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６年無脈搏無血壓，一朝尋回跳動的感覺

王玉良

眾所周知，人體健康與脈搏跳動次數(shù)和血壓高低有著直接關系，一旦脈搏和血壓不在正常范圍內(nèi)，身體肯定出現(xiàn)了問題?？烧l能想到，在河南，竟有一位女性長達16年無脈搏跳動，血壓為零，那么她還能正常地生活嗎？她患的是什么??？16年來又經(jīng)歷了怎樣的辛酸呢？

2008年11月10日上午，解放軍301醫(yī)院心血管內(nèi)科主任孫志軍剛進辦公室，值班護士就敲門進來說：“主任，××床位的病人一直在找您，她好像有什么事，問她也不說。”孫志軍主任心一沉，這個病人昨天剛剛做過手術，難道出了什么問題嗎？他換上醫(yī)生服，走進了心內(nèi)一病區(qū)。

剛進病房，一位女病人就迎了出來，激動地說：“主任，你看看，我能摸到脈搏跳動了。16年了，我終于像正常人了，我要好好感謝您?。　睂O志軍主任這才明白了她找自己的緣由，替她高興之余又安慰她一定要注意休息。

這位女病人叫劉紅利，34歲，河南省淇縣人。

突患怪病，

戀愛受挫少女心神不安

劉紅利永遠忘記不了16前的那個春天，大雨洗滌過的校園，一片清新，就連小草也沖破了大地的阻力，悄悄地拱出地面。那年，她讀高二，學校里組織大家一起修整草坪。校園里，年輕的學子們一邊忙活著，一邊聊著月考成績，劉紅利還調(diào)皮地把草拔出來，放在同學頭上，惹得大家笑聲不斷。不一會兒，太陽升起來了，溫度驟增，劉紅利突然感覺腦袋暈沉沉的，還伴有頭疼，噴嚏接連打了好幾個。

在校醫(yī)務室，校醫(yī)簡單問過癥狀后，又測了下體溫，診斷為感冒，略發(fā)燒，建議她掛個吊瓶?？僧斸t(yī)生要在胳膊上扎針時，卻怎么也找不到血管。詫異之際，校醫(yī)問劉紅利是不是最近還有什么不舒服。劉紅利羞紅了臉沒有說話，校醫(yī)認為女孩子有難言之隱，沒有多問就直接改成了肌肉注射。

連續(xù)打了三天針后，劉紅利的感冒好轉，但校醫(yī)還是開出了病假條，勸她到地方醫(yī)院去看看。

在縣醫(yī)院，當醫(yī)生聽說劉紅利胳膊上扎不了針時，感覺很奇怪，用手一摸，竟然摸不到脈搏跳動。醫(yī)生有點慌了，又拿來血壓計，可連續(xù)幾次，血壓均顯示為零。女醫(yī)生驚呆了，還沒有把血壓計收好，就驚叫著站起來：“快來看啊，這個病人怎么沒脈搏沒血壓?。　甭牭胶奥?，整層的醫(yī)護人員都跑來看。那一刻，劉紅利臉色通紅，感覺自己像猴子一樣被人觀看。眼看人越來越多，她沖出了醫(yī)生辦公室，就在她準備離開醫(yī)院時，母親拉住了她，說為了看病，再問問其他醫(yī)生吧。

當天，數(shù)十位醫(yī)生在她的手腕上摸了個遍，可除了嘖嘖稱奇外，都無法解釋。后來有個醫(yī)生介紹說，新鄉(xiāng)有家醫(yī)院以治心血管、動脈疾病見長，勸她去試試。

劉紅利從醫(yī)生那里拿到新鄉(xiāng)那家醫(yī)院的電話，打了過去，她問醫(yī)護人員：“有這樣一個病人，沒脈搏沒血壓，你們能不能治？”

“這個病人昏迷多久了？”對方問?！皼]昏迷，就是我呀！”“有??！”對方“啪”地掛斷了電話。劉紅利跑回自己房間，蒙在被子里痛哭不已。

那段時間，劉紅利的心備受煎熬，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哄她說：“這種病雖然稀奇，但不影響生活和學習，不要往心里去。你馬上要升高三了，好好學習，等放假了再領你到大醫(yī)院做個詳細檢查?！?/p>

