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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敵“稱呼”潮

      2009-04-19 02:54:32辛立華
      含笑花 2009年6期
      關(guān)鍵詞:山子表弟局長

      辛立華

      那天山子給我來了電話,非要約我到縣城那個比較高檔的飯店去喝酒。我問他還約了什么人,他說就我一個,我才應(yīng)了他。山子是我從小學(xué)一直到高中的同班又同村的同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后一直在某個小機關(guān)工作。此人一貫不務(wù)正業(yè),和我一樣總是好寫一些招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罵的文章,又不會也不愿意溜須拍馬討領(lǐng)導(dǎo)高興,所以工作二十多年才混了個副科長。

      按時來到飯店,山子已經(jīng)在此等候了。見我來了,頭一句話就說:“石頭,今天我請你來這飯店喝酒,你是不是覺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我笑著點了點頭,說:“不怕你不高興,自從你當(dāng)上了那個狗屁的副科長以后,你的眼睛可就往上長了。甭說對別人,就是對我這個從小和你一起光屁股玩泥長大的人,你不也是癩蛤蟆撞上長蟲皮——躲得越遠越好嗎?所以我就想,你呀,請我來這兒喝酒,一定是撞上什么膩味的事了,才舍得出這血。往小了說,你是馬屁沒拍好拍頭兒的臉上了,挨了一腳,窩了一肚子火,找我訴訴苦。往大了說,你是哪件事辦砸了,找我討討高招兒,看怎么才能糊弄過去。好事嗎?是你這副科長往上提了半級,跟我顯擺顯擺。壞事嗎?是你泡小姐的事讓你老婆知道了。想請我在嫂子那兒抹抹稀泥。對不對?”我倆見面就逗。

      山子一聽就不樂意了,翻著白眼兒對我說:“嘿!叫你這么一說,我簡直是大伯背兄弟媳婦過河——一點好兒沒有了。我說石頭啊,你就不會往高一層的境界想一想?說白了,你就不會想到我研究出什么來了?比如說……”

      “打住。研究?就你?我還不了解?整天琢磨著不是誰還欠你一頓酒啊,就是打聽誰的丈夫這幾天不在家啦,要么就是計算著哪位領(lǐng)導(dǎo)的老爹老媽該過生日了,要么……”

      “行了行了?!鄙阶訑r住了我的話,說:“你呀,敲鑼邊兒的話少說,鴻門宴的酒少喝,站缸沿兒的事兒少干,別人的老婆少摸。點你的菜。今天我要好好跟你喝幾杯,好好跟你聊聊我最新的研究成果,讓你知道知道我馬王爺?shù)降组L了幾只眼,也省得你整天看不起我?!鄙阶右徽惺纸衼砹朔?wù)小姐,一指菜單對我說:“點,挑你愛吃的,點?!?/p>

      我擺了擺手,對山子說:“客隨主便,還是你點吧。反正是你做東,你點什么我吃什么。酒嗎,要是聽我的,就來一瓶兒二鍋頭,每人半斤,什么時候喝完什么時候為止,怎么樣?”

      山子把嘴一咧,很是看不起地對我說:“半斤,那叫喝酒嗎?”

      “嘿!小牛兒撅尾巴——來勁了是不是?那你說,喝多少才算喝酒?”我不服地對他說。

      “喝多少?告訴你吧石頭,我們喝酒,從來都是以半斤起步。半斤以后就沒譜兒了,也許一斤,也許一斤半。較起勁來,二斤三斤也會喝,這么跟你說吧,什么時候喝得管媳婦叫丈母娘了,管小姨子叫老婆了,什么時候才算完?!?/p>

      我嚇了一跳,說:“我的天,這哪是喝酒啊,這是玩命啊!”

      山子哈哈一笑,說:“瞧把你給嚇的。放心吧兄弟,咱哥兒倆是不會那么喝的,何況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呢。好,我點就我點。小姐,記著啊,涼菜:芥末鴨掌、小蔥兒拌豆腐、麻辣田螺。熱菜:一條酸菜魚、鐵板腰花兒,像咱們這歲數(shù)的,多吃點兒腰花兒好。再來個紅燜羊肉,怎么樣?”

