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利

一、病危泄隱秘

發(fā)源于長白山天池的鴨綠江邊,有一個叫棒槌溝的小村子,村子里的人大都以漁獵采藥為生。其中有一個叫王兆林的老漢,更是大家公認(rèn)的“山里通”,七十多歲的人了,拖著一條有點(diǎn)瘸的左腿成天翻山越嶺,過河鉆林,采藥制藥,忙個不停?？僧吘箽q月不饒人,王兆林在一次采藥時,不小心蹬翻了山石滾坡摔壞了腰,后來被人發(fā)現(xiàn)抬了回去,在炕上躺了三個多月也不見好轉(zhuǎn)。王兆林知道自己在世的日子不多了,他要安排自己的身后事,因為他心里隱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這天,病重的王兆林把兒子王德福叫到身邊,先囑咐他關(guān)嚴(yán)了門窗,確定隔墻無耳后,才長嘆一聲說:“你爹眼瞅著就是往那邊靠攏的人了,有一件事你要是辦不好的話,你爹就是死了也閉不上眼啊!”王兆林邊說邊顫抖著手,從貼身的汗衫兜里掏出一個油漬斑斑的紅布包來。王德福打開里三層外三層的布包一看,竟是半張發(fā)黃的樺樹皮,上面粗糙地刻著凌亂的線條和樹木石頭之類模模糊糊的東西。王德福端詳了半天也沒看明白,不解地問:“爹,這是什么?”王兆林表情凝重地說:“這是‘藏寶圖啊!”王德福一聽,更是一臉的茫然:“爹,咱家都窮得叮當(dāng)響了,你有寶藏怎么不早拿出來換錢用啊?”王兆林的眼睛濕潤了,哽咽了半天才說:“你知道為什么是半張藏寶圖嗎?你知道我的左腿是為什么瘸的嗎?這半張樺樹皮隱藏著你爹的一個生死契約啊,現(xiàn)在該是告訴你的時候了?！?/p>

二、亂世結(jié)“參情”

那是遼沈戰(zhàn)役接近尾聲的時候,王兆林和成吉品當(dāng)時都是村子里土生土長的十歲左右的窮孩子,他倆同時給村里的大地主王金斗家當(dāng)“半拉子”長工,管吃管住不管工錢。共同的經(jīng)歷和遭遇,使他倆好得就差穿一條褲子了。

這天,兩人把牛群趕到老鷹砬子下面的草地上后,就四處尋找可充饑的野果子吃。因為王金斗從來不給他倆吃飽飯,早晨喝的能照出人影的稀粥,早隨著一泡尿消化掉了。

兩人散開,低著頭尋找一種叫野草莓的果子。正找著,成吉品突然蹲下了身子,小心翼翼地?fù)芾_草叢,嘴里驚喜地喊:“棒槌!我發(fā)現(xiàn)棒槌了!”王兆林聞聽急忙跑過去,蹲下身一看,卻泄氣了。原來草叢里藏著一棵瘦小的還沒分叉只頂著4片葉子的俗稱“燈臺子”的小山參。兩人小心地用削尖的樹枝把野山參挖了出來,抖凈根須上的土一看,筋筋拉拉的不成形。兩人合計了一陣子,決定把這株小山參找一個隱秘的又適合山參生長的地方“趴上”(移植)。為了便于今后尋找,又用鐮刀扒下一塊樺樹皮,刻上簡單的“趴參”位置圖,將圖一分為二,各自珍藏半張,相約待人參長成后共同來尋寶挖參。從此,兩個要好的小伙伴心里就珍藏了一個充滿希望的快樂的秘密。

可誰承想,后來有一天兩人上山放牛,王兆林拉肚子,跑到樹林里方便時,成吉品卻被路過此地的國民黨敗兵抓了挑夫。王兆林眼睜睜地看著成吉品被帶走了,兩人自此一別便是六十余載。王兆林像保護(hù)自己的眼珠子一樣保護(hù)著那株他倆共同栽下的山參,盼望著兄弟團(tuán)聚的那一刻,共同尋參,實現(xiàn)童年的愿望。

