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宋詩 嚴光 隱逸 氣節(jié) 政治 審美表現(xiàn)
摘 要:東漢隱士嚴光,是宋代詩歌中最常出現(xiàn)的人物形象之一。這一形象既是宋代隱逸文化的象征與符號,也寄托了宋代文人的人格追求和政治觀念。宋代詠嚴光詩在隱逸主題的表現(xiàn)上,也呈現(xiàn)出有別于前代的面貌。
宋代的詠史詩中,東漢隱士嚴光是最常出現(xiàn)的形象之一。嚴光故事的流傳以及歷代眾多文人的歌詠,使他成為隱逸文化的象征與符號。與前代相比,宋代的詠嚴光詩不僅數(shù)量更多,所包容的意蘊也更為豐富。這其中的文化內涵值得我們深入地探求。
一、嚴光事跡與宋代詠嚴光詩的繁盛
嚴光,少有高名,曾與光武帝劉秀同游學。劉秀即位后,嚴光乃隱名換姓,避至他鄉(xiāng)。后齊地報稱有一男子披羊裘在澤中垂釣,帝疑是嚴光,即遣使備車,三聘而始至京都洛陽。時故人侯霸任司徒,遣使問候,光口授使者:“懷仁輔義天下悅,阿諛順旨要領絕?!眲⑿阒琉^所看望,說:咄咄子陵,為何不肯相助?答:士故有志,何至相迫乎?劉秀上車嘆息而去。后復請他入宮論道舊故,因共偃臥。相傳嚴光以足加帝腹上,次日太史官奏“客星犯御座甚急”,帝笑著說,這是我與故人子陵共臥耳。授諫議大夫,不從,歸隱富春山耕讀垂釣。事詳見《后漢書》卷八三。
富春山在今天浙江省桐廬縣西南之富春江畔,周圍有釣臺、嚴陵瀨、七里灘等名勝,風景絕佳,自然風光與人文景觀互相輝映,一直是著名的游覽勝地。嚴光與當?shù)孛麆?,也成為歷代文人熱情歌詠的題材。南朝宋時謝靈運《七里瀨詩》、梁任昉《嚴陵瀨詩》、王筠《東陽還經嚴陵瀨贈蕭大夫詩》,唐代孟浩然《經七里灘》等詩作,均是借古人行跡抒發(fā)隱逸情懷,可視作宋代以前此類題材最為主流的創(chuàng)作手法??傮w說來,宋代以前的詠嚴光詩,主題比較單一,數(shù)量也不算太多,還未形成一代風尚。
唐代洪子輿有《嚴陵祠》詩,則宋代以前桐廬一帶當已有嚴光的祠廟,但至宋時已毀。北宋景祐元年(1034),范仲淹任睦州知州,為嚴光建祠堂,并作《桐廬郡嚴先生祠堂記》,這篇文章一方面歌頌嚴光鄙棄富貴功名的氣節(jié),認為“是大有功于名教”;另一方面,對光武帝禮賢下士的行為也持肯定態(tài)度。與漢唐眾詩人只對嚴光進行交口一辭的贊譽相比,范文主題的深刻性遠遠勝之,因而廣為流傳,宋人有“范子文章原易經”①的美譽,還有這樣的記載:“自文正范公建祠而記之,釣臺之名大顯,崖石草木得以衣被風采,發(fā)舒精神,傳繪于天下,其邦人尤以為榮”②,可見范文影響之深遠。
