵。他們疲憊不堪,然而對老百姓,又神氣活現(xiàn)了。見了年輕女人就調(diào)戲;動不動就打人罵人。

      趕街的人流中,間或有一兩個老年人,脖了上吊個大瘤子——這是因為吃鹽少,缺乏碘質(zhì)的緣故。

      一個水果攤被踢翻,水果滾了滿地,官兵們在爭搶水果吃。

      一家吃食店被兵痞糾纏,兵痞要用不值分文的法幣換取銀元,店主稍出怨言,便挨了耳光。

      兵痞將僅有的一塊半開(云南銀幣)拿去,還把一小砣鹽巴揣進(jìn)衣袋。

      幾個下級軍官喝得爛醉,在街上東倒西歪,唱著黃色小調(diào)。

      兵痞一走,店主氣憤地將法幣拋在街頭上。

      士兵們也將法幣甩了一地,罵道:

      “媽的,這些廢紙當(dāng)軍餉,揩屁股嫌硬了?!?/p>

      “到了境外,除了銀元,鹽巴也可以當(dāng)錢使!”

      長相兇殘的劉團(tuán)長和李副官帶著弁兵,騎著高頭大馬,逕直地進(jìn)了城堡似的縣衙門。

      10、山中

      千里邊疆,云海茫茫,峰巒蜿蜒,河流如帶。

      群山之巔,隱隱約約有馬幫穿行在云霧之間,漸漸傳來悠揚而悲涼的歌聲。

      青山高,綠水長,

      千里邊疆走馬幫。

      馬兒踩出羊腸道,

      趕馬人兒受凄涼。

      一領(lǐng)蓑衣穿四季,

      夜晚露宿篝火旁。

      披星星,戴月亮,

      光腳丫巴走四方。

      前村荒蕪炊煙斷,

      后寨尸骨無人葬。

      全家人只有一條褲,

      十八歲的姑娘出不了房,

      銀滿馱,鹽滿筐,

      通通進(jìn)了領(lǐng)主倉。

      窮人的血肉已榨干,

      填不滿領(lǐng)主黑肚腸。

      崇山峻岑鎖云霧,

      何日才能見太陽?

      漸漸看清,這是一支擁有數(shù)十匹馱馬,十多個趕馬工的龐大馬幫。

      唱歌的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包著包頭,背桿獵槍,腰間掛個火藥葫蘆,穿件有補(bǔ)丁的單褂,外面披領(lǐng)蓑衣,雖然面有菜色,仍然顯得那么英俊。他叫扎二,手里執(zhí)而銅鑼,走在前面,引著馬幫登上山梁。中間有匹馬走路趔趄,可能腳受了傷,馱子上的鹽巴,被幾個趕馬工分別背著。

      扎二鳥瞰:“楊大叔,快看,城里有好多老黃狗兵?!?/p>

      楊大叔應(yīng)道:“嗯,要變天了!”

      后面爬上來的龍老大披床毛毯,氣喘吁吁地手搭涼棚也向縣城觀望。

      楊大叔:“鍋頭,咱們轉(zhuǎn)去吧?”

      龍老大:“怕球,那是國軍,正好趕上街天哩?!?/p>

      于是疲乏的馬幫,在扎二銅鑼的引導(dǎo)下,沿著崎嶇的山路走下梁子。

      11、縣城

      馬幫進(jìn)入街口,扎二起勁地敲擊銅鑼,大聲吆喝:“讓開些羅,馬幫來羅?!?/p>

      馬幫艱難地在人流中穿行。

      頭馬到了街中,一少校軍官拉住籠頭:“站住,老子的馬打死了,借匹馬騎騎?!?/p>

      馬幫站住了。

      扎二佯裝不知,繼續(xù)往前開路,

      龍老大費了好大的勁擠到前面,點頭哈腰:“嘿嘿,老總,啊,長官,這是召縣長的馬幫。”

      少校:“什么雞巴縣長,就是蔣總統(tǒng)的馬,老子也要!”

      龍老大還要去奪馬。

      少?!芭九尽眱啥馍吭邶埨洗竽樕希骸扒趧?wù)兵,搬馱子。”

      勤務(wù)兵掀翻馱子,鹽巴跌落地上,兵們一見,蜂擁而至,爭先恐后地?fù)斓厣系柠}巴,于是,其它的馱子遭到同樣的命運,龍老大叫苦連天,往來招架,哪里止得住?沒有搶到鹽馱的兵們,趁勢洗劫老百姓,商販們關(guān)門收攤不迭。

      扎二偷空溜出大街,直向縣衙門跑去。

      12、縣衙

      無精打采的衛(wèi)兵來不及阻攔,扎二就進(jìn)了大門。

      13、內(nèi)廳門口

      李副官和兵弁在打瞌睡。

      扎二走近窗下,里面?zhèn)鱽碚儋嚭蛣F(tuán)長談話聲。

      劉團(tuán)長:“這是李長官的宏圖大略,望老兄三思?!?/p>

      召賴:“敝縣彈丸之地,焉能以卵擊石?”

      劉團(tuán)長:“老兄之見?”

      召賴:“盧主席已經(jīng)宣布省城和平解放,我也別無二法。”

      劉團(tuán)長:“說穿了,老兄要豎降旗。”

      召賴壓低聲音:“權(quán)宜之計嘛?!?/p>

      街上的嘈雜聲驚醒了兵弁,發(fā)現(xiàn)扎

      李副官:“干什么?”

      扎二:“有要事報告縣長。”

      召賴和劉團(tuán)長出現(xiàn)在門口。

      召賴:“扎二,哈事?”

      扎二:“馬幫剛到,被老總們連馬帶鹽搶光啦!”

      召賴瞠目結(jié)舌,啼笑皆非。

      劉團(tuán)長冷笑:“我的父母官大人,何必痛惜區(qū)區(qū)浮財,將來這些東西未必屬老兄所有,就當(dāng)如犒賞弟兄們吧?!鞭D(zhuǎn)臉問扎二,“你是干啥的?”

      扎二將銅鑼向劉團(tuán)長面前一擊,當(dāng)?shù)匾宦暎骸摆s馬的?!?/p>

      劉團(tuán)長冷不防嚇了一跳。

      召賴斥叱:“放肆,滾出去!”

      14、街上

      扎二見兵們還在洗劫老百姓,濃黑的眉頭一皺,便向縣衙后坡爬去,他藏在一棵碩大無朋的芒果樹后,端起獵槍向一行劫的匪兵瞄準(zhǔn)。

      街上,匪兵和一白發(fā)大媽爭持一只母雞。

      白發(fā)大媽:“老總,你行行好,這是我換鹽巴的?!?/p>

      匪兵:“老家伙,你不想活命啦!”騰出一只手抽腰間刺刀。

      砰地一聲槍響,匪兵應(yīng)聲倒地。

      立刻有人驚呼:“共軍來啦!”

      一時兵們亂放空槍,呼天搶地,背包栳傘,軍官們騎著搶來的馬匹,直向城南涌去。

      林子里,扎二的小圓臉上泛起勝利的笑輝。

      15、衙門口

      劉團(tuán)長匆匆與召賴拱手告別:“兄弟軍務(wù)在身,不及多談?!?/p>

      召賴:“恕不遠(yuǎn)送,后會有期?!?/p>

      劉團(tuán)長一行上馬走后,召賴向著背影罵道:“哼,比兔子還跑得快?!币慌ゎ^,見龍老大牽著那匹跛腳馬走來,更是火上澆油,“混賬東西,遲不來早不來,偏偏這時候來送喪!現(xiàn)在要趕緊買馬,越快越好?!迸瓪鉀_沖走進(jìn)衙門。

      16、縣衙

      縣衙門上降下青天白日旗。有幾個摘去領(lǐng)章帽徽的軍警,用石灰水刷去門楣上的國民黨徽。

      17、縣城

      大街小巷各界群眾歡天喜地張燈結(jié)彩,懸掛鞭炮,迎接解放。大街中間橫掛“慶祝勐江和平解放”的巨幅標(biāo)語。

      18、縣衙大廳

      官吏齊集。

      召賴:“經(jīng)過共產(chǎn)黨邊疆縱隊代表和我協(xié)商達(dá)成協(xié)議,勐江和平解放,仰合縣諸公各守原職,今天,解放軍工作隊就要到達(dá)本縣,諸位隨我出城恭迎?!?/p>

      19、街上

      錢局長率二三十名荷槍實彈的軍警簇?fù)碚儋囘M(jìn)街。

      錢局長大聲喝道:“讓開,縣長來了!”

      群眾怒目相視。

      召賴笑笑:“現(xiàn)在我們是共產(chǎn)黨了,共產(chǎn)黨主張士農(nóng)工商一律平等,大家不必介意?!?/p>

      在五星紅旗的招引下,一隊穿灰軍裝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高唱“三大紀(jì)律,八項注意”歌列隊入城。

      領(lǐng)隊的是個中年女兵,她叫黎陽,邊縱獨立營政委,青年政工干部小金和季天明緊跟在她身旁。

      召賴恭候道:“大軍駕到未能遠(yuǎn)迎,萬望海涵。”

      黎陽兩眼頓時射出犀利的光芒——這就是十五年前依罕仇恨的眼光!她情不自禁地將右手扶在腰間的手槍柄上。

      召賴一驚,身子下意識地顫抖起來,以為這個女兵不認(rèn)識他的身份,連忙自我介紹:“召某是勐江縣長?!?/p>

      黎陽她抑制住了滿腔怒火,幾秒鐘之后便恢復(fù)了常態(tài),嚴(yán)峻的臉龐上露出一絲笑意:“我叫黎陽?!?/p>

      “啊,黎政委!”召賴趕緊鞠躬,“久仰久仰?!毕蚝笳簦皝砣?,請黎政委上馬?!?/p>

      黎陽擺擺手:“不必了,召縣長請便吧?!彪S即率領(lǐng)隊伍進(jìn)城。

      這時鑼鼓聲四起,鞭炮齊鳴,歡迎的群眾擁了上來,爭先恐后地和戰(zhàn)士握手,送吃的東西,把召賴等甩到一邊。

      扎二敲起那面引馬銅鑼,擠到歡迎隊伍的前面。黎陽看見這個小伙子的特殊穿戴和熱情舉動。臉上泛起笑波,她把右手伸過去和他握手,他們邊走邊談。

      黎陽:“叫啥名字?”

      扎二:“扎二?!?/p>

      黎陽:“唔,是個拉祜族小伙,打獵的吧?”

      扎二:“不,趕馬的?!?/p>

      “啊!”黎陽很有感觸地向他腰間的火藥葫蘆投去一瞥,還要想說什么,便被歡迎的人流隔開了。

      20、縣政府夜

      大堂上汽燈輝明,里面坐著工作隊員。

      黎陽正在講話:“我們的任務(wù)是,徹底肅清境內(nèi)的反革命武裝。守衛(wèi)好邊防。同時要抓好鹽巴生產(chǎn)和運輸,以解決邊疆幾縣和鄰國居民的食鹽問題……”

      小金進(jìn)來報告:“政委,打銅鑼的那個小伙子來啦!”

      黎陽向季天明說:“會由你主持一下。”隨同小金離去。

      21、縣政府客廳夜

      扎二破例地除去了那領(lǐng)蓑衣,只穿了單褂坐在木椅上。窗外寒氣襲來,使他身軀瑟瑟抖動。

      “扎二同志,”黎陽熱情地和他握手。她看著那微微抖動的身軀,立即脫下自己身上的棉衣,給扎二披上。

      扎二眼里閃動淚花:“大軍,你們真好?!?/p>

      小金遞給他一盅開水。

      扎二憨厚地笑笑,喝了兩口,緩緩說道:“阿爸說天快亮了,要我到縣城注意召賴的動向,黃狗兵逃跑那天,我聽見召賴和黃狗兵頭官說了句‘權(quán)宜之計,其余沒聽清。”

      小金:“后來呢?”

      扎二:“我跑到后山上放了一槍,便把他們嚇跑了?!?/p>

      大家都笑了。

      黎陽問道:“他們把鹽巴運到哪里去了?”

