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尊嚴

曾祥伍

王小帥剛上大學時間不長就背了個處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作為班主任，張雨老師無論如何也不能把王小帥跟打架掛起鉤來。王小帥留給他的印象很好呀！

開學的第一天，張雨老師帶著全班學生去教室搞衛(wèi)生。教室里亂糟糟的，滿地廢紙。他剛交待了兩句，突然有事，就出去了。過了一會回來，絕大多數(shù)的學生都坐在課桌前等待，只有幾個學生在清掃，其中一個衣著樸素的學生特別積極，忙得滿頭大汗。他走過去問，你叫什么名字？王小帥。張雨老師一下子就記住了這個有點土氣又充滿著期望的名字。在后來的學習中，王小帥的表現(xiàn)也一直很好，張雨老師便漸漸喜歡上了這個努力又不張揚的學生。張雨老師甚至已經(jīng)在心里暗暗將他列第一批入黨積極分子進行培養(yǎng)?？删褪沁@樣一個表現(xiàn)很好很樸實的學生，竟然把同寢室的一位同學打了，被學校處分。

王小帥，我們談談好嗎？今天我是以兄長的身份跟你說話，希望你不要有什么顧慮。張老師盡量把話說得很委婉。

那天晚上，張老師把王小帥約到了一個音樂吧。舒緩的音樂流動著，氣氛顯得很輕松。王小帥看了張老師一眼，點了點頭。

你知道學校有規(guī)定，如果被處分了，就不能享受獎學金嗎？

知道！

知道了為什么還要打架？我看你不像是喜歡惹事的人??！

因為……因為他侮辱了我母親！過了好一會，王小帥說。

什么？張老師頗感意外。當班主任多年，他知道大學生們打架，大多是為某個女生爭風吃醋，或者為哥們義氣出頭。

老師，你有興趣聽我說一說我母親的故事嗎？王小帥突然說。

當然。我想我應該很榮幸地認識她。張老師說。

我母親其實十分卑微，她的身高只有1.2米，但她卻有一顆偉大的心。自從我懂事起，就沒有了父親，是母親靠撿破爛一分一厘地把我拉扯大的，直至現(xiàn)在供我上大學。我們那地方窮，很多人初中沒畢業(yè)就外出打工了。但我母親堅定地說，一定要讓我上最好的大學，當牛做馬她都愿。說實話，剛開始，我也為自己有這樣一位母親感到難堪。上了高中后，我更是不允許我母親到學校來看我，生怕她給我丟臉。雖然家里窮，但我還跟班上的同學比吃比穿，每次回家，如果給的錢達不到我的要求，我就不去學校。母親從來沒有責怪我，總是說，在外讀書不比家里，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直到高三的下學期，在一次偶然的交談中，我才知道在班里就算是家庭條件最好的同學，每個月所花的錢也不過跟我一樣多。雖然這樣，我的心里也沒有多少內(nèi)疚。我覺得那是應該的。

我考上大學后，最高興的人是母親了，可是最愁心的也是她。因為一大筆上學的費用沒有著落。無奈之下，母親瞞著我，到周圍的村子里一家一家地上門乞討，甚至為了能得到幾元錢跟別人下跪。最終母親為我上大學乞討學費的事被鎮(zhèn)政府知道了，鎮(zhèn)領導發(fā)動全鎮(zhèn)干部集資，鎮(zhèn)里也拿出五千元，才解決了我上學的費用。

王小帥一口氣說到這里才停下來?？梢钥吹贸鏊芗?。

嗯，你母親真的很偉大。你應該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讀書機會，以后好好報答她。

是的，我絕不允許任何人侮辱我的母親。為了母親的尊嚴，我甚至可以付出生命，何況一次處分？王小帥眼里閃動著堅毅的神色。

那位同學怎么說你母親的？張老師問。

他說我是侏儒的兒子，是弱智兒。王小帥一臉的氣憤。

過了一會，王小帥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然后說，老師，你知道嗎？就在我臨大學的那天晚上，母親告訴我，其實我不是她的親生兒子，是她在撿垃圾時撿到的棄嬰?，F(xiàn)在想來，母親之所以選擇這個時候告訴我身世，她是希望我到了大學以后，不要再有自卑心理。王小帥說到這里，眼里突然有了淚水。那淚水在燈光映照下，像寶石一樣閃動著光芒。

張雨老師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眼前的這位學生，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流動，讓他不禁有一種想表達的沖動。張雨老師想，明天他一定得去向校長說點什么了……

責任編輯裴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