即使在三年自然災(zāi)害期間,王兆林一家子吃糠咽菜,年幼的王德福吃苞米芯子磨面做的窩頭,干燥得拉不出屎來,只能用手摳,疼得“嗷嗷”直叫喚,王兆林也沒打過“趴參”的主意,一門心思等著成吉品回來共同分享人參。

后來“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王兆林因為和成吉品的關(guān)系,被村里的造反派打成了暗藏的“國民黨特務(wù)”,“趴參圖”也被傳言成特務(wù)聯(lián)系用的“聯(lián)絡(luò)圖”。王兆林受盡折磨,甚至被打斷了左腿,也沒交出那半張“趴參圖”。

改革開放,兩岸恢復(fù)“三通”后,兩位古稀老人這才恢復(fù)了聯(lián)系?？墒怯捎诮】翟?成吉品已經(jīng)回不了大陸來實現(xiàn)六十多年前兩人約定的共同挖參的愿望了,只好交待女兒成夢茵來大陸續(xù)這段挖參情。

可不知什么原因,成夢茵遲遲沒有來大陸。王兆林左等右等,不見人影,自己卻耗到了人生的彌留之際。望著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的父親,王德福指天發(fā)誓:“爹,你老就放心走吧,兒子一定找到那株山參,完成你老人家的心愿!”

三、誤入毒蛇窩

王兆林老人不久撒手西去,王德福操辦完老爹喪事后,開始了尋參挖參的行動。由于老爹是腰摔壞后才告訴王德福有“趴參”的,所以不能親自帶王德福去當(dāng)年“趴參”的具體地點(diǎn),王德福也只能根據(jù)老爹的臨終交待和僅有的半張“趴參”圖,初步確定當(dāng)年父親和成吉品叔叔“趴參”的方位大致在老鷹砬子一帶。王德福帶上小米、雙耳小鐵鍋、搭馬架子露宿用的油氈布還有挖參的一應(yīng)家什后,獨(dú)自進(jìn)山了。

老鷹砬子周圍是方圓幾十平方公里的次生森林,在這么大的范圍內(nèi)尋找“趴參”無異于大海撈針。王德福在溝溝岔岔、河畔邊轉(zhuǎn)悠了一天,也沒見到“趴參”的影子,倒遭遇了一場暴雨,幾乎將他淋成了落湯雞。暴雨過后,王德福東尋西找,總算找到了一處相對干爽的大石堆,砍了幾根樹枝,用油氈布支了一個簡易帳篷,又用小鐵鍋煮了半鍋熱乎乎的小米粥喝下,和衣裹上一塊塑料布胡亂地躺下,聽著樹林里滴滴答答的雨滴聲,忍受著夜晚東北山林特有的名叫“小刨錛”的花腿蚊子成群結(jié)隊地叮咬轟炸,腦海里翻滾的全是明天怎樣尋參的事兒,輾轉(zhuǎn)反側(cè),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在夢里,王德福終于找到了老爹和成吉品叔叔一起栽的那株“趴參”。他正舉著挖出來的人參樂得手舞足蹈,不知什么時候,一個蒙面強(qiáng)盜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冰涼的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要搶他的人參。王德福拼命掙扎,一下子驚醒了,腦門子驚出了一層冷汗。他剛想揮手去擦卻驚呆了,原來他的脖子上正涼冰冰地盤著一條小蛇,小蛇看到王德福的頭動了,就揚(yáng)起頭,“咝咝”地吐著紅信子,嚇得王德?！皨屟健币宦曮@叫,脖子一扭跳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躥出了帳篷。但馬上又像釘子一樣釘在了原地,驚恐地睜大了眼睛——