      扎二:“勐江井和縣城都有大鹽倉,召賴準(zhǔn)備運到外國去換槍支和大煙,還有象牙、虎骨和皮張,然后轉(zhuǎn)運省城去賺大錢?!?/p>

      小金:“你敢領(lǐng)我們?nèi)デ宀辂}倉嗎?”

      扎二:“敢!”

      黎陽:“不,還是我們自己去吧?!蓖nD一下,又問,“三個月前,有個姓唐的同志來到勐江,你聽說過嗎?”

      扎二興奮地:“是在錫礦當(dāng)過砂丁的唐叔叔?”

      黎陽急切地:“是呀,他在哪兒?”

      扎二失望地:“他還來過我家,不幾天就失蹤了?!?/p>

      “啊!”黎陽呻吟一下,“是怎么回事?”

      扎二沉思,腦海里浮想聯(lián)翩。(回憶)

      陰靄的天氣,鹽井小街上,兒童們嘻戲著唱起童謠:

      勐江壩子一條槽,

      燕子飛過要掉毛;

      鹽井有棵搖錢樹,

      樹下是個萬人窟;

      只見娘懷胎,

      不見兒上街……

      歌聲中,召賴家的馬店里,伙計們抬出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

      店老板正在向大總管敘述:“這人前天一來就打擺子(虐疾),雨季快到了,看來是遭了瘴氣,這可是瘟病啊,得趕快抬走?!?/p>

      大總管看看左右的護(hù)院兵,問:“誰背去甩在萬人坑,給一塊半?!?/p>

      護(hù)院兵面有難色,但還是陪著笑臉:“嘿嘿,大總管,這可是瘟病呀!”

      大總管從口袋里摸出兩塊銀元,“再增加一塊,誰去?”

      護(hù)院兵你看我,我看你,還想熬價錢。

      “我去!”這時從看熱鬧的人群里擠出一個身材瘦削的小伙子,從大總管手中接過銀元,他就是扎二。

      大總管譏刺地笑笑:“我說嘛,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扎二招呼馬店伙計把病人扶在他的背上背起就走。

      大總管向護(hù)院兵丟個眼色:“跟著他?!?/p>

      22、荒山

      兩個護(hù)院兵遠(yuǎn)遠(yuǎn)跟著扎二向荒山走去。

      到了一個因地下采礦而塌陷下去的大坑前,扎二轉(zhuǎn)身看看在遠(yuǎn)處站住的護(hù)

      院兵:“喂,伙計,離遠(yuǎn)點羅,惹上瘟疫可不是玩的。”接著將病人輕輕放在坑邊的一個小缺口里。

      這時病人已經(jīng)醒來,他看到坑里的白骨和骷髏,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掙扎著說:“啊,你們,要活埋我?!?/p>

      扎二:“阿叔,小聲些。”將自己的蓑衣蓋在病人身上,又從身邊摸出一塊麂子干巴,遞給病人,“在這兒待著別動,天黑我來背你?!睂⑸磉呉粔K石頭掀下坑去,發(fā)出崆崆聲響。

      扎二趕上護(hù)院兵,將銀元在他們眼前晃晃:“怎么樣?格眼紅?”

      一護(hù)院兵沮喪地:“算你小于有運氣?!?/p>

      扎二:“別誨氣吧,給,一人一塊,拿去喝酒?!卑雁y元塞給護(hù)院兵就走了。

      護(hù)院兵盯著銀元眉開眼笑,半響才向扎二的背影伸出大拇指:“扎二,好樣的,夠朋友?!?/p>

      23、民宅夜

      頭大爹一家人在搶救發(fā)高燒說囈語的唐寧。

      24、民宅夜

      扎二從門隙向屋內(nèi)窺望。

      在鐮刀斧頭旗幟下,唐寧向

      頭大爹和楊大叔講述中國共產(chǎn)黨黨史。

      扎二推門進(jìn)來:“召賴他們要封井了?!?/p>

      唐寧不解地問:“封什么井?”

      穰頭大爹:“是這么回事,每年雨季來到前,老板們怕瘴氣發(fā)瘟疫,就帶著金銀財寶回城里去,一直等到七、八月雨季結(jié)束,當(dāng)河水清了的時候,才回來開礦熬鹽?!?/p>

      唐寧:“那砂丁們和鹽工咋辦?”

      楊大叔:“他們才不管工友們的死活。為養(yǎng)家活口,大家只好下河撈魚摸蝦,上山砍攀枝花?!?/p>

      唐寧:“財主們要回城享樂,我們管不著,但不能讓工友們喝西北風(fēng)。走,把大家集合起來跟他們斗?!?/p>

      25、礦井口

      工友們和家屬們云集在熄了火的鹽灶旁和和封了井的礦洞口,齊聲怒吼:“不準(zhǔn)封井,不準(zhǔn)熄火!”

      砂丁們動手拆開封井的木柵。

      26、小街頭

      召賴和大大小小老板們坐著滑竿騎著馬,帶著自己滿戴金銀財寶的馬幫準(zhǔn)備起程。

      大總管氣急敗壞地跑來報告:“稟老爺,砂丁們不準(zhǔn)封井?!?/p>

      召賴向礦山瞟了一眼,慢條斯理地說:“無風(fēng)不起浪,給我把帶頭羊找來。”

      這時,唐寧和禳頭大爹、楊大叔率領(lǐng)工人們趕來,擋住了老板們的去路。

      唐寧:“你們要回城,隨便,但鹽并不能封。”

      大總管悄聲說:“他就是被丟下萬人坑的那個瘟疫鬼。”

      唐寧聽見,坦然笑道:“不錯,我正是從萬人坑逃得性命的人,但我不是鬼?!?/p>

      召賴:“你是干什么的?”

      唐寧摸出一個小木牌,向旁邊小桌上一扔。

      一師爺拾起一看,向召賴耳語:“這是燈牌,他是錫礦砂了唐寧?!?/p>

      召賴唔了一聲,一道陰影罩上面頰。

      少爺召龍,手按長刀柄:“阿爹,這么個外路人,何必眼他窮啰嗦?!?/p>

      召賴斜了召龍一眼,壓低聲音:“我看此人來歷不淺,不可等閑視之?!苯又鴵Q上笑臉,向唐寧道,“唐先生不讓封井,召某收回成命就是。不過,唐先生從大礦來到偏僻小井,不知有何貴干?”

      唐寧:“這年頭,為了活命,離鄉(xiāng)背井,流漓失所的人比比皆是,何止唐某一人?!?/p>

      召賴:“唐先生若不嫌棄,召某愿以幫辦師爺相委?!?/p>

      唐寧:“我原本就是砂丁,還是當(dāng)個砂丁吧?!?/p>

      召賴:“那就有屈了,召某政務(wù)在身,咱們改日再談?!毕虼罂偣苓f個眼色,“去訂個契約,替我好好招待?!?/p>

      大總管會意:“是。”向唐寧,“請吧,到總辦處去,”

      唐寧在禳頭大爹等人的陪同下,來到有哨兵站崗的總辦處大門口。

      大總管擋住眾人:“老欀頭,你們不必來了。”

      唐寧:“欀頭大哥,你去通知工友們上工,我隨后就來。

      頭大爹吩咐扎二留在門口,便和楊大叔等人走了。

      27、總辦處傍晚

      扎二焦急守候在門口,卻不見唐寧出來。

      這時從里面走出一個護(hù)院兵,正是前兩天扎二給過銀元的護(hù)院兵之一。

      扎二:“阿哥,你看見訂契約的那個砂丁嗎?”

      護(hù)院兵把扎二拉朝一邊:“你說的是從萬人坑里爬出來的那個人嗎?”耳語道,“我們兩個好,我才說給你,他被大總管從后門請到‘行宮赴宴去了?!?/p>

      扎二半信半疑:“真的?”

      護(hù)院兵:“王八蛋才哄你。”吹著口哨走了。(回憶完)

      28、縣政府客廳夜

      扎二:“從此以后,再沒有看見他。有一回我向龍老大打聽,他說唐叔叔當(dāng)了幫辦,派到境外做生意去了?!?/p>

      黎陽果斷地:“不,這里面有陰謀,”她來回踱了幾步,來到扎二面前親切地向,“你阿爸咋叫?”

      扎二:“他是鹽井砂丁,因為他架木(支架)技術(shù)最好,大家叫他

      頭大爹?!?/p>

      黎陽喃喃唸道:“欀頭大爹”

      29、縣政府大院

      黎陽和小金向工作隊員分發(fā)小塊鹽巴。

      黎陽:“邊疆人民吃夠了法幣的虧,目前除了銀元,鹽巴也當(dāng)成了流通的貨幣。大家下寨子去,就用它當(dāng)飯金,順便多帶幾塊,送些給貧苦的群眾?!?/p>

      隊員們準(zhǔn)備分組出發(fā)。

      小金:“黎大姐,我們騎馬或是步行?”

      黎陽:“我們到江東寨,步行方便些?!?/p>

      30、渡口

      一梢翁劃著獨木舟擺渡,兩岸等候著過江的行人,也有人從上流波光粼粼的淺灘涉水過江。

      黎陽二人沿江下行走了一段,一支竹筏靠在水邊。

      黎陽:“上筏吧?!?/p>

      二人上筏,黎陽用竹篙輕輕一點,竹筏便離岸了。

      筏到中游,一陣清脆悠揚的歌聲沿江飄來。

      勐江水,長又長,

      勐江飛來金鳳凰,

      鳳凰頭戴五角星,

      紅光閃閃照邊疆。

      遠(yuǎn)處的江濱草灘上,扎二騎在馬上放牧,那群新買來的馬自由自在地啃吃青草。

      31、岸邊

      二人上岸,黎陽佇立江濱望著扎二,那肩頭的獵槍,那腰間的葫蘆。映入眼簾,越來越大。

      黎陽悵惘地喊道:“巖成!”

      小金:“不,那是扎二。”

      黎陽不好意思地笑笑:“哦,是扎二,剛才我認(rèn)錯了。”

      32、寨子

      黎陽二人走進(jìn)寨子。

      破舊的竹樓東倒西歪,道上坑坑凹凹,散布著牛屎馬糞,田園荒蕪,長滿人高的飛機(jī)草(椐傳是日本法西斯飛機(jī)播下的荒草)。

      黎陽嘆道:“唉,萬惡的奴隸制,把美麗富饒的邊疆糟蹋成什么樣子!”

      在一座殘留著卵石壘成的矮墻、雜草叢生的廢園前,黎陽默默地站住了。

      小金:“黎大姐,聽說你是傣家人?”

      黎陽感慨萬端:“是啊?!敝钢秆矍暗膹U墟,“這,就是我的家!”

      “啊!小金深情地注視荒園,“那你家的親人哪?”

      “親人?”黎陽哽咽,拉小金在矮墻邊坐下,“說來話長,轉(zhuǎn)瞬之間十五年了!眼里燃燒起火焰。(閃回)

      巖成重傷身死;

      火燒土司府;

      林中,扎諾接過嬰兒和獵槍。(閃回完)

      黎陽:“后來我喬裝打扮到了滇東北,找到了紅軍,改名黎陽,就在當(dāng)?shù)貓猿钟螕魬?zhàn)爭。”

      小金眼里噙著淚花:“小依燕一定還在召賴家中,我們要他把人交出

      來!”

      黎陽:“目前沒有必要驚動他。在召賴家中為奴作婢的人何止依燕一人,到時都得解放出來?!蓖nD一下,她的聲音有些低沉,“我那可憐的女兒,八成已被他們折磨死啦。”

      小金:“黎大姐。你的兒子叫啥名字?”

      黎陽:“當(dāng)時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給他取名字?!?/p>

      小金眼里抑制不住滾出淚珠,卻又充滿希望:“只要找到那個拉祜族獵人,依燕姐弟就會有下落。”

      黎陽:“在舊社會,拉祜族更受歧視,他們在高山密林游獵為生,一時間哪里去找他們的行蹤?在這漫長而殘酷的歲月里,他們能活下來,是不容易的?!?/p>

      小金:“召賴太壞了,把他抓起來吧!”