      “行了。比不了你們吃公款,扔多少也不心疼。今兒個是你自己掏錢,省兩塊是兩塊。”

      山子沖服務(wù)小姐一擺手,說:“行了,快點兒啊?!苯又终{(diào)侃地對我說:“你們寫小說的是不是都這毛病啊?怎么說話寫文章都愛帶刺兒啊?也難怪當(dāng)頭兒的都不喜歡你們這種人,就連我有時候看著你都別扭?!?/p>

      我笑了兩聲說:“那也是你當(dāng)上那個狗屁的副科長以后才有的感覺。”

      “嘿!說你咳嗽你就喘上了?你……”

      正好服務(wù)小姐把涼菜和酒端上來了,我便趁機攔住了山子的話,說:“打住,菜上了,酒也來了,咱們先喝酒。就用這啤酒杯,每人一個,一杯半斤,省得打架。”我把一瓶二鍋頭分別倒入了兩個啤酒杯,說:“這杯歸我,這杯給你。今天是你請我,整兩句吧?!?/p>

      山子樂了,說:“你這么一說整兩句,倒把我要說的主題給提前鉤出來了。”

      我把嘴一咧,說:“喝酒就說喝酒的話,還弄什么主題?我看你真是好有一比啊?!?/p>

      “比什么?”山子的兩只小豆眼兒緊緊地看著我問。

      “好比那:高粱穗兒插花瓶——根本算不上花兒。癩蛤蟆玩兒雙杠——根本摸不著桿兒。野兔子跳大神——根本成不了仙兒??磶姆Q經(jīng)理——根本不是官兒。”

      山子不滿意地說:“瞧這一套一套的。我說,你爺爺是不是賣過盆兒啊?”

      我笑了笑說:“我爺爺沒賣過盆兒,我爺爺鋦過盆兒。甭拽,說,什么主題?”

      “什么主題?剛才,你不說‘說兩句,非要說‘整兩句,將‘說字換成‘整字,這就是我要說的主題。眼下我正在研究的理論性文章,題目就叫《稱呼的蛻變》。”

      “蛻變?我只知道你把情報告訴了敵人那叫叛變?!?/p>

      “你才叛徒呢?!?/p>

      我一本正經(jīng)地說:“說實話,你這《稱呼的蛻變》,我還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p>

      “來,先喝口酒,邊喝我邊跟你說。喝?!鄙阶由钌畹睾攘艘豢?。

      “喝?!蔽乙采钌畹睾攘艘豢凇?/p>

      山子吃了一口菜,故意擺出一副很深奧的樣子對我說:“怎么跟你說呢?這么跟你說吧。我問你,眼下,你在你妻子的心目中,對你這個丈夫的稱呼,是不是還有效?”

      “是不是還有效?我不懂你這是什么意思?”

      “換句話說,眼下,你妻子是不是還管你叫丈夫?”

      我不愛聽了,很不滿地對他說:“這不是廢話嗎?告訴你吧,我妻子和我結(jié)婚這么多年了,不論什么時候什么場合,凡是需要把我介紹給別人時,不是說這是我丈夫,就是說這是我愛人。怎么,是不是請我喝頓酒,想讓我妻子管你叫丈夫呀?”

      “你這叫抬杠。蛻變兩個字,知道是什么意思嗎?”

      我喝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不緊不慢地對他說:“你聽著,蛻變一詞是這么解釋的:泛指人或事物發(fā)生質(zhì)變。新華詞典2001年修訂版第998頁,上面寫的清清楚楚?!?/p>

      “對?!鄙阶右埠攘艘豢诰?,說:“現(xiàn)在我正在研究的《稱呼的蛻變》,說的就是眼下好多的稱呼就是發(fā)生了質(zhì)變。就說妻子對丈夫的稱呼吧,就發(fā)生了質(zhì)變?!?/p>

      我覺得山子說的這幾句話對我要寫的那篇文章很有幫助,就決定開始裝傻。說:“怎么講?”

      “以前不是稱丈夫就是稱愛人。向別人介紹也都這么說:這是我丈夫某某某,這是我愛人某某某?,F(xiàn)在變了?!?/p>

      “變什么了?”

      “這是我老公?!?/p>

      “這沒錯兒啊?眼下年輕的妻子,大都管自己的丈夫叫老公,這是現(xiàn)代夫妻之間一種親昵的表現(xiàn),也是時代潮流的一種體現(xiàn)。就連我的妻子,有時候也老公老公地這么叫我。怎么了?”

      “怎么了?我聽著別扭?!鄙阶诱f完這話狠狠地吃了一大口芥末鴨掌,因為吃的太多,辣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邊樂邊對他說:“那是你的觀念太老。跟不上形勢,趕不上時髦,追不上流行,夠不上新潮?!?/p>

      山子擦了擦眼淚說:“再怎么新潮,再怎么親昵,也不能管自己的丈夫叫老公啊?老公是什么玩意兒?

      老公是過去的太監(jiān)。你老婆管你叫老公,那你兒子是哪兒來的?”

      “哪兒挨哪兒啊這是?你這純粹是夜壺打噴嚏——滿嘴噴尿。喝酒,喝酒。把這杯喝下去再胡說八道啊,免得旁邊那幾個喝酒的揍你。告訴你吧,眼下叫的老公,與過去的太監(jiān),本質(zhì)上完全不同,兩碼事。喝酒,喝酒?!?/p>

      “喝?!鄙阶雍攘艘豢诰?,接著對我說:“兩碼事?那好??墒牵驼f這小蔥兒拌豆腐吧。明明就是小蔥兒拌豆腐,可那‘宮廷大酒樓里非得叫雪山青松,你說氣人不氣人?”