父母哪知女兒心??！一個女孩子家，花兒般的年齡哪容得自己身上有瑕疵。更何況，初生愛意的她剛剛接受了男同學愛的紙條，兩人還商量一起努力考入名牌大學。可萬一男孩知道了，他將是何等驚訝？

返回學校的劉紅利失去了先前的活潑，雖然在同學面前強扮開心，但大家還是覺察到了她的異常。當男孩問她原因時，她總是把話題岔開，鼓勵男孩一定要好好考試。

這個男孩在她眼里猶如路遙筆下《平凡的世界》里的孫少平，家境平實，但身上有股子勁，而且為人很樸實。她曾無數(shù)次夢想不久的將來，兩人走在大學校園的林陰道上……可天意弄人。

此后，每月總有幾天，因天氣變化或生理影響，劉紅利會出現(xiàn)幾次頭疼的癥狀。不良的身體反應影響了她的心情，導致學習成績每況愈下。第二年夏天，同學們即將走進考場時，精神失落的劉紅利選擇了放棄高考，因為她擔心自己成績不佳，更擔心到大學后，一旦體檢不合格又被退回來，那多丟人??！

放棄高考，也等于放棄了朦朧般的初戀。同年，那位男孩子考入了大學，剛開始兩人還有書信來往，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失去了聯(lián)系。

初戀失意，又身患怪病，劉紅利身負著巨大的精神壓力。退學后，她進入一家藥品廠工作。由于長相俊秀，而且有文化，在廠子里頗有人緣，追求的男孩也比較多。但大家輾轉打聽到她的病情后，就一個個走得遠遠的。

劉紅利心酸極了，每當夜晚的星空閃爍著點點星光時，她就會站立在院子里，一遍遍地追問：星星啊，你照亮了黑暗的道路，為何不能照亮我心中的苦楚呢？

愛有歸宿，

丈夫攜妻走上辛酸求醫(yī)路

1996年春天，中原大地連下數(shù)天大雨，好不容易盼來雨后初晴天氣，劉紅利高高興興去縣圖書館看書。可剛走出家門不遠，她就感覺身上辣辣的酸痛，腦袋“嗡嗡”作響。她勉強返回了家，這一次她決定：無論如何也要去大醫(yī)院檢查，非查出原因不可。

在母親的陪伴下，她們來到了鶴壁市醫(yī)院，值班醫(yī)生在詳細檢查后，認為她患有風濕病，于是開了藥方。原本以為吃過藥后，身體該恢復健康了，可治療了大半年依舊不見好轉。劉紅利難受，父母也擔心，于是開始“有病亂求醫(yī)”，先是找偏方，煎藥喝，見沒有效果，又想到是不是風水有問題，于是找來“名家”看宅，一番折騰后仍不見效。

前前后后兩年過去了，大醫(yī)院也轉了不少家，失望的劉紅利干脆不去檢查了，反正不影響生活，每月頭疼幾天就忍忍吧。

沒想到由于心態(tài)的轉好，劉紅利的病情也變得好多了，不僅發(fā)病次數(shù)減少，疼痛程度也減弱了。

1997年春節(jié)后，看到越來越多的人走進大城市，劉紅利也萌發(fā)了出去打工的念頭。在老鄉(xiāng)的幫助下，她在鄭州謀取了一份賣服裝的工作。由于工作盡心，而且接人待物很是周到，她深得老板厚愛。在得知她還是單身時，老板把老家一位遠房侄子介紹給她，說小伙子剛從部隊復員，素質(zhì)好，也準備到鄭州謀發(fā)展。劉紅利答應先見個面。

小伙子來到鄭州后，從言談舉止上看得出是個不錯的人，他對劉紅利也頗有好感。由于兩人是同一個市區(qū)不同的縣城，所以聊起來有很多共同語言。但考慮到自己的病情，劉紅利一番思考后，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病情說了出來。本以為說完后他會像以前那些人一樣，遠遠地離她而去。不成想，他對她的坦誠倍加贊賞，說有病不怕，現(xiàn)在醫(yī)術這么發(fā)達，再說又不是什么絕癥，肯定有醫(yī)治的辦法。