      黎陽:“解放勐江那天,一見他我就恨不得一槍崩了他??墒遣恍邪⌒〗?,一個共產(chǎn)黨員不能以個人恩怨代替黨的政策。召賴過去為非用歹,殘害人民,罪惡是很大的。但是在我黨政策的威力下,被迫接受了和平解放的條件,總算有了一星半點的轉(zhuǎn)變?!?/p>

      小金:“從轉(zhuǎn)移鹽巴事件看,他是不愿放下屠刀的?!?/p>

      黎陽:“他們妄想用切斷鹽巴的供應(yīng)來制造恐慌,這就更加暴露出他們的丑惡嘴臉,我們決不能讓他們的陰謀得逞,營黨委決定,派你作為軍事代表帶領(lǐng)四名戰(zhàn)士進(jìn)駐勐江鹽井,發(fā)動工人群眾采礦熬鹽,盡快將鹽巴運往縣城。”

      小金:“黎大姐,你……”

      黎陽:“不要耽心我,你要單獨作戰(zhàn),擔(dān)子不輕啊?!庇H切地拉起小金,“今天我們?nèi)ピL問貧雇農(nóng),明天你就出發(fā)?!?/p>

      她們出了廢園,向寨里走去。

      33、鹽井

      鹽井座落在勐江上游,依山靠水。

      山腳,幾個礦洞口堆著矸石。穿短褲、赤著上身的砂丁嘴里咬盞油燈,額頭上勒著裝滿礦石的背籮的揹帶,四腳四手從斜洞里爬出來。

      幾幢很大的散片房(用小木片蓋頂?shù)姆课?頂露出高低參差的煙囪,冒出滾滾濃煙。

      灶上,蒸汽彌漫。赤倮上身的工人手執(zhí)木棒,來回奔忙,在沸騰的鹽鍋內(nèi)不停地攪動。

      34、沿江一條小街

      衣著破爛的各族人民在交換自己的土產(chǎn)。茶房酒店里鬧鬧嚷嚷,多是過往的客商和穿短褂的砂丁。

      小攤販扯破喉嚨招攬顧客。

      街盡頭,有塊平掌(平壩),一圈高墻圍著大片瓦式竹樓和聳立著尖頂?shù)牡钐茫T口,一對大石獅俯瞰江面。

      傍著宮墻,面對小街,有一衙門般的四合大院,大門口

      了塊“勐江鹽井總辦處”的木牌。不時有鹽商進(jìn)進(jìn)出出,和幫辦師爺商談生意,門口有護(hù)院兵站崗。

      離大門不遠(yuǎn)的街口,搭起座涼棚,一個師爺模樣的人坐在柜臺里撥弄算盤珠子。

      柜臺前,打扮得士不土、洋不洋的花花公子召龍一只腳踏在木櫈上,四處張望。

      兩個護(hù)院兵押著一個挑鹽巴的小鹽販走來:“稟少爺,又逮住一個。”

      召龍:“把鹽巴沒收?!?/p>

      小鹽販:“這是我們合伙買的鹽,憑什么沒收?”

      召龍指指柜臺:“你沒有交稅,這是走私鹽?!?/p>

      小鹽販:“什么,用高價買你家的鹽,還要給你家上稅?”

      召龍:“這是老規(guī)矩,有啥大驚小怪?!?/p>

      小鹽販:“你們到底有哪些稅?”

      召龍向師爺:“算給他聽聽?!?/p>

      師爺掰起指頭:“出山稅,過河捐,開洞稅,熬鹽稅,保安款,處罰款,慰勞兄弟們的茶酒錢,跑路稅?!?/p>

      召龍:“莫忙,外加老子的辛苦費?!?/p>

      師爺噼里啪啦撥弄了一陣算盤珠:“共計十五塊半,你這挑鹽折合十五塊,還差半塊?!?/p>

      小鹽販:“師爺,我這挑鹽是二十塊半買來的呀。”

      召龍:“我說十五就十五,還差半塊,把他的衣服脫下來抵?!?/p>

      護(hù)院兵不容分說剝下小販的上衣。

      小鹽販:“這不是明搶嘛!”

      召龍手按長刀柄,得意地奸笑:“這是老子的天下,你搬起石頭去打天吧!”

      小販還要上去和召龍撕拼。

      一老大爹把他拉到一邊,低聲勸道:“漢子,忍耐些吧,不要白白去送性命,這些豺狼總有一天會遭報應(yīng)的?!?/p>

      漢子仰天長嘆:“老天啊,你為啥這么不公平哇!”

      老大爹將他拉走了。

      一客商牽了一匹馬,馱上已滿載鹽巴及藥材等,正往一條山路上行進(jìn),馱上還卷了一張色彩光鮮、花紋斑斕的虎皮。

      客商引起了召龍的注意,他向身邊的兩個護(hù)院兵遞了個眼色。

      護(hù)院兵會意,遠(yuǎn)遠(yuǎn)地尾隨著客商跟上山去。

      召龍,飛也似的從另一條小路奔去。

      35、靜僻的山梁

      召龍和護(hù)院兵突然從茅草叢中竄了出來,擋住馱馬去路。

      客商一驚:“你們要干啥?”

      召龍:“把虎皮留下?!?/p>

      客商:“這是我用大洋收到的?!?/p>

      召龍:“只要老子喜歡的東西,就得留下?!泵钭o(hù)院兵,“上。”

      護(hù)院兵上前爭搶虎皮。

      客商抓住虎皮不放手,被一護(hù)院兵一拳擊在臉上,霎時鼻血長流??蜕倘掏蠢^續(xù)和護(hù)院兵搏斗,幾拳擊倒護(hù)院兵。護(hù)院兵腦羞成怒,爬起身來抽出長刀一齊向客商刺去。

      客商從容抽出腰間匕首,左撥右擋,眼看要將護(hù)院兵制服。

      召龍躲在茅草叢中開冷槍,“砰”地一聲,客商應(yīng)聲倒地。

      召龍:“拖去喂野物?!?/p>

      護(hù)院兵將尸體拖進(jìn)草叢,搜索身上的錢物。

      36、礦井

      深黑的礦洞里,砂丁們頭上頂箋油燈,各據(jù)一角,用十字鎬采掘鹽礦。礦壁晶瑩剔透,隨著金石交鳴的“崆哇”聲,不時濺出火花。

      在一個偌大的空塘邊緣,禳頭大爹汗流浹背地倚在巖壁上挖礦。他頭發(fā)斑白,赤裸上身,像啄木鳥一般辛勤勞作。

      兩個護(hù)院兵提著明亮的煤石燈,領(lǐng)著召龍慢慢走來。

      召龍用馬鞭杵杵礦壁:“老

      頭,這樣硬的石頭,你還挖得動?”

      樓頭大爹邊挖邊說:“窮人有的是力氣?!?/p>

      召龍奸笑:“嘿嘿,瓜娃子才不想圖清閑。全鹽井的砂丁,數(shù)你技術(shù)最高,連我爹都沒小看你,我也想抬舉你哩?!?/p>

      穰頭大爹置若罔聞。

      一護(hù)院兵:“老……頭,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jī)會羅。”

      穰頭大爹:“有話就直說,轉(zhuǎn)彎抹角干哪樣?”

      護(hù)院兵:“是這樣,少爺看上你家姑娘,要娶她當(dāng)小婆娘,要是你同意,馬上提拔你當(dāng)監(jiān)王?!?/p>

      樓頭大爹:“不配羅?!?/p>

      召龍聒不知恥:“哎,只要我不嫌棄就行了嘛?!?/p>

      樓頭大爹:“呸!”

      召龍:“咋個?你不樂意??!?/p>

      禳頭大爹氣憤已極,聲音發(fā)顫:“我姑娘是金鳳凰,你是黑老鴉,這,這相配嗎?”

      召龍氣得口吐白沫:“你這個老雜毛,敬酒不吃吃罰酒?!庇民R鞭指著深黑的老塘,“下去給我背礦?!?/p>

      丁師傅和砂丁們聚了攏來,異口同聲地說:“這是兩百多年前的老塘,下去不是送死嗎?”

      召龍:“誰讓你們瞎起哄,各人干活去?!庇帽拮尤ヨ茦穷^大爹,“下去!”

      樓頭大爹一把抓過鞭子一折兩斷拋向塘底。要不是護(hù)院兵拖住,召龍差點跌了下去。

      召龍跌坐在地上氣急敗壞地向護(hù)院兵吼道:“給我往死里打?!?/p>

      護(hù)院兵舉起皮鞭。

      眾怒吼:“不準(zhǔn)打人?!?/p>

      召龍爬起身來:“你們他媽的都不想吃飯啦,老子通通開除?!眾Z過護(hù)院兵的鞭子要打眾人。

      “放下皮鞭?!毙〗鸷驮淼教量?,她用電筒光照得召龍眼花繚亂,

      扎二推開召龍:“小王子,靠邊站?!毕蝾^大爹介紹,“阿爸,這是大軍金代表。”

      召龍吃了一驚:“啊,軍代表來得好快喲?!?/p>

      小金:“欀頭大爹,你們辛苦了。”伸出雙手。

      禳頭大爹望著小金軍帽上的紅五角星熱淚盈眶:“大軍,可把你們盼來了。”伸出長滿老繭的雙手,和小金熱烈相握。

      小金:“剛才干啥打人?”

      召龍:“這些砂丁光偷懶不干活,我在教訓(xùn)他們?!?/p>

      穰頭大爹:“放你狗屁!這座老塘是清朝咸豐年間遺留下來的。不知道埋葬了多少砂丁?召龍硬逼著我下塘背礦,眾人不服,他就要打。”

      小金:“那好,你既然要叫工友下去背礦,你應(yīng)該先下去看看?!?/p>

      召龍:“我?哼,我生來就是管礦的,那些砂丁不去背礦還能干啥?”

      小金:“胡說,這是過去的老皇歷,現(xiàn)在解放了,再也不容許你橫行霸道。”

      召龍:“我又沒有借你谷子還你糠,你何必多管閑事?!?/p>

      小金:“凡是你欺壓人民的事我都要管。”

      召龍:“姓金的,我與你河水不犯井水,你何苦與我作對。”

      小金:“召龍,我可以開誠布公地告訴你,我們就是要與你和你們這個階級作對到底。你要是執(zhí)迷不悟,是沒有出路的?!?/p>

      召龍:“那好,咱們走著瞧?!?/p>

      扎二踢了塊礦石在召龍身后,召龍一轉(zhuǎn)身被石頭絆了個仰翻斛斗,被護(hù)院兵扶起,跌跌撞撞往塘口爬去。

      小金:“工友們,你們好,勐江已經(jīng)解放了,鹽井已經(jīng)解放了!你們就是礦山的主人。”

      礦井里一派歡騰。

      37、江邊

      一個身材窈窕、臉龐秀美的傣族姑娘端著木盆,沿著石梯走進(jìn)江里浣衣。

      對岸的草地上,扎二在放牧。

      她將筒裙挽高,江水淹到滕蓋。她把木盆放在礁石上,輕柔地在水中擺搓衣服。她是召賴家大小姐的丫環(huán)玉香,玉香直起腰來,看看牧馬的扎二,又將眼光出神地盯著水面,少傾,她短嘆一聲,緩緩唱道:

      勐江水,冷如冰,

      洗衣女奴立江心,

      珠淚顆顆滴水里,

      江面上照見新傷痕。

      我好比籠中孔雀鳥,

      何日才能開彩屏?

      我好比籠中孔雀鳥,

      何日才能開彩屏?

      扎二竚馬聆聽,接著唱道:

      勐江水,閃金光,

      邊疆飛來金鳳凰,

      鳳凰頭戴紅五星,

      崇山峻嶺見太陽。

      千年龍樹開新花,

      籠中的孔雀要翱翔,

      千年龍樹開新花,

      籠中的孔雀要翱翔。

      扎二牽馬到江邊飲水,與玉香一水之隔。

      玉香:“你唱的是真嗎?”

      扎二:“誰哄你,我還參加迎接‘解放進(jìn)城哩?!?/p>

      玉香:“還不是和黃狗兵一樣。”

      扎二:“不,完全不同,‘解放頭戴五角星,身穿灰軍裝,他們專為解救奴隸出苦海,幫助窮人鬧翻身?!?/p>

      玉香:“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人?”