      “雪山青松比小蔥兒拌豆腐聽著新潮、時髦、現(xiàn)代感強?!蔽夜室鈿馑?/p>

      “得了吧你。”山子很氣憤地說:“強不強的我一點兒也沒感覺出來,可吃著還是小蔥兒拌豆腐的味兒。你說,這是不是存心氣人?”

      “那是你自找。它就是叫青蛙洗澡,礙你哪根兒筋疼了?管它叫什么呢,是小蔥兒拌豆腐不就結(jié)了?要我說,你這是拉屎揪耳朵——多此一舉?!?/p>

      “什么呀,我氣的并不是它叫什么,我氣的是同樣的小蔥兒拌豆腐,可價錢卻比這兒貴三倍?!?/p>

      我樂了,說:“甭說,肯定是你自己花的錢。”

      “多新鮮呀,”山子喝了一口酒,又忿忿地說:“更可氣的是,吃完飯我剛要去結(jié)賬,我兒子把我攔住了,他讓我在這兒等著,他說他去買丹(單)?!?/p>

      “那是你兒子要花錢,孝順。你要是生這氣,可就是你的不對了?!?/p>

      “孝順?少跟我來這套,早干什么來的?看我吃飽了才去買丹,我還吃得下去嗎?再說了,他也應(yīng)該先問問這丹我愛吃不愛吃啊?是仁丹呢還是仙丹?啊,看我吃飽了,弄幾個小素丸子糊弄我?”

      我趕緊攔住了山子的話,說:“行了,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了,還仁丹仙丹呢?買單,就是結(jié)賬。真是吃公款吃慣了還有人結(jié)賬,所以連買單就是結(jié)賬都不知道?我都跟著你臉紅。行了行了,喝你的酒吧。就這水平,還研究呢?別腰里掛只死耗子——假充打獵的了?!?/p>

      山子不服地說:“買單就是結(jié)賬?那買雙呢?”

      我不滿地對他說:“你這叫抬杠?!?/p>

      山子哈哈一笑,說:“抬杠?你要認為我在抬杠,這就對嘍?!鄙阶右幌聡烂C起來,說:“告訴你吧,這就是我要研究的主題,就是稱呼的蛻變給人們的生活和工作帶來的不便與危害,而真正的危害并不是這些,是那些關(guān)于官職稱呼的蛻變給人們帶來的不便與危害?!?/p>

      我也很嚴肅地說:“有這么嚴重嗎?”

      “有哇?”山子正要接著往下說,服務(wù)小姐把酸菜魚端上來了。山子用筷子一指,說:“來,嘗嘗做的怎么樣?!闭f著就夾了一塊魚放進了嘴里,吧嘰了兩下嘴,說:“行,夠味兒。來,吃啊。”見我吃了一塊挺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又說:“你剛才說有這么嚴重嗎?告訴你吧,有。有的還是我親身經(jīng)歷的。就因為這個,我才研究這個問題。”

      “親身經(jīng)歷?那我得好好聽聽。”說完這話我點上了一支煙。

      山子也點上了一支煙,說:“這是上個星期日的早上在我家發(fā)生的事。星期日了,孩子又不在家,我就想睡個懶覺。你嫂子呢,挺早就和幾個伙伴兒扭秧歌去了,家里就我一個人,不正是睡懶覺的機會嗎?嘿!我睡得正香呢,電話鈴兒把我給吵醒了,睜眼一看,剛七點半多一點兒,你說氣人不氣人?”

      “氣人也得接呀,你知道是誰打來的,要是有什么要緊事呢?!?/p>

      “是啊,我怕耽誤事,就趕緊抓起了電話,喂了一聲,對方就搭話了,是個女的,聲音倒是挺甜的,可她說的頭一句話就把我給氣壞了。”

      “說什么了?”

      “您好,請問遺囑在嗎?”

      “遺囑?誰的遺囑啊?”

      “是啊。當(dāng)時我就愣了,心想我們家二十多年沒死人了,怎么開口就要遺囑啊?再說了,我父母都活得好好的呢,而且我父親就獨兒一個,就是我爺爺奶奶死的時候有什么遺囑,也早給我父親了,也輪不到別人跟我要啊?大清早的弄這事。添堵嗎這不是?”

      我笑了笑,說:“有句話說出來你可別生氣啊,會不會你爺爺在外面有個私生的兒子啊?”

