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 奶
第一天早上
“星,是什么星?超級明星!名,是什么名?體內(nèi)揚名!身為病毒家族的一員,就要秉承‘螞蟻也能吃大象的守則,堅決、徹底地攻占人體,從而達到震懾人類的目的!”
嗨,大家好,我是A集團軍B獨立旅C團D營E連F排G班的冠狀病毒。我,極其溫柔、可愛。我會讓你們在一周到一月不等的時間內(nèi),享受到五星級照料。比如比平時高個一兩度的體溫,比如讓你呼吸道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因為有痰),比如讓你的鼻孔時不時地能吹出泡泡(那是鼻涕),比如讓你躺在床上說胡話好幾個小時——多好啊,都不用去上學了。
“嗨,宙斯!”我來到人世間執(zhí)行的第一項任務(wù)就是把一個小男孩兒折騰感冒,當我打扮一新,照完鏡子,風流倜儻地來到他身邊跟他打招呼時,他竟然只是邊刷牙邊“嗯”了一聲。到我跟著他來到學校,并且詢問了是否可以坐在他身邊時,他還是“嗯”了一聲??墒钱斔耐雷哌^來,眼看就要一屁股把我壓扁,我跳起來撲到他懷里時,他卻尖叫起來:“你是誰?”
他這一問,讓我好傷心!
我把自己的來歷以及目的都告訴了宙斯,我還告訴他,只要他一發(fā)燒,就能躲過幾天后的期末考試了,我是少年兒童的朋友啊!
“這話聽起來真沒有說服力!”
看著宙斯那懷疑的目光,我一邊低下頭一邊對著手指問:“那你要怎么樣才能相信呢?”
“你來替我當宙斯,我來替你當病毒。等我上你家轉(zhuǎn)上一圈,確定你的親戚都是病毒以后,自然就相信你了?!敝嫠拐f。
“這不行!”我是挺想和他交個朋友的,但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那對不起了,我有個重要的演講比賽,實在不想把嗓子弄啞。我還想賺那個變形金剛的模型呢。”宙斯說。
我和宙斯僵持不下,我躲在他的衣服里或者趴在他皮膚上。其實拋開任務(wù),和他做個朋友會是不錯的選擇。后來我們訂了一項協(xié)議,等到宙斯演講比賽結(jié)束后,他將不再阻止我執(zhí)行任務(wù)??上Ь驮谶@天早晨,宙斯的爸爸在叫他起床時打了個大噴嚏,隨著那霧狀“水簾洞”的飛瀉,空氣中騰空飛起成千上萬個病毒。
我的同胞們就愛在鼻涕里待著,瞅準機會來到空氣中,順著別人的呼吸盡快進入另一個人體??此麄兾叵蛑嫠箵鋪?,我就知道他們是把宙斯當下一個獵物了。
我張開胳膊,剛想打出一個Stop手勢,卻在看到一個身影的下一刻呆住了……
他是誰?他是我的兄弟,鼻病毒。他每天邋遢得要死,流著兩行鼻涕傻笑。干我們這一行的(就是讓人感冒這一偉大的事業(yè)),總是需要幾個乃至幾十個幫手,組織把鼻病毒和我搭配成了一個組合,真是悲哀!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跑出來單獨行動的。鼻病毒已經(jīng)看見了我,他老遠就打招呼,已經(jīng)狂奔過未了。宙斯這時正在穿衣服,我逃跑不迭,被鼻病毒抱了個滿懷。
“兄弟呀,我可算找著你了!”鼻病毒邊哭邊把鼻涕抹到我身上,“走,我再也不會弄丟你了,咱們一起執(zhí)行任務(wù)去!”