      扎二:“這是毛主席,共產(chǎn)黨領(lǐng)導(dǎo)的軍隊,當(dāng)然是世上最好的人?!?/p>

      “玉香——”一座樓臺上傳來叫聲。

      玉香:“大小姐在鬼喊吶叫,我要回去了?!?/p>

      扎二:“玉香姐,以后再也用不著怕那個妖精了,我們勐江井也來了‘解放哩!”

      “嗯?!庇裣銘?yīng)了一聲,端起木盆跚跚地走上石梯。

      38、行宮

      大廳,外面?zhèn)鱽磉赃缘鸟R嘶聲,

      召賴:“大佛爺饋贈寶馬,何以克當(dāng)?”

      大佛爺:“哎,話說哪里,你是我們傣家一勐之王,又是勐江一縣之長,現(xiàn)在安然回來,真是可喜可賀。”

      召賴:“大佛爺雪中送炭,真知我心。”

      大佛爺:“自古以來,勐江就是三國交界的岔花地,什么朝代對勐江都是鞭長莫及,這勐江的寶座非召縣長莫屬?!?/p>

      召賴:“合啦,十年前老蔣開來一個團(tuán),也沒有吞掉勐江,雖然委任我當(dāng)個縣長,實際上勐江還是‘化外之地,誰也管不了嘛。”

      大佛爺:“共產(chǎn)黨的胃口可不小哇?!?/p>

      召賴:“大佛爺免慮,他們妄想蛇吞象?!?/p>

      大佛爺:“要是他們賴在勐江不走?”

      召賴:“我就先下手……”

      這時玉香送上茶來,

      召賴:“玉香,告訴大管家,設(shè)宴招待大佛爺?!?/p>

      玉香應(yīng)聲去了。

      大佛爺:“又來叨擾,何以克當(dāng)。”

      召賴:“不必客氣?!?/p>

      大小姐扭動水蛇似的腰肢進(jìn)來,賣俏地:“喲,大佛爺什么風(fēng)吹來?”

      大佛爺合掌,眉開眼笑:“幾日不見,大小姐越發(fā)風(fēng)韻?!?/p>

      召賴:“蘭兒陪大佛爺款白(閑聊),我去試試馬?!?/p>

      大佛爺:“縣長請便?!?/p>

      二人送走召賴,移坐小茶幾旁,眉目傳情。

      39、行宮門前

      馬弁扶召賴騎上一匹毛光油亮的黃驃馬。

      那馬嘶鳴一聲,在原地跳蹦一下,扭頭向江濱奔去,到了水邊,前腳一彈,后腿一豎,就將召賴掀進(jìn)水里,然后把頭一揚,直向淺灘奔跑。

      馬弁扶起落湯雞似的召賴。

      召賴指著奔馬大叫:“捉住它,捉住它。”

      馬弁們面面相覷,一籌莫展。

      這時,正在放牧的扎二騎了匹劣馬迎著黃驃馬跑來,二馬相交,扎二順手抓住黃驃馬的鬃毛,身子一躍,便騎了上去。在寬闊的江濱馳騁一圈,折回淺灘。扎二攏住馬韁,跳下來,臉不紅,氣不喘,把韁繩甩給召賴:“牽住,別讓牠再跑了!”

      召賴看呆了:“嘿,扎二,你小于還有兩把刷子?!?/p>

      扎二逗趣:“給你家趕馬,沒有兩下行嗎?”

      召賴:“好,今后這匹馬就歸你馴養(yǎng)?!卑秧\繩扔還扎二。

      扎二翻身上馬,一聲唿哨,躍進(jìn)淺灘,濺起白色的水花,直向?qū)Π兜鸟R群馳去。

      40、禳頭大爹的茅屋

      小金向柴扉口納鞋放哨的欀頭大媽點點頭,進(jìn)屋坐下。

      欀頭大爹:“召賴咋說?”

      小金“他同意將馬匹全部投入運鹽?!?/p>

      楊大叔:“我看不是出自真心。”

      扎二:“是有鬼,中午我去馬廄栓馬,看見龍老大和張麻子喝得醉醺醺的從行宮里出來。龍老大一手揣進(jìn)衣袋里,像攥著什么東西。”

      頭大爹:“這次運鹽,不僅是我們鹽工對全縣人民獻(xiàn)出的一片心意,更重要的是關(guān)系著大軍的威信,要想盡一切辦法將鹽巴安全運到縣城!”

      小金沉思:“他們是否想把馬幫趕往別處?”

      楊大叔:“嗯,這很有可能,中途歇馬的大黑山,有條箐溝通往界河,那是一條秘密的路?!?/p>

      扎二:“我看最好派大軍押運?!?/p>

      小金:“不行,如果敵人有更大的陰謀,這樣作就會打草驚蛇?!?/p>

      楊大叔:“只要不出國境,路上我們可以對付?!?/p>

      欀頭大爹:“小金軍代表,你可以寫封信,我安排人乘竹筏送到縣城,請黎政委調(diào)部隊在臨近界河邊的半坡寨接應(yīng)?!?/p>

      小金:“這辦法可行。”立即在筆記本上疾書,撕下一頁遞給欀頭大爹,“聯(lián)絡(luò)信號——篝火?!?/p>

      41、山腳壑口傍晚

      扎二領(lǐng)著頭馬,不時敲擊兩下銅鑼,

      咚咚聲驚飛起林中的宿鳥。

      龍老大依然披著毛毯,騎在大佛爺贈送的黃驃馬上殿后。

      馬幫來到大黑山腳壑口,地勢平坦,水草茂盛,便于歇馬。

      扎二止住頭馬。

      護(hù)院兵小頭目張麻子帶領(lǐng)四個護(hù)院兵,唱著淫穢的小調(diào),從對面山坡上走下來,看來他們早就在這兒等侯。

      姐兒生得像枝花,

      我采下花兒就丟她。

      楊大叔:“張隊長,從哪來呀?”

      張麻子:“老爺要我們護(hù)運馬幫,先來巡路?!?/p>

      龍老大已經(jīng)下馬,跑上前來:“有情況嗎?”

      張麻子煞有介事:“前不遠(yuǎn)有股土匪搶了一伙馬幫,原來的路不能走?!?/p>

      龍老大:“那就歇馬,明天一早趕路?!?/p>

      大家忙著卸馱子,有的去放馬,有的埋鍋造飯。

      這時從附近寨子走出來三個帶著小孩的女人,直向馬幫迎來。

      扎二向其中一個肌膚稍呈棕紅的三十多歲微胖女人喊道:“干媽,你們來啦?!?/p>

      那女人還未回應(yīng)。

      身旁一個五歲左右的女孩先聲奪人:“干哥哥,帶我去玩?!?/p>

      楊大叔打趣道:“看這小妞,連阿爸都不喊了,只曉得干哥哥。”

      這個女孩是楊大叔的女兒阿來,那棕紅女人就是楊大叔從老撾帶來的婆娘。

      楊大叔向扎二說:“打幾條魚下酒。”又向龍老大打了個招呼,便和另外兩個趕馬工跟隨他們的女人向寨里走去。

      扎二除去蓑衣和獵槍,解下為防螞蝗和毒蟲叮咬而浸透鹽鹵的梆腿布,背起魚網(wǎng)牽著阿來從岸邊走下河灘。

      阿來指著對岸叫喚:“干哥哥,快看,好多水獺貓,給我逮一只嘛。”

      扎二一看,果然有十多只毛光水滑的尖嘴野獸在江邊戲水,便脫掉衣服,留條內(nèi)褲,嘣的一聲跳進(jìn)水里,等他游過江去,那群小動物早已逃之夭夭,不見蹤影。他罵了聲:“鬼東西,把魚都嚇跑了?!庇钟瘟嘶貋怼?/p>

      扎二打開攔網(wǎng),把一端繩頭交給阿來拿著,拖起網(wǎng)游過江去,將另一端繩頭畔在石頭上,然后,又是扔石頭,又是乒乓乒乓手腳齊動板起水花,這是在向網(wǎng)里趕魚。

      過了一會兒,阿來大叫:“干哥哥,魚進(jìn)網(wǎng)了,我快拉不住了!”

      扎二在水里囑咐:“不要松手,拉不住就坐下來,我要收網(wǎng)了?!?/p>

      扎二慢慢把網(wǎng)收攏,非常吃力地才把十分沉重的網(wǎng)拉上沙灘。

      網(wǎng)眼上居然掛了二三十條青魚,足有五十斤重。

      “哇,好多好多魚呀!”阿來歡呼。

      42、寨子

      干媽早已在火塘邊的小方桌上擺好飯菜,有雞有蛋,火塘上的茶罐里噴出陣陣濃郁的烤茶香味。

      扎二把魚剖開掏出內(nèi)臟,抹上點鹽,插上竹簽,每人拿一條在火塘上烘烤。

      干媽給楊大叔和扎二各倒了一碗燒酒。

      大家開懷吃肉喝酒,其樂融融。

      扎二問:“他們要出境,到底想干啥?”

      楊大叔說:“一是制造鹽荒,二是換取槍支和大煙?!?/p>

      扎二:“決不能讓那些東西進(jìn)來?!?/p>

      楊大叔:“這條路三年前我走過,到時候臨機(jī)應(yīng)變。”

      43、山腳壑口晨

      馬幫準(zhǔn)備上路。

      龍老大向大伙說:“咱們改走大黑箐。麻哥,你們在前面開路?!?/p>

      張麻子帶著護(hù)院兵鉆進(jìn)了箐溝。

      扎二:“鍋頭,這條路不通縣城吶?!?/p>

      龍老大:“你休要胡說,趕馬人哪條路不能走?”

      扎二還想說啥。

      楊大叔岔開:“扎二,聽鍋頭的?!?/p>

      于是馬幫鉆進(jìn)箐溝,兩邊山勢陡峭,溝底一條清泉在亂石隙中潺潺流動,水溝旁是一條蜿蜒的羊腸小道。

      44、山谷

      馬幫沿著溪邊的小路緩緩上坡,銅鑼聲和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鸟R鈴聲在山谷回蕩。

      前面出現(xiàn)了箐溝口,外面地勢開闊,地形拔高了百余米,馬道也寬敞了許多。

      眼前的壩子足有五六里寬闊,周圍分布著村寨。雞鳴犬吠,牛羊成群,阡陌縱橫,大片大片的水田已栽下了綠茵茵的秧苗,說不清是首季稻抑或是三季稻,人們在田間地頭辛勤地勞作,像有些象書中所說的桃花園仙境。

      楊大叔和扎二引領(lǐng)馬幫進(jìn)入壩子,通過橫跨小河的廊橋,沿著寬闊平坦的馬道行進(jìn)。路過村寨,有老人和小孩站在路邊觀看。從服飾上看出,這是個民族雜居的地區(qū)。

      出了壩子,馬幫沿著蜿蜒的山勢逶迤爬上了茅草叢生的坡地,又漸漸遠(yuǎn)離了人煙。

      45、山下

      一座綿延入云的大山橫在眼前,山上全是茂密蔥郁的松林,林梢冒出裊裊蘭色炊煙。

      馬幫卸下馱子,讓馬兒輕松一下,并在料槽中喂它們豆料。

      大家就地躺在茅草上舒展一下筋骨,龍老大則臥在地上抽大煙。

      扎二拿出昨晚干媽給他準(zhǔn)備的干糧一糯米團(tuán)來吃。

      楊大叔指著云霧繚繞大山對扎二說:“這就是阿佤山,要翻過這座山,最近的路也需要一天的時間。”

      扎二雖然生長在邊疆,過去只是聽說過阿佤山的種種神秘傳聞,而今身臨其境,不免心情有些激動。

      正在扎二遐想之時,前面一箭之遙的盤山馬道上馳出一輛馬車,仿佛在追趕一個人。那人健步如飛,手里提著包袱一樣的東西。瞬間,人和車轉(zhuǎn)過山凹就不見了。

      扎二覺得有些奇怪,來不及多想,向楊大叔說了聲:“我去看看。”躍身騎上身邊的一匹馬向山凹飛馳而去。

      46、山凹

      扎二便追上馬車,只見前面被追的人斜刺里往山上奔去,馬車停了下來一籌莫展。

      馬車師傅看到扎二騎馬趕來,急忙說道:“快抓住他,他殺了人?!?/p>

      扎二并不回話,縱馬飛奔上山。

      馬兒雖然跑得快,但那人跑得更快,跟看距離越拉越遠(yuǎn),突然,那人不跑了,站在路旁低著頭一動不動。等扎二趕到,才看見從上面山路上走來一人一騎,從頭飾上看出,可能是佤族的頭人。

      頭人間:“甚什事?”