      山子立馬就瞪起了雙眼,忿忿地對我說:“你爺爺還在外面胡搞呢?!?/p>

      我笑著對山子說:“別生氣,開個玩笑,再說你爺爺都死這么多年了,說什么也沒關(guān)系。對了,肯定是對方打錯了。”

      “這還像句人話?!鄙阶雍攘艘豢诰?,說:“我說了一句打錯了,就把電話撂了?!?/p>

      “接著睡。”

      “睡什么呀?我撂下電話迷迷糊糊的剛要睡著,電話鈴兒又響了?!?/p>

      “那就接吧?!?/p>

      “是啊。我抓起電話一聽,還是那女的,還是那句話:您好,請問遺囑在嗎?”

      我喝了一口酒,說:“要我說呀,弄不好這里頭真的有事,你應(yīng)該仔細問問人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別耽誤了,說不定這里頭真有什么故事呢?!?/p>

      “有屁故事?!鄙阶硬粷M地對我說:“我知道你正在寫長篇小說呢,像這些張家長李家短了,三只蛤蟆五只眼了,瘸腿兒的公雞蹦的遠了的嘎古事特別上心。芝麻粒兒大的事,到了你手里就了不得了。故事?你爺爺還有故事呢。這是誠心搗亂,這是電話騷擾。氣得我狠狠地說道,打錯了,叭地就把電話撂了。你說氣人不氣人?”

      “是夠氣人的。”

      “更氣人的還在后頭那。我鉆進被窩沒有兩分鐘,電話鈴兒又響了?!?/p>

      “愛響不響,干脆你就甭理它了?!?/p>

      “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是不行啊。我外甥在外地上大學(xué),平時根本沒工夫,只有星期日這天才有工夫給我打個電話。真要是他打來的,你不接,不是耽誤事兒嗎?”

      “那就接吧?!?/p>

      “是啊。我抓起電話一聽?!?/p>

      “你外甥來的?”

      山子忿忿地說:“什么呀,還是那女的,還是那句話,您好,請問遺囑在嗎?”

      我再一次笑了,而且是特壞的那種。

      山子明白我的意思,翻了我一眼說:“你甭弄這壞樂,有什么屁你就放?!?/p>

      我說:“你呀,別再說打錯了,真得好好問問她。我敢保證,這里面肯定有事?!?/p>

      山子惱火地說:“我沒那工夫。氣得我狠狠地給了她一句:有病啊你?”

      “你別急啊?!?/p>

      “能不急嗎我?大禮拜天的要是有人沒完沒了地跟你要遺囑,你能不急?”

      “要說也是,放著我,我也早急了。那么,你給了對方這么一句,對方說什么了?”

      “嗨!對方一聽我說了這么一句,態(tài)度也立馬變得很不友好起來,倔倔地說:你那到底是不是宜主任家?我一聽這話,當(dāng)時就傻了?!?/p>

      “宜主任家?哪兒挨哪兒啊這是?”

      山子唉了一聲說:“你忘了,你嫂子不是姓宜嗎?在鄉(xiāng)計劃生育辦公室當(dāng)副主任?!?/p>

      “那干嘛非要說宜主在不在啊?早說找宜主任不就沒這麻煩了嗎?仙鶴打架——繞脖子嗎這不是?”

      “誰說不是啊。正當(dāng)我不知如何是好時,你嫂子扭秧歌回來了,我就趕緊把電話遞給了她。等她接完電話我把剛才的事跟她一說,她樂了。她這么一樂,我的火兒更大了,說你樂什么樂?今兒個我這懶覺沒睡好不說,更煩的是沒完沒了的跟我要遺囑。到底怎么回事,你得給我說清楚了?!?/p>

      我覺著這事挺有意思,就急忙問他:“到底怎么回事?”

      服務(wù)小姐端上了鐵板腰花兒。山子夾了一塊放進嘴里,嚼了兩下立即吐了出來,咧著嘴對我說:“什

      么味兒啊這是?你嘗嘗,怎么又臊又臭啊?”

      我夾了一塊放進嘴里一嚼,也立即吐了出來,說:“味兒是不對。臊點兒還說得過去,可這臭就不對了。”我沖著旁邊一位服務(wù)小姐喊道:“哎,小姐,小姐你過來?!?/p>

      小姐走了過來,十分客氣地對我和山子說:“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服務(wù)的嗎?”

      山子板著臉對小姐說:“把你們老板叫來?!?/p>

      小姐仍是十分客氣地對山子說:“怎么了先生?如果您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能先跟我說說嗎?只要我能解決的,我就盡快給您解決。”

      山子說:“也好。那你就嘗嘗這鐵板腰花兒是什么味兒?!?/p>

      小姐端起盤子聞了聞,十分抱歉地對我和山子說:“對不起了兩位先生,味兒是不太對。這是我們的錯兒,請二位先生原諒。我這就給您二位去換,而且按著我們飯店的規(guī)定,這道菜免費了。二位稍等,馬上就給二位換來?!?/p>

      服務(wù)小姐走后,我問山子:“接著說你那電話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山子“嗨”了一聲說:“你嫂子說呀,眼下好多的行政部門和機關(guān)單位,人們對副職的領(lǐng)導(dǎo)都這么稱呼。”

      “怎么稱呼?”我故意問道。

      “就是把那個副字去掉。像你嫂子她們的計劃生育辦公室,正主任,就直接稱呼主任。而其他的三位副主任,一個姓水的,就叫水主?!?/p>

      我笑了,說:“干脆叫水煮魚得了?!?/p>

      山子接著說:“一個姓宮的,就叫宮主?!?/p>

      “宮主?男的女的?”