兩顆年輕的心碰撞在一起，他們相愛了。那年的夏天，在劉紅利眼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鄭州成了自己快樂的驛站。森林公園里，白沙湖畔……到處留下了他們愛的足跡。

1998年底，劉紅利與丈夫辦理了結婚手續(xù)。有情人終成眷屬，劉紅利心里樂開了花。

結婚后，他們一邊在鄭州打工，一邊開始了求醫(yī)的征途?？紤]到劉紅利以前看病都是找西醫(yī)，丈夫這次領她到一家中醫(yī)院進行檢查。眾所周知，中醫(yī)診斷病情的主要途徑就是搭脈，可當老中醫(yī)將手放在劉紅利的手腕上時愣住了，后又試了幾次，說：“我先給你開個方子，吃藥試試看，3個月后再過來看看效果?！?/p>

藥吃完了，病情雖有好轉，但頭疼還是時有發(fā)生。當夫妻倆第二次進入中醫(yī)院時，老中醫(yī)心虛了，不得不說實話：“怪了，怎么沒脈搏？是我老了，感覺出問題了？”一頭霧水的醫(yī)生追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別的病瞞著我？你怎么沒脈搏了？”

“是的，我無脈搏、無血壓！多家大醫(yī)院的醫(yī)生都說聞所未聞，不敢給我治，所以也沒對你說?！弊詈?，老中醫(yī)告訴劉紅利夫婦，她患的可能是一種罕見的病，醫(yī)學上叫無脈癥（大動脈炎）。但如何治療，醫(yī)生卻搖搖頭，說行醫(yī)30年也只是書中見過介紹，但從未聽說更未接觸到真實病例。

因為患病，擔心婆家知道會不高興，劉紅利極少回婆家，即使待幾天也很快就離開。幸好丈夫理解她的心情，替她瞞著家人?？捎幸淮危驮趧⒓t利回婆家住的那幾天，突然頭疼得厲害。婆婆送她到醫(yī)院，當老人家從醫(yī)生嘴里聽到她身患“怪病”后，受不了打擊當天也病了。

劉紅利的丈夫想辦法安慰家人，說很快就能治好的，不是什么大病。老人家一聽生氣了，說：“如果真沒問題的話，你們生個孩子給我看看。”

結婚生子是長輩的期盼，丈夫擔心生孩子會影響妻子的身體，不停地勸說家人，說過兩年再要?？蓜⒓t利卻較上了勁兒，說什么也要為丈夫養(yǎng)個一男半女。就這樣，在結婚第三年，他們的愛情結晶到來了。慶幸的是，通過各種檢查，孩子一切正常，沒有任何不健康的癥狀。那一刻，婆婆沒有了怨言，一個勁兒叮囑他們好好掙錢，早點治療。

家庭陰影退散，婆媳關系和好，劉紅利臉上露出了春天般的笑容，她夢想著有一天能做個真正健康的女人。

重獲新生，

沉默16年的脈搏再次跳動

隨著兒子一天天長大，劉紅利高興之余會有所遺憾，因為她的病雖然平時看起來沒什么異常，但隔一段時間就會發(fā)作一次，而且連續(xù)三四天走不動路。考慮到照顧孩子不方便，在兒子3歲時，夫妻倆把孩子送到了婆婆家。

2002年的一天，丈夫下班了，遲遲不見劉紅利回來，打單位電話，說她早回家了。丈夫嚇壞了，匆忙沿途尋找。剛出出租屋不遠，就看到劉紅利扶著墻角坐在地上，嘴里還伴有呻吟聲。丈夫連忙跑過去，把她背了回來。經(jīng)歷過數(shù)次痛苦的病發(fā)之后，丈夫再一次做出決定，把家里的一套房子賣掉給妻子看病。