      扎二答:“他殺了人?!?/p>

      頭人一看,那人一手握長刀,一手提顆血淋淋的人頭。

      頭人下了馬,拔出腰刀在馬韁上割下一段繩子,來到那人面前,用尖刀從他鎖骨部位戳了一個洞,將繩子穿過栓過好,把繩頭遞給扎二:“交給政府法辦?!彬T上馬揚長而去。

      那人并不反抗,也沒有逃跑的企圖,至始至終沒有哼一聲。

      扎二被這場面驚呆了,回過神來,下馬收繳了那人的長刀,仍然讓他提著人頭,牽著犯人和馬從原路返回。

      馬車師傅還在那里等著,扎二將犯人和長刀移交給他,也說了句:“交給政府法辦?!彬T上馬返回馬幫。

      47、山下

      龍老大過足了煙癮吩咐馬幫起程,

      楊大叔問:“啥事?”

      扎二輕描淡寫地說:“一個人殺了人,已被馬車師傅帶走了。”

      楊大叔說:“殺人者大多單個藏在草叢或樹叢中,逢單身人路過突然躥出,揮長刀砍下頭顱,欣然而去,讓人防不勝防。所以,千萬不要一個人進(jìn)入間佤山。”

      48、盤山路傍晚

      馬幫順著彎拐的馬道下山。雖然盤山道路并不陡峻,但不注意人或馬會崴著腳。扎二引馬行進(jìn)的速度減慢了。

      馬幫穿越云層,到了云層下面,天已黑盡了,朦朧中,看得見分布在山下村寨的點點燈火。

      張麻子照著電筒,和護(hù)院兵走在前

      面,趕馬王點燃了馬燈,像熒火蟲一般時隱時現(xiàn),在大山中飄浮內(nèi)爍。

      扎二停止敲鑼,一手牽著頭馬,一手提著馬燈,小心翼翼地注視前面的道路。

      49、寨外夜

      馬幫艱難地跋涉到了半坡寨。

      這是臨近山腳的一個大寨子,在月光下依稀可辨,大約有四五十戶人家。人們早已沉入夢鄉(xiāng),偶爾傳來幾聲狗吠。

      馬幫從寨邊穿過,地勢逐漸開闊,兩三里之外的南卡河,在溶溶的月色下波光粼粼,已聽得見那急湍的流水聲,河的對岸,有稀疏的燈火,那是境外的村莊。

      楊大叔趕上扎二,悄聲說:“看,界河,不能再走了?!?/p>

      扎二止住頭馬,向后面望望,和楊大叔接連掀翻幾個馱子,鹽馱嘩啦嘩啦滾落溝底。

      龍老大在后面問:“什么響動?”

      扎二:“馬失蹄,翻了馱?!?/p>

      龍老大費了好一陣功夫才趕上來,疑惑地查看半天,才向趕馬工們咋呼:“站著做啥,趕快把馱子抬上來?!?/p>

      大家一動不動,裝做沒聽見。

      龍老大:“你們都聾啦,還要趕路哩?!?/p>

      一聽說趕路,大家疲乏得更不想動,有的干脆坐靠巖邊。

      楊大叔:“鍋頭,兩天的路當(dāng)一天趕,你看人困馬乏,又冷又餓,是不是歇馬?”

      龍老大:“老楊,不瞞你說,今晚要過河?!?/p>

      眾人一聽,齊聲嚷道:“過河就是外國,我們不去。”

      張麻子在前巡路,這時踅回來揮著手槍:“嚷啥?誰不去,老子請他吃洋花生米!”

      楊大叔悄聲向龍老大說:“這樣鬧下去不是辦法,沒有趕馬人,你們幾位能把馱子扛過河?現(xiàn)在是上半夜,不如打火造飯,吃飽了再走。”

      龍老大的小眼珠轉(zhuǎn)了半晌,連續(xù)打著呵欠,看來是煙癮上來了:“好嘛,歇馬?!鞭D(zhuǎn)向張麻子,“麻哥,你們兩頭警戒,看遠(yuǎn)點?!?/p>

      張麻子領(lǐng)著護(hù)院后兵走后,趕馬工們找塊平地卸下馱子,支鍋生火。有的去尋找溝底的馱子。

      龍老大:“喂,老楊,到溝底去生火?!闭f著,找個背風(fēng)處,躺在馱子下面燃起煙燈,先大大吸了一口大煙,然后,摸出一支竹管看了又看,小心冀冀地揣進(jìn)懷里衣袋中,再繼續(xù)吱吱地抽他的大煙。

      這一切,都被扎二那明亮的眸子攝了去。

      “哞,哞——”山麓傳來麂子叫喚。

      楊大叔從火堆里拿起根燃燒的柴棒,向扎二晃晃:“下酒菜送上門來啦!”

      扎二會意,抄起獵槍,像野兔般循聲鉆進(jìn)了林子。

      “呼——,”不一會,山里傳來沉悶的槍響。

      趕馬工們贊道:“著啦,好槍法!”

      龍老大翻爬起來問:“哪里打槍?”

      大家告訴他是扎二打獵。龍老大稍為放心。

      隔了不久,只見扎二肩上扛著一支金黃色的大麂子,跳下箐溝,來到火塘邊,笑道:“要不是鍋頭叫走這條生路,那里去找這樣肥的麂子?”

      楊大叔摸出鋁壺向龍老大搖晃:“鍋頭,等會喝兩口?!?/p>

      龍老大無話可說,又去抽他的大煙。

      50、界河邊夜

      不遠(yuǎn)外山麓上有一星火種在慢慢燃燒,越來越旺。

      這邊,飯煮熟了,肉炒好了,趕馬工們圍住篝火興沖沖地大吃起來。

      扎二端來一銅鍋香馥馥的麂子肉放在龍老大跟前,楊大叔也把酒壺遞了過來。

      龍老大一仰脖,連喝了三口,接著又狼吞虎咽地吃肉。

      張麻子也端起飯碗湊了過來。

      楊大叔將鋁壺遞給他:“張隊長來兩口?!?/p>

      張麻子接過,咕嘟咕嘟連灌一陣,抹抹嘴巴:“有勁,有勁!”突然轉(zhuǎn)臉看見山麓上的火光,驚叫,“火,篝火!”

      龍老大也有點緊張起來。

      楊大叔:“現(xiàn)在還是干燥季節(jié),難免會有野火燒山,或許是守山獵人燃起取暖的篝火。咱們用不著管它,來喝酒?!庇謱X壺遞給龍老大,“還是小心為妙?!?/p>

      龍老大邊喝邊說:“麻哥,你們快去前面探路,這里不是久留之地。”

      張麻子他們應(yīng)聲去了。

      幾口酒下肚,龍老大話也多了起來:“老楊,實話對你說,這次馬幫要去國外貿(mào)易,換機(jī)、機(jī)器,要是平安無事,老爺有重賞,少不了你的份。”

      扎二:“那邊有土匪啊?!?/p>

      龍老大:“土匪,嘿嘿,在這三國交界地帶,方圓幾百里。只要說出召老爺?shù)拇竺?,誰敢動根屈毛!”

      扎二:“前個街天。我們馬幫不是被拾得精光嗎?”

      龍老大又大大灌了一口酒:“這……那是國軍,他們還不認(rèn)得這塊金字招牌?!?/p>

      扎二:“要是再遇上國軍呢?”

      龍老大:“你小于就愛鉆牛角尖,俗話說,好漢不打不相識,一回生二回熟嘛,頭回他掮了老子的耳光,這回他還要請老子坐上席哩?!?/p>

      楊大叔繼續(xù)向龍老大敬酒:“鍋頭,別跟他小娃家一般見識,快喝酒吧。”

      吃飽喝足之后,龍老大醉眼惺忪:“老、老、楊、驚、驚醒點,別讓老豹子把馬咬翻了,我去躺會兒。”東倒西歪地走向一列馱子,裹著毛毯鉆進(jìn)去睡了。

      51、界河邊夜

      光下,黎陽率領(lǐng)一隊騎兵巡邏。

      一戰(zhàn)士:“報告政委,山麓上發(fā)現(xiàn)篝火!”

      黎陽:“下馬步行,向篝火方向搜索前進(jìn)?!?/p>

      黎陽下馬駐足看了看遠(yuǎn)處的篝火,命令:“發(fā)信號彈?!?/p>

      兩道耀眼的光束劃破夜空。

      楊大叔起身揮手:“行動!”

      趕馬工們分頭監(jiān)視。

      楊大叔向龍老大睡覺的馱子拋去一個松球,見無動靜,便和扎二走過來搬開馱子,見龍老大睡得像條死豬,扎二順手抓了一把松毛塞進(jìn)龍老大張開的嘴里,用準(zhǔn)備好的麻袋迅速將他的頭部罩住,把手腳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楊大叔從龍老大身上搜出手槍和腰刀,又在衣袋里找到那支竹管。然后用馬馱將龍老大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張麻子慌慌張張邊跑邊叫:“鍋頭,不好了?!?/p>

      楊大叔故意問:“鍋頭在睡覺,張隊長,什么事啊?”

      張麻子不說什么,直向龍老大睡覺的地方跑來,喊道:“鍋頭,快起來!”只見龍老大的腳微微蹬動。

      張麻子急了:“龍鍋頭,快醒醒,界河邊發(fā)現(xiàn)有‘老解?!比圆灰妱屿o,張麻子又說,“鍋頭,你醉了不是?等我把馱子搬開。”說著動手搬馱。

      楊大叔向扎二打了個手勢,說:“來,我來幫你搬?!?/p>

      張麻子用勁搬馱時,楊大叔一下子將他的頭按在馱上。

      扎二早已繞到張麻子身后,雙手擎起腰刀,用盡平生之力,直向張麻子背部扎去,張麻子哼了一聲,便不動了。

      這時箐溝外傳來解放軍的吶喊聲:“不準(zhǔn)動,繳槍不殺!”響起了槍聲。

      護(hù)院兵頑抗,立即遭到處罰,兩護(hù)院后兵被擊斃,兩護(hù)院兵向馬隊跑來,

      楊大叔揮動繳來的手槍:“伙計們,不能讓護(hù)院兵跑掉?!?/p>

      兩三個趕馬工也端起自己的獵槍,扎二的銅炮槍首先開火,擊傷一個護(hù)院兵,另一個跪地求饒,解放軍戰(zhàn)士過來將俘虜押走。

      黎陽和楊大叔等熱烈握手:“趕馬同志們,辛苦了!”

      眾:“大軍辛苦了?!?/p>

      黎陽問:“咋不見龍老大?”

      扎二指了指馱子:“羅,在那里睡大覺。”

      戰(zhàn)士們搬開馱子,龍老大縮成一團(tuán),像個粽子,戰(zhàn)士將龍老大囫圇抬上一匹馬背上捆好。

      楊大叔把竹管交給黎陽:“從龍老大身上搜來的。”

      黎陽抽出信紙,用電光照著輕聲唸道:“劉團(tuán)長大鑒,別來無恙?目今鹽荒嚴(yán)重。民怨載道,前所洽談之事,可以一舉,望速來勐江井共商大計,專俟大駕。召賴手書?!?/p>

      黎陽持信思考:“召賴反情畢露,應(yīng)該讓國外那條大蛇出洞了。只是這信如何送去?”

      眾戰(zhàn)士:“政委,派我去?!?/p>

      黎陽沉思不語。

      扎二自告奮勇:“黎政委,讓我去吧。路我熟悉。再說我和那個劉團(tuán)長,還打過照面哩?!?/p>

      黎陽問楊大叔:“如何將信搜出來的?”