      “男的,五十多歲了。誰見了都宮主宮主地叫,他還覺著挺美呢?!?/p>

      “什么玩意兒啊這是?簡直是八十歲的老太太穿超短裙兒——不知道什么叫丑了。”山子也樂了,說:“偏偏你嫂子姓宜,就成了遺囑了。”

      我說:“不這么叫不行嗎?”

      山子說:“不是行不行的問題,而是大氣候的問題。眼下人們都很浮躁,都很虛榮,好多人都對什么什么長的,什么什么理的特別地看重。就拿我們村的二膘子來說吧,你也知道,買了三輛舊摩的,雇了三個外地小伙子給他拉黑活兒,他還是印了一大堆明片,見著誰都一本正經(jīng)地遞上一張。那明片上不就那么鮮鮮亮亮地印著他的名字,后面的官職是:飆風(fēng)客運責(zé)任有限公司總經(jīng)理嗎?連這么一個主兒都對職務(wù)這么看重,更甭說在官場上混的人了。別看一個副職都紅了眼似的爭,真要爭上了你叫人家副什么什么的,人家還真不樂意聽。甭別人,就你嫂子,有時候我說她,你不就一個鄉(xiāng)級的計劃生育辦公室副主任嗎,干嘛整天牛哄哄的呀?她就不愛聽了,就跟我瞪眼了,說你少給我?guī)莻€副字,我不愛聽。嘿,后來我這么一觀察啊,你猜怎么著,敢情好多的副職領(lǐng)導(dǎo),確實不愿聽那個副字。所以,人們就對副職領(lǐng)導(dǎo),大都這么稱呼了。”

      我故意裝傻地說:“那人們都怎么稱呼你呀?”

      山子說:“也這么稱呼。”

      “怎么稱呼?”

      山子不滿地對我說:“你傻啊是怎么著?我說了半天合著都對牛彈琴了?這么跟你說吧,比如說廳級領(lǐng)導(dǎo),你怎么稱呼人家?”

      “這還不好辦?廳長就叫廳長唄?!?/p>

      “還有五個副的呢,你怎么稱呼?”

      “這更好辦了,趙副廳長、錢副廳長、孫副廳長、李副……”

      山子做了一個停的動作,說:“停?!?/p>

      我繼續(xù)裝傻,說:“怎么了?不對是怎么著?”

      山子喝了一口酒,看不起我似的說:“就你這么稱呼人家,你的事就是能辦,也得吹燈?!?/p>

      我不服地說:“為什么呀?”

      “為什么?什么趙副廳長錢副廳長的,人家最不愛聽的就是那個副字?!?/p>

      “副字怎么了?當(dāng)年周恩來任副主席的時候,人們不都周副主席周副主席地叫嗎?聽著多親切啊。怎么,現(xiàn)在任個小小的副科長就不愛聽那個副字了?那么多的副職中央首長都不計較這個,怎么官兒越小這毛病倒越大呢?不這么稱呼怎么稱呼?非得把那個副字去了,直接趙廳長、錢廳長、孫廳長的叫?”

      山子連連擺手,說:“更不行。你這么叫,那幾個副廳長倒是滿意了,可正廳長不樂意了。要是我,我也不干呀,啊,都廳長廳長地叫著,那誰還知道我是一把手啊?也就是說,我這一把手還往哪兒擺呢,啊?”

      “嘿!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怎么才能行呢?”

      山子夾了一塊紅燜羊肉,挺瀟灑地扔進了嘴里,邊嚼邊說:“只能這么稱呼:趙廳、錢廳、孫廳、李廳。這么一來大家都高興。大家高興了,你的日子才能好過。不然的話,趙廳背后給你一腳,錢廳暗地掐你一把,孫廳冷不防給你使個絆子,李廳偷偷捅你一刀。你說,你這日子還怎么過?”

      “沒法兒過了。沒別的,我自己就得上吊去。哎呀,照你這么一說,凡是副職的領(lǐng)導(dǎo)都得這么叫?”

      山子使勁點了兩下頭,肯定地說:“為了‘山寨的安全,只能這樣?!?/p>

      “我要是偏不這樣呢?”我故意逗他。

      山子十分認真地說:“甭說你非要較這勁了,就是你一不留神沒把這稱呼問題把握好,災(zāi)難就會落到你頭上?!?/p>

      “沒這么嚴重吧?”