在雨后的朝陽下,窩棚四周遠(yuǎn)近不一的石堆上,爬滿了大大小小、形態(tài)各異的蛇,或糾纏或獨(dú)臥,無一例外地都在享受著雨后陽光的溫暖,其中不乏“野雞脖子”和“草梢子”一類尾尖色艷的劇毒蛇。原來王德福誤入毒蛇窩了。嚇得他又急忙退回帳篷里,這才發(fā)現(xiàn)帳篷的地上也趴著好幾條毒蛇。好在王德福有父親留下的專門驅(qū)蛇用的煙袋油子,他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瓶,從小瓶里挖出幾坨黑糊糊的帶著刺鼻氣味的煙袋油子,抹到鞋幫上,邊抹邊嘟囔著本地流傳的驅(qū)蛇謠:“青草沒了棵,煙袋油子趕大蛇,大蛇聞了快快躲……”王德福邊嘀咕邊往帳篷外走,嗅覺靈敏的毒蛇聞到濃烈辛辣的煙袋油子味后,紛紛向兩邊爬去,為王德福閃開了一條路,王德福狼狽不堪地逃竄而去。

等跑到老鷹砬子下,王德福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內(nèi)衣已被汗水濕透,更糟糕的是,由于剛才睡醒時躲避盤在脖子上的蛇用力過猛,扭傷了脖子,受傷的脖子連帶著頭歪向一邊,只能斜著往上看,彎一下脖子就疼得直吸涼氣,這又怎么能低頭尋找草叢中的“趴參”呢!按著半張“趴參圖”的指示,山參應(yīng)該就栽在老鷹砬子一帶,可是從老鷹砬子四周被人踩趴的草叢看,這一帶已經(jīng)被人找過多遍了,莫非老爹和成吉品叔叔當(dāng)年共同“趴”下的山參已經(jīng)被人挖走了?這樣一想,王德福更是懨懨地打不起精神,斗雞一樣歪著脖子往山下走,他要打退堂鼓了。誰知剛走出沒幾步,王德福就像遭受晴天霹靂驚嚇的鴨子一樣,歪著脖子死死地盯住老鷹砬子上鷹嘴部分雜草叢生的地方,渾身如風(fēng)中的枯葉一樣劇烈地顫抖不已。原來鷹嘴砬子上的草叢里,竟赫然聳立著一株頂著一大朵紅彤彤人參果的山參!

四、脫險黑熊口

一瞬間,王德福竟全忘了扭傷脖子的疼痛,幾步就躥到老鷹砬子下,抓住垂下的藤條,手腳并用,一會兒工夫就爬到了鷹嘴上。

王德福來到那株野山參近前,扒拉開草叢一看,頓時傻了眼:一株瘦弱的“三品葉(分三個岔的人參桿兒)”,卻出奇地托著“六品葉(分六個岔的人參桿兒)”,才長有那么大一朵人參果。畢竟是放山人“開了眼”(看到參),可喜可賀的事,王德福于是按著挖參人的祖?zhèn)饕?guī)矩,清理完野山參旁邊的雜草,取出一塊紅布擺到人參旁邊的草地上,又掏出一條紅線系到人參果上,然后虔誠地跪下,雙手合十,默默地禱告了一番“感謝人參老把頭恩賜”一類的吉祥話兒,然后沖著空曠的大山大喊三聲:“棒槌,棒槌,棒槌!”據(jù)說這樣喊過三遍,人參的靈氣就被鎮(zhèn)住了,不會偷偷地順地下跑掉而使挖出的人參變成次品參或畸形參。

王德福取出鹿骨打磨成的專用挖參針,圍著人參的四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fù)苋ゲ莞s土,剛挖出參蘆,王德福就不由得驚叫了一聲,原來老爹和成吉品叔叔當(dāng)年“趴”下的人參經(jīng)過六十多年漫長的生長,竟然長成了一株罕見的“雙蘆參”!“雙蘆參”本是與鴨綠江一江之隔的朝鮮特產(chǎn)參,具有很高的醫(yī)用價值。更為奇特的是這株“雙蘆參”的兩個蘆頭竟是互相糾纏扭結(jié)而長,就像兄弟倆親密地?fù)е弊佣Z,造型頗為奇特。等到整株人參挖出來后,王德福激動得渾身顫抖起來:這株“雙蘆參”須長身正,皮色淺黃,用手一掂,最少也有八兩多。東北民間有諺:七兩為參,八兩為寶。野山參能長到八兩以上,就是無價之寶了。