第二天，丈夫趕回老家，半個月后回來了，拿著賣房子的4萬元錢，又一次踏上了尋醫(yī)之路。他們跑遍了河南省，大大小小的醫(yī)院幾乎全看過了，但很多醫(yī)生都說沒見過這種病，還有的說她是先天性心血管缺陷。除了吃藥就是吃藥，雖然這些藥物治標不治本，但還是對劉紅利的病情有所緩解。到了2004年，劉紅利感覺輕松多了，加上孩子馬上要上小學，需要錢的地方越來越多，就暫時停止了跑醫(yī)院，不舒服時就吃點藥，病發(fā)時扛一扛也就過去了。

一晃三年過去了，進入2008年秋天后，劉紅利的病情再一次加重。她發(fā)現(xiàn)只要輕抬胳膊，馬上就覺得頭昏沉沉的，全身也無力。丈夫想去大城市找知名專家做個診斷，可劉紅利心疼錢，說什么也不想再花冤枉錢。丈夫想到一個辦法，先托北京的戰(zhàn)友把劉紅利的病情告訴醫(yī)生，看是否有辦法治。如果有就及時趕過去治療，如果專家也說治療不好的話，那就死心了。

一周后，戰(zhàn)友打來電話，說解放軍301醫(yī)院的專家聽說后，認為是“無脈癥”，建議來北京一趟。

2008年11月8日，劉紅利在丈夫的陪同下來到了北京，當天就在解放軍301醫(yī)院掛了孫志軍主任的門診。檢查過程中，孫主任驚奇地發(fā)現(xiàn)，血壓計測不到劉紅利的血壓，而且她的左手完全無脈搏，右手的脈搏也很微弱。根據(jù)多年的臨床經(jīng)驗，孫主任初步判斷為罕見的“無脈癥”。隨后，又讓劉紅利做了“血管造影”。結果出來后，孫主任對劉紅利夫妻說：“患者確診為‘無脈癥，左鎖骨下動脈發(fā)生閉塞，導致左胳膊血液供應嚴重不足，只要她稍微抬抬胳膊，原本應流向大腦的血就會倒灌入她的肢體內(nèi)，導致大腦缺血，產(chǎn)生頭暈癥狀?！?/p>

劉紅利的丈夫詢問發(fā)病的原因，孫主任告訴他：“‘無脈癥是一種免疫性疾病，病因尚不完全清楚。該病又稱‘多發(fā)性大動脈炎，系鎖骨下動脈狹窄或完全閉塞所致?；颊咭郧嗄昱曰颊呔佣?，通常在20歲左右發(fā)病，長期患高血壓的老年人也容易得‘無脈癥。之所以罕見，是因為特別容易被誤診，患者頭暈頭疼，多數(shù)都認為是頸椎病引起的?！?/p>

“那我這病徹底治愈的希望大嗎？需要花多少錢？”劉紅利略有擔心地問。

孫主任安慰她說：“不要這么緊張，是個很小的手術，采取介入療法，把閉塞的血管架上支架就可以。當天住院，第二天就可以出院。手術費用大概在兩萬元左右?！?/p>

劉紅利聽了孫主任的話無比激動，當時就與醫(yī)院簽訂了手術協(xié)議。

11月9日下午4點，劉紅利就要被推進手術室了。丈夫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安慰道：“別太緊張了，手術后我請你吃北京烤鴨?！痹捠沁@么說，畢竟是要做手術，他同樣緊張無比。數(shù)年來尋醫(yī)的艱辛歷歷在目，許多醫(yī)生作出無法醫(yī)治的診斷，他怎能不擔心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大約35分鐘后，孫志軍主任走了出來，看到劉紅利的丈夫，面帶微笑地拍拍他的肩膀，說：“放心好了，今天讓她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你們就可以出院了?！?/p>

感謝之余，丈夫一直盯著手術室的門看。不一會兒，妻子被推了出來，臉上還掛著微笑。那一刻，他心里所有的重擔都落地了，他知道：手術成功了，妻子平安無事。

2008年11月10日，天未亮，劉紅利就醒來了。當她看著青色的血管在自己的手臂上顯得那么清晰時，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于是出現(xiàn)了文章開頭的一幕。

當天下午，劉紅利和丈夫辦理了出院手續(xù)。當他們走出住院樓時，看到外面的陽光是那么燦爛，空氣也是那么新鮮，劉紅利喜悅地說：“生活真美好！”

（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