      “沒有?”山子端起了酒杯,說:“來,喝了這口酒我慢慢跟你說。”山子狠狠地喝了一大口酒,又一連吃了好幾口菜,剛要對我說,服務(wù)小姐把重新做的鐵板腰花兒端上來了,很是客氣地對我倆說:“二位先生好,請您嘗嘗這次做的怎么樣。”

      山子夾了一塊放進了嘴里,很是夸張地吧嘰了幾下嘴,又輕輕地點了兩下頭,這才微笑著對服務(wù)小姐說:“嗯,這回還差不多。行。小姐,今兒個我們哥兒倆高興,就不說什么了,往后呢,還真得注意。今天也就遇上我們哥兒倆了,要是遇到死較真兒的,那麻煩可就大了。行了,忙你的去吧。”

      服務(wù)小姐十分禮貌地對我倆說:“謝謝二位先生了,今后我們一定加強管理,并希望二位先生常來?!毙〗阏f完這話,款款地走了。

      我用手指點了山子幾下,說:“貧不貧啊你?怎么一見到漂亮小姐話就那么多呀?”

      山子不說話,只是嘿嘿地樂。

      我說:“你這一樂都是壞樂?!?/p>

      “喝你的酒吧。來,再來一口。”山子和我又喝了一口酒,說:“我有個表弟,在一個局機關(guān)工作。具體是什么局咱就不說了,這么多吃飯喝酒的,還是不說為好,免得招惹是非。我表弟在局辦公室當(dāng)主任,主要負責(zé)接待上級領(lǐng)導(dǎo)?!?/p>

      “這工作好啊,不是有這么幾句順口溜嗎:辦公室主任是管家,吃喝的大權(quán)手里拿,東游西逛陪領(lǐng)導(dǎo),白吃白喝加白拿,弄好了還能往上爬?!?/p>

      “得了吧你。往上爬?我表弟就是因為這稱呼問題沒把握好,上個月,他的辦公室主任被拿下來了。”

      “怎么回事?”

      山子點上了一支煙,狠吸了兩口,說:“上個月,他們上級部門一位新上任的吳局長,到他們單位檢查工作,作為局辦公室主任的他,接待工作自然是非他莫屬了?!?/p>

      我也點上了一支煙,說:“這有什么呀?就這活兒,對于你表弟來說,還不是黃鼠狼抓小雞兒——手拿把兒攥嗎?”

      山子“嗨”了一聲說:“攥什么呦!頭一句話,就惹吳局長和他們的局長不樂意了?!?/p>

      “說什么了他?”

      “因為吳局長是新上任的,也就不認識他們局的幾位主要領(lǐng)導(dǎo)。我表弟呢,就有了一項向吳局長介紹他們局幾位主要領(lǐng)導(dǎo)的任務(wù)?!?/p>

      “那有什么呀,幾位領(lǐng)導(dǎo)的名字全在他心里裝著吶,合著眼也說不錯啊?!?/p>

      “是啊。吳局長一到,也不知我表弟是犯迷瞪了還是活該他倒霉,指著他們局的局長就對吳局長說:吳局長,這是我們傅局長。”

      我說:“正局長沒在家?”

      山子一拍桌子,說:“什么呀,他們的正局長姓傅。”

      “嘿!哪兒那么巧?!?/p>

      “巧的還在后頭那。當(dāng)時,吳局長的臉就拉下來了,十分不滿地對我表弟說:怎么,你們正局長干什么去了?”

      “這就不樂意了?!?/p>

      “吳局長的話音剛落,旁邊的一位大胖子立馬往前邁了兩步,腰一哈,頭一低,恭恭敬敬地說:吳局長您好,我就是鄭局長?!?/p>

      “怎么回事?”

      “胖子是副局長,姓鄭。”

      “好嗎,猴兒吃麻花兒一滿擰了。再說了,你表弟干了那么多年的辦公室主任,整天圍著領(lǐng)導(dǎo)轉(zhuǎn),對如何稱呼的這個問題應(yīng)該是清清楚楚啊?”

      “是啊。其實我表弟對幾位領(lǐng)導(dǎo)的稱呼一直都是特別謹慎的,平時無論見了誰都能恰到好處地將稱呼問題處理好的,不知那天他是怎么了,就把這稱呼問題給弄砸了。等吳局長弄明白后,沖我表弟微微一笑,說了一句他永遠也忘不了的話?!?/p>

      “說什么了?”

      “有這樣干工作的嗎,啊?馬馬虎虎的,啊?誰先誰后,你總該清楚吧,啊?你這個同志,啊,得好好鍛煉鍛煉啦,啊?!?/p>

      “一句一個‘啊,什么毛病呀這是?”