      楊大叔:“龍老大多喝了幾口酒。正在馱子下做夢,我們就把他捆了,到現(xiàn)在他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p>

      黎陽放下心來,把竹管交給扎二,語重心長地說:“扎二同志,要膽大心細(xì),就從這條路把他們引進(jìn)來?!?/p>

      扎二學(xué)著敬了個舉手禮:“是?!彬T上大佛爺?shù)狞S驃馬,趁著月光,向界河馳去。

      52、行宮大廳上

      召賴坐在虎皮交椅上。

      頭目甲:“這段時間,實在是度日如年?!?/p>

      頭目乙:“哼,真他媽的憋氣,弄得老子像烏龜一樣縮在山洞里,不敢出頭露面?!?/p>

      召賴:“召某臥薪嘗膽。也不比諸位好受?!?/p>

      大佛爺:“我佛有眼,天賜諸位輔佐召縣長收復(fù)勐江?!?/p>

      召賴洋洋得意:“很是很是,只要大家精誠團(tuán)結(jié),不出三天,勐江又是我們的天下,哈哈哈哈!”

      眾狂叫:“愿效犬馬之力?!?/p>

      這時,瘦猴樣的龍老大狼狽不堪地竄了進(jìn)來,向召賴打了一躬:“見過老爺。”

      召賴:“見到劉團(tuán)長嗎?”

      龍老大:“嗨,一言難盡?!?/p>

      召賴:“咋說?”

      龍老大:“前天晚上。馬幫剛近界河,便遭共軍截?fù)簦液偷苄謧兤此赖挚?,終因寡不敵眾,被……被……”

      召賴氣憤已極:“混賬東西,誤我大事,拖出去。”

      親兵擁上前來。

      龍老大跪地哀求:“老爺饒命,我有重要軍情報告?!庇窒蛩淖笆?,“各位朋友,圣明的大佛爺,東邊不見兩邊見,賭場不見妓院見,望維持維持?!庇窒虼笮〗銛D眉弄眼,“也請大小姐金口美言?!?/p>

      大管家:“有屁快放?!?/p>

      龍老大:“我被解到縣里,幸好咋晚上錢大隊長把我放了,要我告知老爺,縣城空虛,望火速發(fā)兵,縣城立馬可破。”

      召賴:“我的信啦?”

      龍老大老鼠眼一轉(zhuǎn):“信,我,我丟在火塘里燒了?!?/p>

      召賴稍為放心。

      一護(hù)院兵進(jìn)來:“報告,李副官到?!?/p>

      召賴:“有多少人?

      護(hù)院兵:“弁兵四人?!?/p>

      召賴:“有請?!?/p>

      李副官進(jìn)來。

      召賴拱手:“李副官駕到,恕未遠(yuǎn)迎?!?/p>

      李副官坐下:“好說,好說?!?/p>

      玉香送上茶來。

      召賴:“李副官因何到此?”

      李副官:“團(tuán)座派我來約定攻城時間?!?/p>

      召賴:“劉兄如何知道我要興兵?”

      李副官詫異:“召縣長賜書相約,為何變卦?”

      召賴:“何人下書?”

      李副官:“你的小趕馬工?!?/p>

      召賴大叫:“此書有詐!”

      李副官拿出書信,召賴接過細(xì)看。龍老大暗暗叫苦。

      召賴:“扎二何在?”

      一護(hù)院兵:“后槽栓馬去了?!?/p>

      大總管:“傳扎二?!?/p>

      一會兒,扎二揹著獵槍從容地走進(jìn)廳堂,和龍老大一打照面,二人同時吃了一驚,但扎二很快平靜下來,

      扎二自若地:“龍鍋頭,你也回來啦?”

      龍老大心懷鬼胎:“唔,回,回來了,你,你從哪里來?”

      扎二:“我和李副官一起來的呀?!?/p>

      召賴:“你們搞些啥鬼名堂?”厲聲問龍老大,“你到底把信弄到哪里去了?”

      龍老大吞吞吐吐:“我,我燒了。”

      扎二理直氣壯:“難道我交給劉團(tuán)長的信是假的不成?”

      召賴揮揮信紙:“這是我親筆信,”指著龍老大,“你他媽的一派胡言?!?/p>

      龍老大有苦難言:“我,我,我……”

      扎二冷笑:“哼,你心中有鬼說不出口。還是我?guī)湍阏f好了。你酒醉得不省人事,我在你睡覺的馱子下拾到這支竹管,一看里面裝的是召縣長的信,怕誤了大事,便騎上大佛爺?shù)狞S驃馬,涉過界河,把信送到劉團(tuán)長手里?!?/p>

      李副官:“這小子倒精靈?!?/p>

      龍老大鼓起小眼珠,張口結(jié)舌,

      召賴怒火三丈,指著龍老大:“你他媽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給我拖出去斃了!

      大總管揮手,幾個親兵拖走龍老大。

      龍老大嚎叫:“饒命吶,冤枉啦,”指著扎二,“他,他,他通共軍!”

      大佛爺向召賴耳語。

      召賴:“把他們關(guān)起來,等我拿下勐江再來處置?!?/p>

      扎二叫:“我是有功之臣,為何關(guān)我?”

      大總管:“少廢話,帶走。”

      二人被帶走。

      扎二鬧嚷:“我是有功之臣?!?/p>

      李副官:“消息恐有泄漏,應(yīng)該提前行動。”

      召賴點頭稱善:“后天是正月十五,正好興師?!?/p>

      李副官:“拂曉攻城?!?/p>

      召賴:“一言為定?!?/p>

      大總管:“稟老爺,午宴已備好?!?/p>

      召賴:“李副官請。”

      李副官:“召縣長請。”

      召賴一行人從大門離去。

      玉香從角門進(jìn)來,收拾茶具后也匆匆出去。

      53、軍代表駐地的茅屋旁

      突然從附近的灌木叢中飛來一顆紙包著的石子,落在哨兵面前的地上。

      哨兵警惕地問:“誰?”

      只見一人身著統(tǒng)裙的背影在濃密的樹林中一閃便不見了。

      哨兵撿起紙條看了一眼,便進(jìn)屋將紙條交給小金:“報告,拾到一張紙條。”

      小金問:“誰送來的?”

      哨兵:“從樹叢中扔來的,沒看清是誰?”

      哨兵走后,小金反復(fù)看著紙條,自語道:“狐貍的尾巴終于露出來了?!?/p>

      54、行宮大廳

      宴席散后,召賴一行人又回到大廳。

      李副官:“軍務(wù)緊急,就此告別?!?/p>

      召賴等送至門外。

      李副官拱手:“請留步,”

      李副官走后,大家剛一坐定,玉香又來上茶。

      大小姐提醒:“還有那個姓金的漢婆子咋辦?”

      召賴命令大總管:“給我抓來?!?/p>

      頭目乙:“殺雞焉用牛力。”拔槍出門。

      召賴:“老五,我要活的?!?/p>

      頭目乙回頭邪惡地一笑:“我曉得。”

      55、軍代表駐地

      二三十個匪徒將軍代表駐地圍住。

      頭目乙:“姓金的,懂事的自己出來,免得老子動武?!?/p>

      “叭”的一槍,頭目乙的氈帽被打飛了。

      頭目乙嚇得躲在土基堆后,抱頭狂吠:“給老子打!”

      槍聲四起,彈丸像流星般向草房壓去。

      一匪徒獻(xiàn)計:“五哥,放火燒房?!?/p>

      頭目乙:“你懂個逑,燒死了拿啥去交差,抓活的,給我沖!”匪徒們嗷叫向草房沖來。

      草房里的戰(zhàn)士們從門口窗口向外射擊,幾顆手榴彈同時飛出,炸得匪徒們喊爹叫娘,匪徒們臥地射擊,兩名戰(zhàn)士中彈犧牲,槍聲漸疏。

      頭目乙:“弟兄們,共軍沒子彈啦,沖上去抓活的?!?/p>

      小金拿起犧牲戰(zhàn)士的步槍:“同志們,和敵人拼刺刀?!焙蛢擅麘?zhàn)士沖向

      敵群。

      小金等三人刺殺數(shù)名敵人,兩戰(zhàn)士犧牲,小金受傷被俘。

      頭目乙得意忘形:“帶走?!?/p>

      56、行宮后花園

      靠近山根,有一拱形鐵門,宛如窯洞。鐵門被墻隔成兩扇,里面黑洞洞的,看不見底,這就是利用廢巷建成的礦牢,牢前有哨兵游動。

      扎二被關(guān)在右邊的鐵門內(nèi)。

      牢房很窄,再往里,是一偌大的空塘,由于年深日久,四壁風(fēng)蝕,深不可測的塘底積著水。

      龍老大蹲在角落里,像困獸般眼里射出兇光。

      此外還有三名囚徒,其中,一人頭發(fā)胡子很長,實際年齡只有三十來歲,瘦削的臉頰上。閃動著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就是邊縱獨立營營長唐寧。

      這時園門‘依呀一聲。兩個護(hù)院兵架著滿身血污的小金進(jìn)了花園。被關(guān)進(jìn)隔壁的礦牢。

      扎二撲到窗口呼喊:“小金軍代?!?/p>

      “啊?!碧茖幷酒鹨瞾淼酱翱?,“小金,小金,我是唐寧?!?/p>

      小金扶著墻慢慢地移到窗邊,細(xì)聲說:“扎二,我在這里。”

      唐寧和難友們故意圍著龍老大攀話,讓他無暇顧及扎二和小金的對話,

      扎二:“小金軍代,告訴你,唐叔叔也在這里?!?/p>

      “啊。”小金欣慰地笑笑,但很快又消失了笑波,“扎二,敵人要叛亂了,召賴約定殘匪后天拂曉攻城,要設(shè)法報告黎政委,另外,一定要救出唐寧同志……”說完,昏迷過去。

      扎二:“來人啦?!?/p>

      哨兵走過來,吆喝:“不準(zhǔn)說話。”

      扎二叫嚷:“我餓了,肚了咕咕叫?!?/p>

      哨兵:“離開飯的時間還早吶?!迸ゎ^走開。

      扎二向唐寧轉(zhuǎn)告了小金的話,二人沉入苦苦思索之中。

      扎二習(xí)慣地去摸自己的獵槍,卻只觸到腰間的葫蘆,于是解了下來反復(fù)把玩。突然,扎二盯了盯打盹的龍老大,興奮地說:“唐叔叔,你寫封信裝在葫蘆里,用江水把它帶到縣城?!?/p>

      唐寧:“嗯,是個好辦法,可是敵人查得嚴(yán),葫蘆怎么遞得出去?況且,牢里哪去找紙筆?”

      于是二人又沉思起來。

      扎二撿了塊石子在葫蘆上刻了起來……看了看,又補(bǔ)刻了幾劃,將葫蘆遞給唐寧。唐寧仔細(xì)一看,眼里閃動喜悅的光芒,他被扎二涌泉般的智慧所感動,又從地上撿了塊石子,在圖案右上角刻了一個圓圈。二人會意地笑了。

      花園的小門開了,玉香提只竹籃進(jìn)來。

      哨兵嘻皮笑臉迎了過去:“玉香,來做啥?”

      玉香:“大小姐要我來采鮮花?!?/p>

      哨兵看了看空竹籃,走開了。

      扎二嚷嚷:“渴死我了,我要喝水?!?/p>

      玉香一抬頭,扎二向她舉了舉葫蘆。

      玉香向哨兵求情:“阿哥,看他怪可憐的,給他點水喝吧?!闭f著走近鐵門。

      唐寧檔住龍老大的視線,扎二做了個拋丟的手勢,將葫蘆遞給玉香。

      扎二又呼喚:“我要喝江水。”

      哨兵從玉香手里奪過葫蘆,看了一眼刻紋,感到莫明其妙,撥開木塞,拍了拍見是空的,向扎二罵道:“就你牛事不發(fā)馬事發(fā)?!睂⒑J扔進(jìn)玉香的竹籃里,走開了。

      扎二趁機(jī)又向玉香做了個拋丟的手勢,重復(fù)道:“快些,渴死了,我要喝江水?!?/p>

      玉香采了花,匆匆離開花園。

      57、縣政府夜

      會議室里汽燈輝明,黎陽和干部們正在研究這個從江里撿來的小葫蘆。

      葫蘆上,刻著一幅十分粗糙的圖畫:左下角,一支黑手擎住殘缺的長刀,右下角,一支毛手握著手槍,一齊指向城門上的五星旗幟,西山頭上,浮著一個圓圈。

      干部們輪流觀看,議論紛紛,不時注視著首長剛毅而智慧的眼睛。

      黎陽猛然醒悟,果斷地:“同志們,這是信,這是葫蘆信!”