王德福剛小心翼翼地抖凈山參根須上沾的土粒,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喝彩:“好運(yùn)氣!得了這樣一株稀世珍品,怎么也得見面分一半吧!”王德福被突然響起的說話聲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本村倒賣人參的小販白成良。這個白成良可不是什么好東西,“文化大革命”時就是他帶頭領(lǐng)著紅衛(wèi)兵造老爹王兆林的反,逼老爹交出那張被稱為特務(wù)“聯(lián)絡(luò)圖”的“趴參圖”,并打瘸了老爹的左腿。改革開放后他搖身一變,又成了在臺灣的成吉品家的遠(yuǎn)親,來找過王兆林父子好幾次,要和他爺倆合伙尋找“趴參”,但都被王兆林父子不冷不熱地趕了回去。

白成良見王德福橫眉冷目地瞪著自己,就訕笑著說:“我在這附近都轉(zhuǎn)悠四五天了,也沒找到這株參,剛才聽到你‘喊山,知道你找到了,終于可以完成我姨夫成吉品生前的囑托和姨表妹成夢茵的心愿了,老哥倆當(dāng)年‘趴下的山參終于重見天日了!”白成良說著,從兜里掏出半張樺樹皮遞給王德福。王德福將白成良的半張樺樹皮和自己的半張樺樹皮一拼,竟是一張完整的“趴參圖”,鷹嘴砬子上的“趴”參位置也標(biāo)得清清楚楚。至此王德福才確信,白成良真是成夢茵委托的尋找“雙蘆參”的代理人。

王德福將樺樹皮刻成的“趴參圖”藏好,冷冷地對白成良說:“你雖然是成夢茵委托的挖參代理人,但山參卻是我發(fā)現(xiàn)的,我一定要等成夢茵親自從臺灣來,當(dāng)著她的面處理這株山參。按著挖參祖輩相傳的規(guī)矩,你會分得你該得的利益的?！卑壮闪紝擂蔚匦π?“隨你便,只要保護(hù)好這株山參就行。你該去扒椴樹皮和青苔打‘人參包了,從這下去往前走,山溝里潮濕的石砬子上有大片的青苔。我就不和你一起去了,我在這再找找,看看能不能再挖到小山參?！?/p>

見白成良不糾纏自己,王德福求之不得,小心地收好山參,順著白成良指的方向下到溝底,果然有大片的青苔長在潮濕的石砬子上。王德福扒下幾片青苔,又用刀割下一塊椴樹皮,把“雙蘆參”放到保鮮保濕的青苔中間,外面用柔軟的椴樹皮包好,藏進(jìn)懷里。他剛直起腰要往回返,突然聽到身后響起“呼哧呼哧”的喘氣聲,王德福心中一驚,莫非是白成良要暗下毒手,搶奪“雙蘆參”?他猛然一回頭,卻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原來站在他面前的是一頭黑熊,正瞪著一雙亮晶晶的小眼睛不錯眼珠地瞅著自己呢!跑是來不及了,王德福索性倒地閉眼屏氣裝死,他這招也是老爹活著時教給他的遇熊脫身之招,因為黑熊是不會咬死物的。黑熊看到突然倒在地上的王德福愣了一下,在它的記憶里還沒有被嚇?biāo)赖娜四?于是慢騰騰地走到王德福身邊,伸著腥臭的嘴,在王德福的臉上聞來聞去,黏糊糊的口水淌了王德福一臉。王德福屏住呼吸忍住惡心,全身上下不敢動一下。黑熊聞了一會沒了興致,轉(zhuǎn)過身子,王德福剛松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為自己偽裝成功慶幸,黑熊卻一屁股坐到了王德福的肚子上,伸出黑乎乎的熊掌抓著面前藤條上的野獼猴桃有滋有味地吃起來。王德福被坐的部位發(fā)出一陣劇疼,感覺黑熊的身體像山一樣越來越重,再這樣下去非被它坐死不可。王德福急中生智,趁黑熊注意力在獼猴桃上,伸手慢慢地去撓黑熊后腿間碩大的毛絨絨的熊卵子,黑熊舒服得直哼哼,慢慢地將身子移下王德福的肚子。王德福悄悄解下一根鞋帶,一頭拴到一棵胳膊粗的小樹上,一頭輕輕地系住黑熊的卵子,趁黑熊不注意,猛然一躍,跳起身來就跑。黑熊愣了一下,站起就追,卻被鞋帶拽住了卵子,疼得“嗷嗷”叫喚起來……