范仲淹《嚴先生祠堂記》是一個標志,說明宋人對嚴光故事的思考和感悟進入了一個更高的層次。終宋之世,劉昌言、董循、王逵、龐籍、孫沔、魏野、釋智圓、李師中、葉棐恭、胡則、梅堯臣、趙抃、蔡襄、范師道、司馬光、王安石、蘇轍、黃庭堅、李廌、李誼、朱翌、楊時、鄧肅、范端臣、陳淵、李處權、姜特立、曹勛、曾豐、陸游、范成大、楊萬里、王阮、繆瑜、樓鑰、陳宓、戴復古、陳鑒之、王遂、方信孺、洪咨夔、陳元晉、周弼、劉克莊、徐鈞、何文季、宋自遜、胡仲弓、俞桂、李昴英、陳允平、汪義榮、葉茵、柴望、艾性夫、吳錫疇、金履詳、史吉卿、陳著、林景熙、史吉卿、黃庚、連文鳳、方岳、宋無、陳疇、方回等人,都有詠嚴光詩傳世,可謂盛況空前。這些詩作不僅表達了人們對嚴光的崇拜和景仰,還深刻地表現(xiàn)了宋代文人的價值觀念和政治文化訴求。
二、釣臺與云臺
釣臺,傳為嚴光垂釣處,《方輿勝覽》卷五載:“在桐廬西南二十九里,東西二臺,各高數(shù)百丈?!路逄夭?,聳立千仞。奔走名利汩沒為塵埃客,有芥視功名之意?!痹婆_,東漢紀念功臣名將之所,永平年間,明帝“追感前世功臣,乃圖畫二十八將于南宮云臺,其外又有王常、李通、竇融、卓茂,合三十二人”③。釣臺是隱逸與節(jié)操的象征,云臺是功業(yè)與榮位的象征,二者孰高孰下,宋代詠嚴光詩給了我們很明確的答案。
范仲淹《釣臺詩》云:“漢包六合岡英豪。一個冥鴻惜羽毛。世祖功臣三十六,云臺爭似釣臺高”,陳疇《題釣臺》云:“區(qū)區(qū)寇鄧功如許,何以高風獨凜然”(按東漢寇恂、鄧禹二人為光武中興名將,均是云臺圖畫中的人物),曾豐《再題嚴子陵釣臺》云:“麟閣故基為草鞠,云臺遺屋與煙飛。桐江自漢至今日,依舊行人指釣磯”,陳宓《釣臺》云:“云臺貂冕成堆土,釣瀨羊裘照九秋”,這些詩歌都表明,在宋人心目中,釣臺的地位遠高于云臺,昭示了宋人在價值觀念上的取舍。不僅如此,宋人甚至認為漢王朝的國家社稷隨著陵谷變遷而蕩然無存,而獨有隱士的清名流傳至今,楊萬里《題釣臺二絕句》之一云:“漢室也無一抔土,釣臺今是幾春風”,宋無《子陵祠堂》云:“漢陵今日無抔土,惟獨先生有釣臺”,方回《過釣臺》云:“漢祀無宗廟,嚴家有釣臺”,都是以漢室不存而釣臺獨存兩相對照,凸顯出嚴光的價值。
究其原因,是因為宋人認為富貴功名乃至王朝社稷都只是歷史的表象,只有品志節(jié)操才是可以光耀千秋、永存后世的東西,因此陳著《題嚴子陵釣臺二首》之二道:
方信先生大有功,光皇只是暫時雄。東都二百年名節(jié),全在桐江一釣風。
嚴光鄙視功名利祿的名節(jié),在宋人看來,是重名教、淳風俗的絕好榜樣,所以在詠嚴光的詩歌中,特多對嚴光高潔品質的歌頌以及這種品質現(xiàn)實意義的揭示。繆瑜《釣臺二首》之二云:
桐廬江中秋水清,富春山中秋月明。釣竿千尺無恙在,持竿我欲從先生。先生豈是傲當世,鄙夫患失滔滔是??駷懠鹊雇熘?,持報故人惟此爾。袞衣不博一羊裘,事往臺空江自流。遂令千古重名節(jié),于乎先生真漢杰。
熱情地贊頌嚴光“漢杰”的歷史地位和令世人重視名節(jié)的歷史意義。趙抃《過子陵故祠》、李處權《題嚴公祠》、葉棐恭《過子陵釣臺》、龐籍《經嚴子陵釣臺作四首》等詩,也都指出以嚴光之節(jié)可矯風俗之弊。范仲淹為嚴光立祠、著辭、刻碑,談到此舉的目的時,梅堯臣《讀范桐廬述嚴先生祠堂碑》云:“欲以廉貪夫,又以立懦士”,朱翌《釣臺觀新刻范文正碑》也說:“使君著意敦風俗,更作高堂榜卒章?!笨梢钥闯?,在宋人心目中,嚴光絕不僅僅是一個相忘于江湖的隱士,而且是一個道德上的光輝榜樣,因此蔡襄《題嚴先生祠堂》中有“孤風敦薄俗,豈是愛林泉”之句。