      “啊,葫蘆信?”干部們露出驚訝的神情,靜靜地期待著揭開葫蘆的秘密。

      黎陽:“這長刀表示召賴的地雹武裝,短槍表示國民黨殘匪,城墻上的五星旗幟就是新生的紅色政權(quán)縣人民政府。這圓圈表示月亮還未落進(jìn)西山,它指明叛匪攻城的時間是正月十五日,也就是明天的拂曉。”她緩緩走了兩步,繼續(xù)說,“之所以采取這種特殊的方式傳遞情報,說明勐江井已經(jīng)籠罩在白色恐怖之中,或者說發(fā)信人已身遭禁錮,尤其是龍老大的逃跑,更會給扎二和小金他們帶去危險?!?/p>

      干部們信服地點頭。

      黎陽向季天明說:“錢大隊長暫時不要驚動他,讓他表演?!彼岣呗曇簦巴緜?,勐江井等待我們?nèi)ゾ仍?,全縣人民等待我們?nèi)氐捉夥拧N覀兊膶κ质羌榻凭藁?、詭計多端的反革命老手,何況我們是在邊境作戰(zhàn),稍為疏忽就會讓敵人溜掉。因此我們要誘敵深入,就近殲滅!現(xiàn)在我們來研究作戰(zhàn)布署?!?/p>

      黎陽走近墻壁,拉開帷幕,一幅邊境地區(qū)軍事地圖呈現(xiàn)在面前,干部們圍了攏去。

      58、江邊傍晚

      殘陽還未落山,勐江井擁擠著召賴的烏合之眾。

      嘍啰們紛紛登上竹筏。召賴在親兵簇?fù)硐律狭艘恢Т笾穹?。一支馬隊也從陸路進(jìn)發(fā)。

      召賴扯起喉嚨:“弟兄們,我出奇兵,神鬼莫測。攻下縣城,每人賞半開十塊?;钭嚼桕栒?,賞大洋五千,官升三……”

      一陣爆炸聲和槍聲傳來,眾驚惶。

      召賴:“哪來的槍聲?”

      大總管:“不礙事,是跑上山去的砂丁放火槍?!?/p>

      召賴:“這些窮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等我拿下縣城,再回來收拾他們。不過大總管,大意失荊州,勐江井是我的窩子,你要好好守住?!?/p>

      大總管:“老爺放心吧?!?/p>

      召賴喊道:“開拔!”

      十余支竹筏像枯枝敗葉灑向江面,順流而去。

      59、江對岸拂曉

      萬籟俱寂,一輪殘月浮在西山頂上,暗淡無輝。天幕上,印著縣城的輪廓,

      一帶松林后面,召賴和劉團(tuán)長騎在馬上瞭望縣城。

      城下,江濱的開闊地上,蘆葦迎風(fēng)搖擺。

      召賴:“昔年楚漢相爭,懷王與諸將相約,誰先進(jìn)關(guān)誰為關(guān)中之王,而今我與老兄相約,攻下勐江,咱們平分秋色如何?”

      劉團(tuán)長:“不敢。俗話說強(qiáng)龍斗不過地頭蛇,不過對付共黨,我們倒是應(yīng)該不分彼此,對嗎?”

      二人獰笑。

      一親兵:“報告縣長,城上有光!”

      召劉二人暸望城頭,昏暗的夜幕中,閃爍著一星燐火般的光點。

      召賴:“這是錢局長的信號,共軍毫無戒備,團(tuán)座從灘頭正攻,我由后山夾擊,縣城一鼓可下?!闭儋嚶视H兵離去。

      劉團(tuán)長命令:“各營進(jìn)入松林待命。”

      少傾,后山升起信號彈,

      劉團(tuán)長:“弟兄們,攻下縣城人人有賞,放假三天,從灘上沖過去!”

      兵們在軍官的威逼下,進(jìn)入江灘。

      劉團(tuán)長見對岸沒有動靜,也騎馬涉水。當(dāng)他們大搖大擺走進(jìn)江心,先頭部隊已經(jīng)過了江上了沙灘,蘆葦叢中突然槍聲大作,兵們像麻桿一般倒在沙灘上和冰冷的江水里。沒有死的又潮水般退回林子里。

      劉團(tuán)長早已扭轉(zhuǎn)馬頭大罵:“誰說共軍無戒備,召賴這條老狗!”

      60、后山上

      召賴遭到同樣的命運,他憤憤地罵:“劉胡子真是飯桶!”

      天色微明,東方已露出一線曙光。

      縣城周圍又響起了激烈的槍聲,看得

      見,約有一個連的穿黃軍裝,臂纏紅布條的隊伍沖進(jìn)縣城。

      召賴狂喜:“看,國軍已經(jīng)進(jìn)城了,咱們快些沖下山去?!?/p>

      嘍啰們蜂擁著沖下山來,向縣政府逼近。

      61、江對岸

      劉團(tuán)長看著望遠(yuǎn)鏡:“兄弟部隊攻進(jìn)了縣城,機(jī)槍掩護(hù),全部過江?!?/p>

      士兵們仗著人多勢眾,紛紛涉水過江。

      一支人民解放軍部隊步著劉團(tuán)長的后生迅速進(jìn)入松林,沿林帶埋伏。

      62、城邊的馬店里

      楊大叔揮動手槍,指揮趕馬工們憑著矮墻,用火槍和弩箭向叛匪射擊,他們的槍聲稀疏,然而彈不虛發(fā),叛匪們像野獸一般應(yīng)聲倒地。

      63、縣大隊院內(nèi)

      隊員們在黨代表的指揮下,分布在圍墻邊阻擊從后山?jīng)_來的地霸武裝。

      錢局長和一伙兵油子卻向空亂射,大隊副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錢局長看見穿黃軍服的部隊進(jìn)了城,悄聲向身邊的人說:“國軍已進(jìn)城,動手吧!”

      錢局長舉起手槍瞄準(zhǔn)黨代表季天明,‘呼的一聲,錢局長裁下墻來,原來是大隊副先開了槍。

      兵油子們開了大門,準(zhǔn)備迎接叛匪。

      隊員巖帥丙叫道:“大隊副,兵油子要跑!”

      一中隊長向大隊副開槍,巖帥丙挺身擋住,犧牲了。

      大隊副高喊:“把叛徒先干掉?!?/p>

      部分隊員掉轉(zhuǎn)槍口,把一中隊長等兵油子擊斃。

      64、江對岸

      響起嘹亮的沖鋒號聲,隱蔽在松林里的解放軍主力部隊已經(jīng)涉水過江,向逼進(jìn)縣城的殘匪包抄過來。

      65、縣城外

      工作隊員們和縣大隊員們越出墻垣,直向召賴的叛匪沖去。叛匪傷亡過半,親隨擁著召賴拼命翻山越嶺逃跑。

      喬裝打扮,臂纏紅布條的邊縱戰(zhàn)士和楊大叔率領(lǐng)的趕馬工們沖出縣城,向逼進(jìn)城邊的殘匪猛烈開火,與外圍包抄過來的部隊將殘匪包圍在江濱的開闊地上,在一片“繳槍不殺”的喊話聲中,匪軍走投無路,紛紛舉手投降。

      劉團(tuán)長見大事已去,越過江灘,單人獨騎。落荒而去。

      66、礦牢里

      有人在鐵窗口望風(fēng),趁龍老大熟睡之機(jī),扎二揭下偌大的包頭,將包頭布撕破一端栓在唐寧腰間,催促道:“唐叔快下吧。”

      另外兩面?zhèn)€難友也央求:“快下吧,老唐?!?/p>

      唐寧無奈,眼里閃動淚花,走到老塘邊緣攀著巖壁滑了下去。扎二等人慢慢放下布索。

      哨兵不時走近鐵門向里張望,望風(fēng)的人堵住窗口,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下去的布索輕輕動了兩下,這是下面發(fā)出“安全到達(dá)”的信號。

      扎二咧嘴笑笑,收起布索。迅速地纏在頭上。

      游動哨走開,難友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龍老大像抬死狗般拋下深黑的塘底,塘底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哨兵轉(zhuǎn)身問:“什么響聲?”

      扎二高喊:“快來人啦,有人掉下老塘啦?!?/p>

      鐵門打開,大總管帶著兩名護(hù)院兵進(jìn)來:“吼叫哪樣?”

      扎二:“龍鍋頭和姓唐的砂丁干架,掉下老塘啦。”

      “救命啦!”龍老大還沒死,聲嘶力竭地叫著。

      “混蛋!”大總管向塘底看了看,卻什么也看不見,抽出匣槍向塘底就是一梭子?!昂艉艉艉簟保恋装l(fā)出一陣落水聲,再也聽不見呼救聲了。

      67、行宮

      大小姐和大總管把召賴迎至大廳,

      召賴剛一坐定,余悸未消:“把那兩個共產(chǎn)黨帶來?!?/p>

      大總管:“稟老爺,姓唐的和龍老大干架滾下老塘啦?!?/p>

      召賴:“是真的嗎?”

      大總管:“我還進(jìn)牢去給了他們一梭子哩?!?/p>

      召賴:“那就把姓金的帶來,”

      大總管:“是?!睉?yīng)聲出去。

      一會兒,小金被帶到客廳。

      召賴起身奸笑道:“金代表,你受驚了,這都是下人所為,召某實不知情,金代表請坐?!?/p>

      小金坐下:“有什么花招都拿出來吧,何必假惺惺。”

      召賴:“好,痛快,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要是你能寫封信,請黎政委罷兵和解,我馬上釋放你。”

      小金大義凜然:“別做夢了,召賴,我也明白告訴你,你最后一條路就是放下武器向人民投降。”

      “住嘴?!闭儋囈а狼旋X,“你以為我就敗了嗎?告訴你,沒那么容易。勐江是我世襲的領(lǐng)地,決不能拱手讓給你們,我要到國外去重整旗鼓,總有一天,我要打回來。”

      小金:“總有一天,你要落入法網(wǎng),人民要審判你?!?/p>

      “給我槍斃,槍斃!”召賴嚎叫。

      親兵將小金架至門外。

      小金倚在石獅旁高呼:“中國共產(chǎn)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乓!乓!”親兵開了槍,小金獻(xiàn)出了她年輕的生命。

      召賴抓耳搔腮,來回走動:“為什么黎陽會預(yù)先防范?”突然向大總管說,“我們這里有奸細(xì)?!?/p>

      大總管:“稟老爺,據(jù)哨兵報告,前天午后,扎二交給玉香一個葫蘆去汲水,過后沒有看見玉香帶回葫蘆?!?/p>

      召賴恍然大悟:“原來是葫蘆信?!?/p>

      大總管:“沒看見信哇,哨兵檢查過葫蘆是空的。”

      召賴:“你懂個屁,凡是共產(chǎn)黨影響過的人鬼得很,來人,準(zhǔn)備絞繩,把扎二和玉香帶到大青樹?!?/p>

      68、宮墻外

      大青樹上掛起兩根絞繩。

      扎二和玉香被捆住雙手押解過來。當(dāng)他們看見石獅旁血泊中的小金,二人跪地哀呼:“小金軍代,大軍!”

      召賴打了個手勢,護(hù)院兵提起他們,套上絞繩。

      召賴:“我要讓你們死得明白,葫蘆信是你們送的吧。”

      扎二冷笑:“我也要你死得明白,送信把殘匪引進(jìn)來被消滅的是我,送信給黎政委把你們殺得落花流水的也是我?!?/p>

      玉香:“召賴,你這吃人肉、喝人血、披人皮的狼,只恨我不能親手宰了你?!?/p>

      召賴眼露兇光,聲嘶力竭地嚎叫:“給我吊起來!”