五、迷路“干飯盆”

逃離黑熊口的王德福一路狂奔,直到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時才停下來,這才想起自己剛才挖的那株“雙蘆參”,一摸前胸,天啊!“雙蘆參”不知什么時候丟了!王德福雖然渾身軟得沒有一絲力氣,還是強(qiáng)打精神一路往回尋找“雙蘆參”。等來到剛才黑熊坐他的地方時,地上除了幾撮熊毛和一條斷了的鞋帶外,黑熊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地上也沒有看到“雙蘆參”的影子,倒是發(fā)現(xiàn)黑熊走來的路上隔三岔五的樹干上被抹了山蜂蜜,原來黑熊是一路尋蜜吃才來到王德福身邊的。王德福倒吸一口涼氣,這不明顯是有人引黑熊來加害自己嗎?!他立刻想到了鬼鬼祟祟的白成良,立即大喊起來:“白成良!白成良!你這個王八蛋,你在哪里?”除了大山的回聲外,沒有人回答王德福的呼喊。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往老鷹砬子方向奔去,滿腦子想的都是丟了“雙蘆參”怎么和成夢茵交代的事兒,轉(zhuǎn)悠了大半天,抬頭一看,又轉(zhuǎn)回了自己剛才被熊坐在身下的地方。王德福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原來自己被白成良誘引走進(jìn)了“干飯盆”,找不到出路了。王德福一屁股坐到地上,渾身像抽了筋一般沒了力氣。早上逃避毒蛇時扭傷的脖子也開始隱隱作痛,頭暈?zāi)X脹,眼前金星亂跳,心情絕望到了極點(diǎn)。

“干飯盆”是長白山地區(qū)特有的一種地形,是經(jīng)早年長白山天池火山爆發(fā)噴發(fā)出的滾燙巖漿沖刷形成,地形就像盛飯的飯盆一樣,中間低矮,四面高而陡峭,方圓幾十里甚至上百里的盆地只有一個出口或根本沒有出口,誤入“干飯盆”的人就像走進(jìn)鬼門關(guān),很少有生還希望。因此長白山民諺說:“干飯盆,太凄涼,十人進(jìn)去九人亡。”即使一個身體強(qiáng)健的人也很難走出去,何況王德福又冷又餓,被黑熊坐傷了肋骨,直到現(xiàn)在還在隱隱作痛,要是想走出去更是難上加難了。唯一能讓他堅持下去的信念就是一定要活著走出去,找到白成良,討回“雙蘆參”,完成父親的遺愿。王德福強(qiáng)撐著站起身來,找了些野果子吃,身上有了點(diǎn)力氣,這時天卻黑了下來,今天走出“干飯盆”已是不可能了。王德福不敢再去石頭堆上過夜,害怕再闖進(jìn)蛇窩,就找了一處避風(fēng)的砬子坐下,忍受著蚊蟲叮咬和山風(fēng)的侵襲,硬挺了一宿。天亮后,臉都被蚊子叮腫了,王德福瞇縫著眼,先從樹茬子上年輪的疏密程度和樹冠的長勢判斷出方向,然后沿著“干飯盆”盆底的小河一直走下去。他堅信,只要沿著小河走,就一定能走出“干飯盆”,因為小河水終歸要淌出“干飯盆”的。

就這樣,王德福饑食野果,渴飲山泉,又走了一天一夜,終于奇跡般地走出了“干飯盆”。當(dāng)他遠(yuǎn)遠(yuǎn)地望見棒槌溝上空的縷縷炊煙時,強(qiáng)撐著的身體和精神終于崩潰了。就在王德福搖搖晃晃即將昏過去的瞬間,在他混亂的意識中,竟模模糊糊地看到白成良領(lǐng)著一幫村人向自己走來……