順理成章地,嚴光成為一把用來衡量人心士節(jié)的標尺,詠嚴光詩也往往具有批判當代不良風氣的現(xiàn)實指向。司馬光《獨樂園七題》之《釣魚庵》云:
吾愛嚴子陵,羊裘釣石瀨。萬乘雖故人,訪求失所在。三公豈易貴,不足易其介。奈何夸毗子,斗祿窮百態(tài)。
顯然是借歌頌嚴光批判現(xiàn)實生活中那些諂諛卑屈以求取官位的小人。吳錫疇《重題釣臺》云:“不向云臺戀故袍,清風固自釣臺高。渭川八十年煙雨,豈是漁竿把不牢”,更是取“釣于渭渚”、“以漁釣奸周西伯”④的呂望拿來作對比,認為呂望把不牢自己的功名利祿之心,不及嚴光更有價值。
到了宋元易代之際,遺民詩人多詠逸民遺賢,有以名節(jié)自勵的涵義。如林景熙《謁嚴子陵祠》云:“東都節(jié)義何為高,七尺之臺一竿竹”,表達以節(jié)士為榜樣,忠于故朝、不食周粟的決心,這又賦予了宋代詠嚴光詩以新的時代內涵。
嚴光的事跡在宋人看來具有如此的教育意義,因此南宋理宗紹定元年(1228),知州陸子遹創(chuàng)釣臺書院⑤,以培養(yǎng)人才??梢妵拦獾氖论E經過宋人的感悟和體認已經熔鑄成一種時代精神,激勵著士人踐行道德理念,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宋詩詠嚴光在主題上多沿氣節(jié)操守這個方向展開,反映了高漲的道德思潮對文學的普遍影響。
三、嚴子與光武
嚴光與一般的隱士不同,曾與光武帝“同游學”,與最高統(tǒng)治者有密切的聯(lián)系。嚴光這種特殊的地位和身份是宋代詠嚴光繁盛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為在對相關史事進行吟詠時,可以使詩歌包含更多的政治內容,表達文人士子的政治訴求。
嚴光為什么會選擇歸隱的人生道路,宋人在詩歌中進行了詳盡的議論,而且這個話題總是與文人出處進退的思考聯(lián)系在一起。王安石《嚴陵祠堂》云:
漢庭來見一羊裘,默默俄歸舊釣舟。跡似磻溪應有待,世無西伯可能留。崎嶇馮衍才終廢,索寞桓譚道不謀。勺水果非鳣鮪地,放身滄海亦何求。
磻溪者,呂望未遇文王時垂釣處。周文王、武王重用呂望,終于滅商并一統(tǒng)天下?;缸T,光武帝時征為待詔,因反對讖緯,被貶為六安郡丞,死于赴任途中。王安石此詩以呂尚與桓譚二人的不同命運相對照,認為只有具備圣德雅量的明君,才能讓賢者能臣一展雄才,這實際上也包含了王安石對自己政治生活的慨嘆。黃庭堅在其《雜詩》中進一步明確地說:“古風蕭索不言歸,貧賤交情富貴非。世祖本無天下量,子陵何慕釣魚磯?!标悳Y在《用令德韻題嚴陵祠》一詩的序中也尖銳地指出:“予謂光武不能用子陵,豈子陵之失哉!”