      護(hù)院兵剛啦繩索,“乓乓乓”幾聲槍響,護(hù)院兵應(yīng)聲倒地,扎二玉香跌落地上。

      一支解放軍小分隊神兵天降似地出現(xiàn)在宮門附近,迅速占領(lǐng)制高點。

      召賴退進(jìn)宮門,命令大總管:“給我頂住。”

      大總管躲在石獅后面頑抗一陣,實在抵擋不住,和護(hù)院兵退進(jìn)行宮,關(guān)上大門。

      戰(zhàn)士跑來給扎二和玉香解開繩索,不注意把玉香的一只銀耳環(huán)絆落地下。

      扎二和玉香撿起被打死的護(hù)院兵的槍,沿著宮墻去追擊逃跑的護(hù)院兵,

      黎陽和警衛(wèi)戰(zhàn)士騎馬來到行宮前,看見倒在血泊中的小金。

      黎陽下馬,從血泊中扶起小金的遺體,眼里燃燒起仇恨的淚光。

      戰(zhàn)士肅立周圍,脫帽默哀致敬。

      黎陽輕輕放下小金慢慢站起身來,偶然,附近的大青樹下,一只耳環(huán)銀光閃閃,她檢起來若有所思,放進(jìn)衣袋,

      突然,行宮大門洞開,扎二出現(xiàn)在門口,驚喜地喊:“黎政委,快,召賴要從后門逃跑。”

      黎陽飛身上馬,揮動手槍:“同志們,為烈士報仇,活捉召賴,沖哇!”率領(lǐng)騎兵首先沖了進(jìn)去。

      69、行宮內(nèi)

      解放軍和負(fù)隅頑抗的護(hù)院兵進(jìn)行巷戰(zhàn),頭目甲、乙先后被打死。

      70、后園門口

      召賴和大總管率領(lǐng)親隨二十余騎在步兵的掩護(hù)下奪門逃去,召龍、大小姐

      和大佛爺也在其中。

      扎二不知從那里騎了匹馬來,找到黎陽:“召賴從后門跑了,大軍隨我來。”

      黎陽指揮部隊跟隨扎二追去?!?/p>

      71、一條傍山的馬道上

      召賴且戰(zhàn)且逃。

      扎二和黎陽的騎兵小隊相距一箭之遙,緊追不舍。

      時有匪徒中彈,連人帶馬掉下旁邊的萬丈深淵。

      前面山口,兩峰夾峙,十分險峻。

      召賴仗著馬快,漸漸拉遠(yuǎn)了追兵的距離,得意忘形地啤叫:“哈、哈,出了山口,就是界河,他們便追不上了!”拼命抽馬馳騁。

      他們剛到山口,便遭到一陣迎頭痛擊。

      原來是欀頭大爹率領(lǐng)十余名工人武裝隊員在此設(shè)伏,等候多時。他們的火槍和弓弩齊發(fā),猶如急風(fēng)驟雨從兩邊山上傾瀉下來。接著是自制的竹筒炸彈像飛蝗般落進(jìn)敵群,炸得匪徒昏頭轉(zhuǎn)向,人哭馬嚎。

      由于火槍不連貫,召賴和剩下的十余騎親隨,趁王人武裝隊員們裝藥的間隙,像泥鰍一般滑了過去。

      出了山口,地勢開闊,召賴的黃驃馬馳騁飛奔,眼看接近界河。

      扎二靈機(jī)一動,在馬上唿哨一聲,那黃驃馬立即停止奔跑,其余的馬也放慢了腳步,扎二再打一聲唿哨,黃驃馬轉(zhuǎn)過頭來,“嘔——”地回應(yīng)一聲,任憑召賴用馬鞭亂抽,用匕首在馬背上狠刺,它只在原地打轉(zhuǎn),并不前進(jìn)一步,似乎在等侯牠的伙伴。

      扎二和黎陽漸漸逼近。

      召賴急了,厲聲叫道:“下馬步戰(zhàn)!”和親隨們下了馬,藏在河畔的亂石后面。

      馬匹如釋重負(fù),各自去河邊飲水吃草。

      扎二和黎陽首先追到,辨別匪徒去向。

      巨石后,大總管指著黎陽向召賴說:“老爺,你看那騎馬的女兵是誰?”

      召賴:“她,她是邊縱獨立營政委黎陽。”

      大總管:“不,她就是十五年前大火焚燒土司府后失蹤了的依罕!”

      “啊!”召賴發(fā)紅的眼里射出兇光,歇嘶底里吼叫:“給我打!”舉槍向黎陽射擊。

      扎二眼尖,一銅炮槍擊中召賴手臂,手槍落進(jìn)水中。

      這時,大隊趕到,向亂石猛烈開火。

      召賴絕望地狂吼:“給我頂住,頂住!”

      亂槍聲中,大總管甩掉召賴,挽起大小姐手臂,繞過亂石,涉水向?qū)Π短优堋?/p>

      大佛爺脫去袈裟,一槍撂倒大總管,奔過去拉起大小姐的手,召龍緊隨其后,迅速涉過界河,跑了。

      “繳槍不殺!”戰(zhàn)士們邊喊話,邊收尋藏在亂石后的護(hù)院兵。

      活著的幾個護(hù)院兵跪地求饒,扎二在巨石后活捉召賴。

      扎二問一護(hù)院兵:“大小姐在哪里?”

      護(hù)院兵指指大佛爺和大小姐的背影:“啰,過界河了,已到外國了。”

      扎二舉槍射擊,不中。

      黎陽:“他們跑得了今天,跑不了明天?!?/p>

      戰(zhàn)場上,工人武裝隊員和解放軍戰(zhàn)士熱烈握手。

      扎二向欀頭大爹介紹黎陽:“阿爸,這就是黎政委!”

      黎陽握住欀頭大爹的手,驚喜地:“扎諾大哥!”

      頭大爹先是一怔,但很快認(rèn)出來了:“是你呀,依罕!”

      扎二眼里洋溢出驚奇的神色,

      欀頭大爹還想說啥。

      黎陽用眼色示意:“天色不早了,咱們回鹽井吧。”

      72、勐江井

      旭日東升,霞光萬道。勐江井紅旗飄楊,一派歡騰。

      73、行宮里

      那些來不及逃跑的眷屬和護(hù)院兵被軍民俘虜。

      許多金銀財寶被抄出來,堆積如山。

      奴隸們獲得了解放,眉開眼笑。

      74、礦牢

      鐵門被砸開,解放軍幫囚徒砸腳鐐手銬。

      扎二領(lǐng)著黎陽走進(jìn)礦牢,解開包頭,將一端垂下塘底,并大聲喊道:“唐叔叔,快上來吧,黎政委來了?!?/p>

      在戰(zhàn)士的協(xié)助下,扎二拉動布條,一會兒水淋淋的唐寧被拉了上來,黎陽和他久久握手。

      唐寧:“這是扎二的主意?!?/p>

      黎陽愛撫地拍拍扎二的肩膀。

      扎二:“可惜沒有將小金姐救下來?!?/p>

      他們?yōu)槭ビH密戰(zhàn)友而萬分悲痛,默默哀思。

      75、大沙壩夜

      月光下大沙壩燃起幾堆篝火,各族人民在蘆笙和三弦琴的伴奏下,圍火跳歌,歡慶勐江井徹底解放。

      玉香和扎二用他們婉轉(zhuǎn)而清脆的歌喉,相遞領(lǐng)唱:

      我們?yōu)樯冻赂?

      勐江飛來金孔雀。

      我們?yōu)樯短鹞?

      腳上的枷鎖被砸落。

      人民領(lǐng)袖毛主席,

      給我們帶來新生活。

      鹽井回到人民手,

      各族人民多歡樂?!?/p>

      感謝救星共產(chǎn)黨,

      齊心建設(shè)新中國。

      黎陽和唐寧到來,扎二和玉香把他們拉進(jìn)圈內(nèi),旋舞起來。

      76、扎二家夜

      扎二和玉香興沖沖地領(lǐng)著黎陽來到家門口,老遠(yuǎn)就喊道:“阿爸,阿媽,黎政委來看你們啦。”

      大爹和大媽迎進(jìn)黎陽,坐在矮凳上,小妹和玉香蹲在火塘邊斟烤茶,濃濃的茶香彌漫出來。

      黎陽:“扎諾大嫂,你好哇?”

      大媽:“大軍好?!睆澫律韥頁嶙∮裣慵珙^,“孩子,這么多年來,你受苦了。”

      玉香倒在大媽懷里抽泣。

      扎二送上茶碗,黎陽接茶端祥玉香。

      黎陽從公文袋中取出葫蘆,深情地看看,遞給扎二:“扎二同志,這次戰(zhàn)斗獲得全勝應(yīng)該給你記上頭功。”

      扎二咧嘴笑笑,指指玉香:“要不是玉香姐,這葫蘆信也送不出去。”

      “謝謝你,玉香同志!”黎陽親切地?fù)崦裣銥鹾诘念^發(fā)。當(dāng)她看見玉香少了一只耳環(huán),即忙從衣袋里摸出,從大青樹下拾到的那只耳環(huán),兩只耳環(huán)一模一樣。她打算給玉香戴上這只耳環(huán),突然,她怔住了。原來耳朵有缺口!

      玉香沉痛地說:“這是我三歲那年,跟著阿媽去舂米房,被召賴家的大小姐拉缺的,這只耳環(huán)只能用線栓上?!?/p>

      “啊!”黎陽全身微微顫動,不覺天性大慟,抑制不住淚花滾動,抱住玉香哽咽喚道,“依燕,我可憐的女兒!”

      玉香茫然不解,只望著黎陽軍帽上的紅五星出神,又將疑惑的目光移向大爹和大媽臉上。

      欀頭大爹點點頭:“孩子,黎政委就是你的母親啊!”

      玉香輕聲叫了一聲“阿媽”,一頭撲進(jìn)黎陽的懷里痛哭起來。

      黎陽看見玉香肩上頸上的條條鞭痕,痛心地?fù)ё∮裣銣I如泉涌。

      禳頭大爹又把扎二拉到黎陽跟前,黎陽用手搖擺著制止,但攘頭大爹仍然說了下去:“扎二哇,我常給你講,十五年前,我們勐江井有只金孔雀,留下一雙兒女,飛到遙遠(yuǎn)的北方,去為人民尋找吉祥與幸福,如今她飛回來了,她就是黎政委啊,你是她親生的兒子,快叫阿媽。”

      扎二遲疑一下,終于向黎陽喊了聲:“阿媽!”

      黎陽拉過扎二坐在身旁,無限感慨地說:“扎諾大哥,度過這十五年可真不容易啊?!?/p>

      欀頭大爹:“是羅,總算熬出頭了?!?/p>

      欀頭大媽已煮好白酒雞蛋,先捧一碗給黎陽:“看你們光顧說話,依罕回來是件天大的喜事,吃了白酒雞蛋,再慢慢款吧。”

      大家興高釆烈端起碗來。

      77、勐江井

      紅旗如林,鑼鼓喧天,人民群眾熱烈歡送人民子弟兵。

      大沙壩,唐寧率領(lǐng)雄姿英發(fā)的解放軍整裝待發(fā)。

      元兇召賴,耷拉起胖腦袋,押在馬上。

      玉香穿上軍裝,英姿颯爽,跟在黎陽身邊。

      黎陽向欀頭大爹和楊大叔說:“扎諾大哥,老楊同志,鹽井已經(jīng)回到人民手中,營黨委決定任命你們?yōu)檎钡V長。我相信,為了邊疆人民不缺鹽吃,你們一定能管好這座新中國的礦山?!?/p>

      樓頭大爹和楊大叔同時表態(tài):“請首長放心,我們決不辜負(fù)黨的期望。”

      黎陽撫住扎二肩頭諄諄囑咐:“扎二,你是工人的兒子,留在阿爸阿媽身邊,為鹽礦的發(fā)展作出貢獻(xiàn)?!鞭D(zhuǎn)身向群眾揮手,“鄉(xiāng)親們,再見了?!?/p>

      唐寧向列隊命令:“出發(fā)!”

      黎陽和唐寧上馬,率領(lǐng)騎兵涉水過江,步兵走上竹橋,漸漸去遠(yuǎn)。

      (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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