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好賢
考上大學那年,是我印象中爺爺最高興的一年。爺爺不僅把親戚都請來了,村里的人也來了大半,酒席擺了半條街。爺爺滿面笑容,端著酒杯從這頭碰到那頭。奶奶打趣他,和我說 :“我和你爺爺結(jié)婚那時,也沒見他這么高興?!睜敔敽呛切χf :“結(jié)婚輩輩兒有,大學生可多少輩兒才出了一個,又是村里第一個大學生,我怎么能不高興?”
大二寒假從北京回去時,給爺爺買了兩條“中南?!睙?,爺爺硬是一支沒吸,揣著煙上街轉(zhuǎn)悠,見人就讓 :“來嘗一支正宗的北京煙,這可是我孫兒專門從北京帶來的?!苯拥娜宋豢?,說:“你也吸啊。”爺爺就說:“我能吸完?家里有啊,好幾條哩。”
參加工作后,第一次給爺爺寄錢,爺爺讓村里廣播了兩天,才背著手慢悠悠地去廣播室拿匯款單。遇見人問 :“去拿匯款單呀?”爺爺便會站住,說 :“你說煩人不煩人,沒空去拿,他就一個勁地廣播,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也知道了?好,回頭去家喝酒?!弊邇刹?,又有人問,爺爺說 :“現(xiàn)在家里不缺吃不缺穿,可孫兒就是要往家匯錢,說他也不聽?!闭f著,還搖搖頭,一副不情愿的樣子。
上次回家,聽奶奶一說,我樂了,說:“那我以后就不寄錢了啊?!睜敔斶€沒開口,奶奶慌忙說道 :“你該寄還寄,如果不寄,你爺爺他還怎么到處夸口?再說,你寄的錢你爺爺可都給你存著呢,一分也沒動?!?/p>
我納悶了,問爺爺:“您存起來干嘛?就是讓您花的啊。”爺爺說 :“我們在家里,咋對付都能過,你以后在城里要結(jié)婚要買房,不存點錢能行?你年輕手大,要是把錢寄回家,又盡了孝心又存了錢,一舉兩得。”
我的眼睛頓時濕潤起來,叫了一聲:“爺爺——”我知道,就這一聲,他們心里已得到安慰。
摘自《揚子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