我還來不及跟宙斯打聲招呼,就被鼻病毒扯進了宙斯的鼻腔,在毛絨絨的鼻毛中爬行。
第二天上午
我覺得現(xiàn)在必須要告訴宙斯一件事——我的親人足足有400多個……自從被鼻病毒死拖活拽地拉進了宙斯的體內(nèi),我就和他約法三章:他負責把宙斯搞病,我就負責不讓他病。最終誰自動服從對方的決定,誰就獲勝。不過眼下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幼稚,有這么多兄弟姐妹都是為了把宙斯弄感冒而來的,我區(qū)區(qū)一個小兵又能抵擋住什么?而且最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既然是病毒,就是人體免疫系統(tǒng)的死敵。為了活命,我不得不暫時和鼻病毒他們站在同一戰(zhàn)線上。
鼻病毒突然狂熱地磨起刀來,對此不解的我發(fā)現(xiàn),淋巴細胞大軍穿著優(yōu)雅,隊列悠閑地走了過來。
淋巴細胞何許人也?他們是血液中的一支急行軍,白細胞的一種,吃國家公糧,武器設(shè)備先進,身體素質(zhì)優(yōu)良。數(shù)量大約占白細胞的1/4,在免疫反應(yīng)過程中起重要作用。
淋巴細胞們傲慢而無禮,他們認為我們這些“村夫野民”組成的雜牌軍成不了什么氣候,于是只帶了三三兩兩幾個士兵前來迎戰(zhàn)。
我可不想死,但也不能上去殺敵。想了想,三十六計,躲為上計??删驮谖页驕屎粑览镆粋€褶皺想要鉆進去避一會兒時,鼻病毒卻一把抓住了我。
“兄弟啊,如果我死了,你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鼻病毒面露憂傷之色。
我一感動,就把宙斯啊逃命啊全扔到了腦袋后邊了,“放心吧,大勢不好的話,我逃跑也會拉你一把!”
“男子漢大丈夫說什么逃跑!”鼻病毒一臉正氣。
就在這當兒,淋巴細胞們已經(jīng)殺上前來了。我這才重新想起來逃跑的事,可手卻還死死地握在鼻病毒手里。
一個淋巴細胞斜眼瞟著我,不屑地舉起大刀向我揮下來——我害怕地閉上了眼,聽到“當”的一聲,這才睜開眼來,發(fā)現(xiàn)鼻病毒正左支右絀地與淋巴細胞對打,眼看著就要被對方那把大刀砍到胳膊了。
我來不及細想,飛快地撲上去,把淋巴細胞推到一邊,上去就給了他一拳頭,又用鼻病毒那把劍結(jié)果了他。
當我氣喘吁吁地抹汗水時,發(fā)現(xiàn)鼻病毒好端端地站在那里,一邊抹著鼻涕一邊笑,見我正在看他,露出兩顆大黃牙說:“我就知道你不會對咱見死不救的。從現(xiàn)在開始,你已經(jīng)是讓人致病的病毒大軍里的一員啦”
我差點一口血吐出來,這可真是個有心計的家伙。他居然利用我的感情!
抬眼望去,我的同胞們都在歡呼,原來這場仗大家都沒費什么力氣就取得了勝利。淋巴細胞慘敗,而他們?yōu)槭「冻龅拇鷥r就是,宙斯的扁桃體將會紅腫發(fā)炎。
第三天下午
淋巴細胞的大敗讓我們土氣高漲,我的同胞們占據(jù)了支氣管的重要高地。他們每天爬來爬去,敏感的呼吸道黏膜姑娘實在受不住了,她的感受器正在亮起紅燈,等到警報拉響時,就是一般人咳嗽的時候啦。
我能聽到宙斯一陣猛咳。不久之后,在宙斯的周圍又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原來宙斯班上正在鬧流感,大家咳嗽起來就像唱歌一樣,互相呼應(yīng)。這效果可比環(huán)繞立體聲強多了
我與鼻病毒的協(xié)議居然是以我的失敗告終的,自詡聰明絕項的我又怎么咽得下這口氣?現(xiàn)在宙斯已經(jīng)感冒了,我想到?jīng)]有遵守和他的約定就一陣心痛。我要想辦法從他的身體里出去,至少要告訴宙斯一聲,我本意不是要背叛他的。
我把鼻病毒叫過來,先是上上下下掃視了他一番,然后才慢慢地說:“看你一表人才,定然不想就這么戰(zhàn)死沙場。我們再來做個協(xié)議,倘若你幫助我逃離宙斯的身體,我一定讓他也把你當朋友。做病毒是本分,和人類做朋友才是偉大的病毒!”