孔子說:“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用之則行,舍之則藏”⑥,孟子說:“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⑦,這些對仕隱問題通達靈活的處理方式為宋人思考文人出處提供了理論依據(jù)。嚴光為何歸隱,按照孔孟的理論可歸結為天下無道,正是因為如此,宋代詠嚴光詩中才會出現(xiàn)那么多對光武的批評的聲音。但也應當看到,儒家的仕隱觀落腳點還是在“仕”上,“隱”是在天下無道的環(huán)境中不得已的妥協(xié),一旦現(xiàn)實社會存在理想的政治環(huán)境,士人依然希望有所作為。因此,上面引用的那些詩作,完全可以視為政治上的嗟怨,實際上包含了對君臣遇合、風云際會的渴望。
當然,宋人詠嚴光詩也不盡是崇嚴子而抑光武的。范仲淹《嚴先生祠堂記》引《易》說嚴光“不事王侯,高尚其事”,光武帝“以貴下賤,大得民也”,弱化了嚴光對國家政權的不合作態(tài)度,強調國家尊重隱士辭天下以潔身守志的意愿,隱士則以高伉狷潔的品質為天下倡,實際包含了君君臣臣、君仁臣忠的道德規(guī)范的內容,也就是要求人們按照固有的社會角色,各安其位,各得其所。范文影響深遠,宋代許多詠嚴光詩在主題上是對它的重復和進一步闡發(fā)。梅堯臣《讀范桐廬述嚴先生祠堂碑》一詩實際上就是對范仲淹《嚴先生祠堂記》觀念的詩化表達。另外,范師道《釣臺》云:“大漢中興得英主,先生高退作閑人”,劉昌言《釣臺》云:“卓哉光武真圣君,終使狂奴畢高志”,這說明“山林”與“朝市”不但不再對立,隱士逸民還是圣朝盛世的補充和點綴。
在這一基礎上,宋人對文人出處進行了新的思考,趙汝鐩《出處辭》云:
大公嚴子陵,皤然兩漁人。文王尚西伯,光皇已中興。太公所以竟卷餌,子陵所以歸垂綸。趨向固異轍,出處同一心。當日遭逢儻易地,兩翁亦必隨時而屈伸。釣臺高兮渭水清,或隱或顯俱彰千古名。
呂望選擇仕,是因為周朝尚未能實現(xiàn)國家的統(tǒng)一;嚴光選擇隱,是因為漢室已然中興。文人進退的選擇,應“隨時而屈伸”,服從于國家需要這一前提。
嚴光在給侯霸的信札中曾言:“懷仁輔義天下悅,阿諛順旨要領絕?!彼稳嗽亣拦庠?,頗有從“懷仁義”“絕阿諛”這一角度入手措辭的。例如徐鈞《嚴光》云:“仁義一言非小補,此身何必佐巖廊”,李師中《子陵二首》之一云:“阿諛順旨為深戒,遠比夷齊氣更豪”,龐籍《經嚴子陵釣臺作四首》之一云:“要領戒三公”,“千古激澆風”等等。其中金履祥《題釣臺》最為典型:
誰云孟氏死,吾道久無傳。我讀子陵書,仁義獨兩言。仁為本心德,義乃制事權。懷輔存體用,治亂生死關。乃知嚴先生,優(yōu)到圣賢邊。歸來釣清江,夫豈長往人。漢道終雜霸,文叔徒幾沈。何如對青山,俯仰日油然。我來一瓣香,敬為先生拈。陟彼崔嵬岡,想此仁義心。
將《后漢書》記載中一個并不顯眼的細節(jié)演繹成這個故事的中心思想,并以“仁義”二字確立嚴光的歷史地位。
前人詠嚴光詩,較少從政治觀念上措手,而宋人對這一問題積極深入的思考,使此類詩歌在主題上有了新的開拓。
四、隱逸主題的深化發(fā)展及審美表現(xiàn)
從前面的論述我們可以看出,宋人在吟詠嚴光這一歷史人物時,其重心和著眼點放在了道德與政治兩個層面上,可見宋代道德思潮以及文人士子的政治使命感、社會責任感對文學創(chuàng)作的深切影響。但值得注意的是,宋代詠嚴光詩中,隱逸主題并未絕跡。并且,在宋代嶄新的文化背景下,這一主題得到了進一步的深化和發(fā)展。