      “就因為這句話,第二天,我表弟就被調(diào)到一個科里成科員兒了。”

      “這真是人要倒霉呀,放個蔫兒屁都砸腳后跟,喝口涼水都塞牙啊!看來,這稱呼問題把握不好,還真的能給人帶來災(zāi)難。”

      “對。”山子十分嚴肅地說:“這就是我要研究這個課題的主要因素。我認為,這種現(xiàn)象是現(xiàn)代文明中的一種悲哀,是阻礙社會進步的一股逆流?!?/p>

      我一拍桌子,贊許地對山子一伸大拇指,說:“行啊你,還真是說得滿有道理的啊!看來,我還真得對你刮目相看了。好,就沖這一點,我得敬你一杯。來,深深的,喝它一口。喝?!?/p>

      “喝。”山子放下酒杯接著說:“表面上看,只不過是簡簡單單的怎么稱呼問題,實際上是某些人對權(quán)力的一種顯示與欲望。而這種顯示與欲望,往往就在無形中給我們帶來了或大或小的災(zāi)難?!?/p>

      我顯得很興奮地說:“你能再舉個例子嗎?”

      山子說:“好,那我就再給你說一個。你嫂子她們村兒里有個胡大爺,今年六十五歲。上個星期的一天,胡大爺去一個什么院辦事。胡……。”

      我攔住了山子的話,說:“能說出具體是什么院嗎?”

      山子擺了擺手。說:“為了‘山寨的安全,我看就免了吧。咱們只說事兒,怎么樣?”

      我想也是,就說:“也好,省得喝口涼水塞牙、放個蔫兒屁砸腳后跟、坐在炕頭兒上車軋腳、大冬天的讓蚊子踢著。”

      “可胡大爺就大冬天的讓蚊子踢著了?!?/p>

      “說?!?/p>

      “那天早上,胡大爺坐了近一個小時的公交車來到了縣城,左打聽右打聽,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個院。按著傳達室的人說的,胡大爺來到了三樓辦公室。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同志看了胡大爺?shù)慕榻B信后很客氣地對胡大爺說:大爺,您這事兒啊,得到錢院那兒蓋個章?!?/p>

      “這回我知道了,錢院,就是錢副院長。那意思是說,胡大爺要辦的事,歸錢副院長管,對不對?”

      “對呀??珊鬆斈膬褐肋@些權(quán)權(quán)巴巴的事兒啊?在村兒里,見著村長支書什么的,他都是二狗子三驢子什么的直呼小名兒,也沒聽誰叫過張村李村什么的,所以胡大爺就把錢院理解為前院兒了?!?/p>

      “好哇,就跟趙本山在小品里說的,樹上騎個猴兒,讓范偉理解為樹上七個猴兒一樣。”

      “是啊。胡大爺從三樓下到一樓,站在樓門口喘了喘氣兒往前一看,前面確實還有一座樓。當(dāng)胡大爺看清那樓足有八層時,心里頓時就是一顫,心說這辦公室別在上面的樓啊!”

      “含糊了?!?/p>

      “再怎么含糊也得去啊。胡大爺來到一樓的傳達室把情況一說,傳達室的人往上一指,說辦公室在六樓。”

      “好嘛,整整增加了—倍??蛇@沒關(guān)系啊,五層以上的樓就該有電梯了?!?/p>

      “是有電梯,可胡大爺不知道啊。再說你就是告訴他有電梯,他也不坐。他說那玩意兒不把牢,跟打水的轆轤似的,吊繩一斷,還不把人給摔散了啊?!?/p>

      “哪兒跟哪兒啊這是?”

      山子“哎”了一聲說:“怪難為胡大爺啊,吭哧吭哧爬上了六樓,還是瞎跑了。辦公室的人看完介紹信后很客氣地對胡大爺說,真對不起了大爺,您啊,得到李院那兒看看?!?/p>

      “就是李副院長那兒??珊鬆斶@六層樓算是白爬了?!?/p>

      “關(guān)鍵的是胡大爺又把李院領(lǐng)會成‘里院兒了?!?/p>

      聽到這兒我的氣都直往上拱,忿忿地說:“什么事啊這叫?就因為這么一個副字,多少無辜的人就得跟著倒霉?!?/p>

      山子說:“可不是嗎。胡大爺一聽這六層樓又白爬了,腿一打軟兒,汗就冒出來了,心說夜里我沒做倒霉的夢啊?沒辦法,胡大爺從六樓又一層一層地下到了一樓,站在一樓門口邊擦汗邊往里看,里院還真有一座樓。讓胡大爺高興的是,那是一座二層小樓兒?!?/p>

      幸虧是二層小樓。要是十二層,胡大爺還不立馬暈過去啊?關(guān)鍵的是這二層小樓能不能把問題解決了,別在跑完這二層小樓真的再來個十二層?那可就把胡大爺給坑到家了。