這一番話說得他心神動蕩,小眼睛亮得跟煙火似的。鼻病毒一連聲地問我,真的嗎真的嗎,還硬是逼著我簽了份合同,保證我不會騙他。我翻了翻白眼,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趁著大家都在勝利宴會上喝得酩酊大醉,我們細細制訂著逃跑的路線。首先,我們現(xiàn)在還在宙斯的呼吸道里,這兒就如同我在“如何成為一個稱職的病毒”培訓課上聽到的那樣,有許多
小纖毛像麥浪一樣朝向口腔的方向,慢慢將吸入的臟東西推出來,推到嗓子眼兒時,他就會咳嗽起來,并且吐出痰來。
痰,這個字像閃電一樣擊中我小小的大腦。對了,就躲在痰里,等著宙斯把我們吐出去吧。
第四天晚上
也不知道為什么,宙斯就是不肯吐痰,他的呼吸道在呼嚕呼嚕作響。有好幾次他都把痰咳到了嘴巴里,可他又咽了下去。
我深知時間就是生命。白細胞們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他們肯定會重整旗鼓、卷土重來,到時候我如果不幸陣亡可怎么辦呢?白細胞對俘虜也照殺不誤,投降沒什么用的。
我正想著,大地卻開始震動,不一會兒,突然冒出一片滾滾煙塵。只過了一眨眼工夫,我就看清楚了那是什么。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那,那,那不是白細胞大軍嗎?
我拽了拽鼻病毒,對他說,我們合同上說好了的,你負責保護我逃出宙斯體內(nèi),我負責把你介紹給宙斯做朋友。你現(xiàn)在就是我的保鏢!
眼見著大軍壓境,而其他病毒還在呼呼大睡,鼻病毒唱起了《病毒之歌》
我們是病毒,我們是病毒,你們是白細胞,你們是白細胞,殺死、殺死……
嘹亮的歌聲雖然喚醒了同伴,可由于上一次戰(zhàn)役勝得太容易了,輕敵的表情寫滿了同伴們的眉間臉上。我的一個表兄還沒來得及拿起武器,就被一個白細胞吞噬了。
吞噬——對,一向以正義之士自居的白細胞們其實都是些吃相很難看的家伙。它們可以通過毛細血管的內(nèi)皮間隙,從血管內(nèi)滲出,在組織間隙中游走,然后殺死我們。
我扭頭要跑,卻沒跑動。當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鼻病毒握得死死的,而鼻病毒正站在原地時,我大吼一聲:“你還想不想活啦?”
只見鼻病毒突然正氣凜然地把我往一個正沖來的白細胞面前一推,陰險地一笑,說:“我當然要活了,不要活的是你才對!”
我渾身一涼,但仍不忘拿出我們的合同,將協(xié)議中那個他要負責我人身安全的條款指給他看。鼻病毒又是一笑,指著簽名的地方說:“你看看這兒簽的是什么?”
我看過去,卻見那里分明畫著一只大烏龜。他樂不可支地笑著,笑我蠢??墒俏覀儾《鞠騺硎且缘椭巧搪劽夷睦锪系玫竭@個?我絕望地等著白細胞的大嘴向我頭頂咬來,近了,更近了,我終于喊出來——痛!腳痛!
白細胞一愣:腳痛?
就是這時候,我轉(zhuǎn)身將鼻病毒的腦袋塞進了白細胞的大嘴……
我得承認,我不是什么好病毒,但我也得承認,我剛才是真的覺得痛,因為地面突然變得燙人——溫度升高了,宙斯發(fā)燒了。
哦,現(xiàn)在我處在“火山”的正中間。
第五天晚上
遠處硝煙彌漫,戰(zhàn)場上,我的病毒同伴被吃得連根骨頭都不見(我們本來也沒長骨頭倒是真的)。那只吃掉了鼻病毒的白細胞現(xiàn)在正盯著我,盯了好一會兒,他突然湊上前來。
“你是間諜病毒?”我還真不知道病毒和白細胞原來用的是一種語言,總之我們交流起來毫不費力。
“是啊,我是冠狀病毒,是打入病毒內(nèi)部的地下工作者。希望你們能饒我一命?!蔽覍㈠e就錯,跟這只白細胞胡侃起來。
“懦夫!”白細胞冷冷地說,“不過,既然你讓我飽餐一頓了,就放過你吧?!?/p>
就這樣,白細胞大軍再一次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我們病毒中的幾個幸存者,漂泊在宙斯的尿液里——我們將以此為出口,徹底離開他的身體。
當我再一次看見宙斯的時候,是在馬桶里。我還沒有來得及換一套好看的行頭,他就要離開了。
我努力地跳起來,大聲叫他的名字,可他似乎很厭惡地皺了下眉頭,走得比腳底抹油還快。
怎么會這樣呢?
“他是把你當成尿了,當然討厭你啦。病毒和人類做朋友?別做夢了吧你!”其他的病毒這么嘲諷我。
在我的心碎成八瓣時,我的與人類交朋友的美夢徹底破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