隱逸在古代中國有悠久的傳統(tǒng),在文學上,隱逸主題在宋代以前也有充分和多樣的表達。宋代詠嚴光詩中也有一些直接宣揚隱逸思想的作品。如宋初著名的隱士魏野,其《寓興七首》之二云:“每念李斯首,不及嚴光足。斯首不自保,光足舒帝腹。我心異老聃,驚寵不驚辱。豈敢示他人,吟之將自勖?!币郧爻钏沟拿\與嚴光作比,表現(xiàn)自己的遁世之情。另黃庚《題嚴子陵》云:“捷徑終南士,聞風定赧然”,柴望《富春嚴子陵祠》云:“萬里崎嶇祠下路,不知行役幾人閑”,諷刺奔競馳驟謀官求利者;史吉卿《嚴子陵釣臺》云:“功名束縛幾英豪,無怪先生抵死逃。坐釣桐江一派水,清風千古與臺高”,歌頌嚴光不受功名羈束、以快其志的自由精神;戴復古《桐廬舟中》云:“富貴直浮云,羊裘釣煙雨”,揭示富貴功名如過眼煙云的題旨。
值得注意的是,宋代的隱逸文化發(fā)生了重大的變化。隱逸最初是指遁跡山林、不應征命的生活方式,采取的是與國家不合作的態(tài)度。但隨著歷史的發(fā)展進程,士人被逐漸容納到國家體制的規(guī)范之中,人們對隱逸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態(tài)度逐步進行了修正,晉王康琚《反招隱》詩云:“小隱隱陵藪,大隱隱朝市”,鄧粲也曾說:“夫隱之為道,朝亦可隱,市亦可隱。隱初在我,不在于物”⑧,唐代白居易《中隱》詩云:“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囂喧。不如作中隱,隱在留司官”,已表現(xiàn)出將隱的自由精神與仕的物質基礎結合起來的傾向,但不免拘泥于形跡。到了宋代,隱逸進一步內化為一種精神,體現(xiàn)在恬淡自守而又與俗俯仰的人生哲學中。隱逸不再是不應征命的政治態(tài)度,而是與時屈伸的生活態(tài)度;不須有遁跡山林的行為實踐,但必須有自堅操守的人格精神。表現(xiàn)在文學上,不一定要表現(xiàn)山林之志,但是山林之興、山林之樂卻是不可或缺的內容。樂,成為新的歷史時期隱逸情調在審美上的實現(xiàn)。
在宋代詠嚴光詩中,寓樂于山水之間的作品構成了一道可資玩味的風景。茲錄兩首較為典型的如下:
董循《嚴子陵釣臺和友人韻》:
子陵垂釣逐江流,相與登臺作共游。紅葉黃花三峽雨,高風亮節(jié)一天秋。四圍黛色迷青眼,滿幅煙云鎖綠洲。誰到嚴灘同玩賞,往來七里聽漁謳。
連文鳳《釣臺》:
諸將驅馳尺寸功,先生來此坐清風。漢家天地間身外,嚴瀨煙波落照中。片石粼粼年歲晚,一絲裊裊利名空。笑余亦是垂綸客,欲借臺前系短篷。
這些詩歌毫無例外地都帶著明快開朗的調子。其他如李廌《釣臺》、王阮《題嚴陵釣臺一首》、胡仲弓《嚴子陵釣臺》、李處權《釣臺》、劉昌言《釣臺》等詩也與之類似,莫不洋溢著溫厚和暢的歡愉之情。這是傳統(tǒng)隱逸思想經過深刻熔鑄在詩歌里的美學表現(xiàn),與宋人提倡的“孔顏樂處”和“圣賢氣象”精神境界在本質上也是統(tǒng)一的??梢钥闯?,在傳統(tǒng)隱逸主題的審美表現(xiàn)上,宋詩也呈現(xiàn)出迥異于前代的面貌。
(責任編輯:古衛(wèi)紅)
本文系南京信息工程大學社會科學科研基金項目成果,項目編號Y683
作者簡介:吳德崗,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南京信息工程大學圖書館副館長。
① 謝薖《讀嚴子陵祠堂記》,本文所引宋代詩人詩作,均出于《全宋詩》,因為篇目較多,恕不一一標明卷數(shù)和頁碼。
② 孫應時《客星橋記》,《燭湖集》卷九。
③ 《后漢書》卷二二。
④ 《史記·齊太公世家》。
⑤ 《景定嚴州續(xù)志》卷三。
⑥ 分別見《論語》之《衛(wèi)靈公》、《泰伯》、《述而》。
⑦ 《孟子·公孫丑上》。
⑧ 《晉書》卷八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