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貴全

曇花吟

緘默三春笑爾癡,琴心劍膽異凡枝。

花前不露天仙貌,月下綻開冰玉姿。

剔透晶瑩藏勁節(jié),清馨素雅候佳期。

瑤華一現(xiàn)真君子,毋論流光長短時。

這是殷美元先生發(fā)表在《當代感懷詩詞精選》的一首詠物詩。我試著作些分析鑒賞。

一、題解

曇花別名月下美人,屬仙人掌科。曇花屬多年生常綠肉質(zhì)植物。老枝扁平,嫩枝呈三棱形棍棒狀?；ㄆ?月至10月間?；ò咨?大而長,香氣四溢。花多數(shù)于晚間開放,經(jīng)數(shù)小時后凋謝,故有“曇花一現(xiàn)”之說。曇花一現(xiàn)的出處見《妙法蓮華經(jīng)?方便品》:“佛告舍利佛,如是妙法,諸佛如來,時乃說之,如優(yōu)曇缽花,時一現(xiàn)耳?！薄皶一ㄒ滑F(xiàn)”比喻事物出現(xiàn)之后很快就消逝,一般都取消極的意思,多少帶些貶義,或同情,或嘆息。如“寒月清光花墜淚,魂飛夢斷又何堪?！薄皶一ㄒ滑F(xiàn)為君開,誤墜紅塵花酒間?！薄翱諔{夜月冷相照,面目誰憐總未真。”等等。

二、首聯(lián):緘默三春笑爾癡,琴心劍膽異凡枝。

首聯(lián)切題。“緘默三春”是托物言志。表面上是說曇花“緘默”,實際上是說人閉口不說話。在群芳競艷的陽春三月,曇花抱守孤芳,緘默不語,被爭紛斗艷的群芳取笑。說她癡傻,不合時宜。一個“笑”字同下句的“凡”字巧妙結(jié)合,將“凡花”善賣弄獻媚,嘩眾爭寵,洋洋得意的形神意象托出。對比之下,曇花卻具有琴心,柔情;劍膽,俠骨。就是既有情致,又有膽識。琴劍是當時文人俠士的隨身之物,這里,用了擬人的手法把曇花比擬為人,與凡枝俗朵相“異”?！扒傩膭δ憽庇质且蛭锔信d,借物抒懷。詩眼就在這個“異”字上。頷聯(lián)、頸聯(lián)就從不同的方面來說曇花的“異”處。

三、頷聯(lián):花前不露天仙貌,月下綻開冰玉姿。

頷聯(lián)承接“琴心”。與陽春三月爭芳斗艷的“凡花”相比,因為曇花多在夜間開放,在“花們”開放的時候,她不與其相爭比美。描寫曇花采取大寫意的方法,而不糾纏于枝枝葉葉的具體描寫,即不離物象過遠,又不粘滯于物象。而是形神俱似,有所寄托。她只在“月下”才綻放開如冰似玉的姿容。這是曇花“異”于其他“花”的地方。明詠物暗詠人,重在形似,喻物抒懷。

這一聯(lián),自然、巧妙地將“花前月下”的成語拆開,從兩個方面來描述曇花的“異”處。是為活用成語?！霸孪戮`開冰玉姿”句還使用了當句孤平拗救的藝術(shù)手法。就是第三字當用平聲字而用了仄聲字“綻”,在第五字仄聲字位置用平聲字“冰”補救。

四、頸聯(lián):剔透晶瑩藏勁節(jié),清馨素雅候佳期。

頸聯(lián)承接轉(zhuǎn)“劍膽”。夾敘夾議進一步表現(xiàn)曇花的“異”處。一是從形象上看,“剔透晶瑩”,即光亮又透明。但她實質(zhì)上又保存著“勁節(jié)”,即堅強有力的節(jié)格。二是從氣味上看,清馨淡雅等“候佳期”,適得其時,方能綻放?！安亍睘樘N,“候”待發(fā)。一“藏”一“候”增強了主觀意識,從物象中跳出“人”來,與首句被群芳“笑”形成了鮮明對比。直接抒懷,重在神似。

五、結(jié)聯(lián):瑤華一現(xiàn)真君子,毋論流光長短時。

結(jié)聯(lián)合首聯(lián)的“琴心劍膽”。曇花如君子,自有瑤華。一個有良好品性的人,只要為社會做出有益的事,何必計較其能力大小和生命長短呢?結(jié)尾一反嘆息的老調(diào),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生命之精,曾經(jīng)純粹;濃淡短長,何計于心?讓人想起葉劍英元帥“八十毋勞論廢興”的詩句。

詠物詩既要刻畫出所詠之物的特征,曲盡其妙寫出物的神態(tài),又要托物言情,借詠物來抒寫情懷。王士禎說“詠物之作,須如禪家所謂不粘不脫,不即不離,乃為上乘?！薄稌一ㄒ鳌泛芎玫刈龅搅瞬患床浑x。不離者,切合曇花;不即者,關(guān)乎人情。真正做到了會景而生心,含情而能達,體物而得神。下得其曇花之形似,高得其曇花的神韻,基本上達到了由物到人,由人到物,物我一體的藝術(shù)境界。此大作乃詠物之佳構(gòu)也。

【責任編輯 楊恩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