六、善惡終有報

王德福再次醒過來時,已經(jīng)躺在自家的炕上?？磺皣粠袜l(xiāng)親,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笑瞇瞇的白成良。

王德福掙扎著坐起來,手指白成良狠狠地說:“你這個卑鄙的小人!快還我的‘雙蘆參,要不我和你拼命!”白成良被斥責(zé)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是誰幫你趕跑了黑熊?又是誰幫你保管了‘雙蘆參?又是誰帶人去救的你?都是我,是我!你明白嗎?”白成良說著遞過一個椴樹皮做成的“人參包”,王德福小心地打開一看,正是自己幾天前挖的那株“雙蘆參”,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白成良說,他在老鷹砬子上久等王德福不歸,就下砬子去尋找,在王德福遭遇黑熊襲擊的地方,躺著王德福剛包好的那株“雙蘆參”。白成良久尋王德福不著,就先把“雙蘆參”送回屯子,再多喊些人來尋找王德福并救了他。

不久,忙完手頭生意的成夢茵,在縣臺辦同志的陪同下,來到了大山深處的棒槌溝。當(dāng)她看到呈現(xiàn)在面前的“雙蘆參”時,激動的淚水奪眶而出。她哽咽著對王德福說:“王叔叔,這株奇特的‘雙蘆參,不就是我們父輩親人生死情誼的見證嗎?也是海峽兩岸炎黃子孫同宗同祖一脈相承的象征啊!我決定買下它,贈送給海峽兩岸統(tǒng)一促進(jìn)會永久收藏!”說著將一密碼箱鈔票推到王德福和白成良面前,說:“這是給你們尋找‘雙蘆參的報酬,請收下!”望著滿滿一箱子的鈔票,白成良眼睛都綠了。王德福卻說:“我不能要你的錢,這樣會玷污我們父輩人的感情。我自愿放棄對‘雙蘆參的擁有權(quán),同意你將它捐贈出去!”白成良卻拿了屬于自己的那份錢溜了。

送走成夢茵的第三天,王德福還處在激動之中,突然縣臺辦來電話通知王德福,讓他不許外出,說有天大的事情找他。王德福當(dāng)時就蒙了,難道是“雙蘆參”出了差錯?

等看到郁郁不樂的成夢茵返回棒槌溝,王德福才知道自己挖的“雙蘆參”被白成良用手工仿制的“工藝參”調(diào)了包,“雙蘆參”在捐贈儀式上被專家驗證時露了餡,這才回來追查實情。大伙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后,再找白成良,他早跑得沒影子了。

眾人正憤憤不平時,王德福的家門口突然“嘎”的一聲停下一輛警車,王德福一見警車,知道警察來抓自己了,隨即站起來向警車走去,面對剛下車的警察伸出雙手,愧疚地說:“我有罪,你們銬我吧?！本煨α?“真正有罪的不是你,而是他!”王德福順著警察的手指一看,垂頭喪氣的白成良被押下了警車。原來他偷梁換柱換下“雙蘆參”后,為賣個好價錢,竟帶著“雙蘆參”走私,要賣給外國人。國寶級的“雙蘆參”豈能流落海外,白成良很快被公安查獲,押回原籍調(diào)查取證來了。

“雙蘆參”失而復(fù)得,王德福激動之余,愧疚地對成夢茵說:“都怪我眼力不好,差點(diǎn)讓壞人以假亂真鉆了空子!”成夢茵盯著幾乎真假難辨的兩株“雙蘆參”,眼睛一亮說:“你們屯子里還有多少人會做這種工藝參?”王德福尋思了一會回答:“起碼有幾十個人會吧?！背蓧粢鹫f:“那好!我給你買‘雙蘆參的錢你不要,那么就用這些錢在村里辦一個工藝參加工廠,你們負(fù)責(zé)制作工藝參,我負(fù)責(zé)銷售,也算是為家鄉(xiāng)親人做點(diǎn)有益的事吧,完成我老父親生前的遺愿!”話音未落,周圍已是掌聲一片。 ■

(責(zé)編: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