      山子一拍大腿,說:“這話還真讓你給說著了。胡大爺來到這二層小樓連話都懶得說了,把介紹信往上一遞就坐在一把椅子上等著發(fā)落了。接待胡大爺?shù)氖莻€姑娘,姑娘看完介紹信沖胡大爺微微一笑,說對不起了大爺,您這事兒啊,應(yīng)該歸龐院那兒管?!?/p>

      “啊?”我差一點兒被一口酒嗆著,咳嗽了半天才緩過勁來,紅著眼忿忿地說:“又把老爺子支使到旁邊的院子了?他們要是有十個八個的副院長,老爺子得讓他們給折騰散架了呢?!?/p>

      “胡大爺?shù)幕饍阂苍珥數(shù)侥X門兒了,要不是看在是位姑娘的份兒上,他老人家早就翻臉了。老爺子強忍著將火氣壓了下去,抓起介紹信,二話沒說,氣哼哼地就走出了這二層小樓。汗,是順著后脊梁溝兒往下流了?!?/p>

      “我看呀,什么時候胡大爺?shù)暮灌оУ赝鈬娏?,事兒才算辦成?!?/p>

      山子吃了一塊酸菜魚,狠狠地將魚刺吐在了地上,說:“胡大爺站在樓門口一邊喘息一邊罵:他媽的這叫什么事呀?就這芝麻粒兒大的小事兒,就讓我來回的爬樓梯玩兒?要是西瓜那么大的事,還不得讓我爬珠穆郎瑪峰啊?我的身子骨兒還算硬朗,不然我就散在這兒了,哪兒的事啊這是?胡大爺一邊罵一邊透過花墻的圓門往里那么一看,媽喲一聲就坐地上了?!?/p>

      “怎么了?”我忙問。

      山子說:“旁邊那樓足有十五層啊!”

      “哎呦,看來老爺子的命真的要交這兒了?!?/p>

      “胡大爺坐在那兒發(fā)了半天愣,左想右想,前思后慮,最后還是鼓足了勇氣開始爬樓。還算湊合,胡大爺只爬了七層,就來到了辦公室。一個小伙子看完胡大爺?shù)慕榻B信,很和氣地對胡大爺剛把話說完,胡大爺就急了。”

      “小伙子對胡大爺說什么了?”

      “大爺,真對不起您了,您這事兒啊,只能到尚院那兒去辦?!?/p>

      “沒法兒不急,離上苑一百多里地呢?!?/p>

      “這回胡大爺是真急了,一邊擦汗一邊沖小伙子就嚷開了:好啊,你們這是拿我這個鄉(xiāng)下老頭子開涮呀?小半天兒了,我沒干別的,盡爬樓了。從后院打發(fā)到前院,從前院打發(fā)到里院,又從里院打發(fā)到了旁院。好不容易到了你這兒吧,沒想你比他們都狠,一下子就把我打發(fā)到了上苑。上苑離這兒一百多里地吶,打車的錢你給是怎么著?這叫什么事啊?聽胡大爺這么一通兒的發(fā)脾氣,小伙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不但沒惱反倒樂了?!?/p>

      “老爺子都快讓他們給氣瘋了,還樂呢?”

      “小伙子趕緊給胡大爺?shù)沽艘槐贿呄蚝鬆斮r不是一邊向胡大爺解釋,說尚院不是上苑鎮(zhèn)的那個上苑,是我們的尚副院長。錢院,就是錢副院長。李院,就是李副院長。胡大爺嘿嘿一笑接上了話茬兒,說旁院就是龐副院長,對不對?小伙子見胡大爺樂了,心才算踏實下來。等胡大爺?shù)幕饸鉂u漸退下了之后,小伙子又親自帶著胡大爺往尚副院長辦公的地方走了去。胡大爺來到這座樓的樓門前一看,原來正是自己頭一次進的那樓。來到二樓尚副院長的辦公室,沒用兩分鐘,胡大爺?shù)氖戮娃k完了?!?/p>

      “折騰了大半天,這胡大爺辦的到底是什么事啊?”山子“嗨”了一聲,說:“購買二兩高產(chǎn)新品種的香菜籽兒?!?/p>

      “啊?二兩香菜籽兒,差點兒沒把胡大爺?shù)拿o要了啊!”

      “望著手中的二兩香菜籽兒,胡大爺又樂了。樂著樂著胡大爺沖尚副院長說了一句話?!?/p>

      “說什么了?”

      “尚副院長啊尚副院長,你們這兒的副院長有沒有姓依的啊!”

      “胡大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尚副院長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就問胡大爺。你猜胡大爺是怎么說的?”

      “怎么說的?”

      “你們這兒要是有姓依的,說不定現(xiàn)在我正在醫(yī)院排隊掛號哪!”

      胡大爺這句話說的很有意思,既幽默又諷刺,很是能讓人發(fā)笑,可我卻笑不起來,總是有一種嗓子卡了東西的感覺。吐,又吐不上來。咽,又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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