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雪（外三章）

琴　語

雪在遠方落下，雪落故鄉(xiāng)。

我習慣地眺望，習慣地在想象中潛游。

沒有察覺。寒夜，已經(jīng)染黑了我的眼睛。

旅途勞頓。兩手空空。背負著大海的沉重，跋涉。無處退守。

那些雪花。多像我失散多年的記憶。今夜。我要砍斷四合的柵欄，像倦鳥一樣回歸。

你說過：日子不是用來演繹別離的戲曲，我可以用它，釀一杯陽光的香醇。

感恩吧，時光贈我空曠，埋藏陳年往事。

不再做麥田的守望者。在空白處。遍植綠色。讓所有陰冷的日子。都能花開花落。

季節(jié)的距離

落日，孤煙，大漠，一個孤獨的影子。

熟悉的姿勢和氣息。

天空很深，云很近。你離我很遠。

漠漠荒野，你是一個劍者，還是一個游客?

一襲白衫，在飄然旋起的片片落紅中揮劍劈斬，劃出一道道悲涼的弧線。那些弧線在落日中升騰、幻化，就有千朵萬朵蓮花盛開。

落日、孤煙、大漠、你。便是一幅夢中的詩畫。一幅詩畫中的絕品。然而。我在哪里?

山的縫隙，水之彼岸，我悄無聲息。

靜靜地傾聽，靜靜地流淚。靜靜地用莫承的視線。撫摸你蒼涼孤獨的路途。我知道。那是你一個人的旅程。我無法與你同行。

這是一個連語言都被凍結(jié)的季節(jié)。我聽不到你的訴說。你咬緊牙關(guān)，不去觸痛某處柔軟。

是冬天太冷，這與你無關(guān)。

我只聽到馬蹄聲。絕塵而去。越來越遠。

雪突然來了，紛紛揚揚。我知道已經(jīng)遲了。

與你。遲了整整一個季節(jié)的距離。

臘梅

最初的震顫悸動消逝后，深深的暖意彌漫。

原來。這已經(jīng)是冬天的深處。不用仰望。不用低首。一盞燈不再是一種象征。

內(nèi)心深處的囈語。在星光下還原成一幅圖。

血液被燃燒抓??；在暗夜中突圍。

簫聲響起。有風在敲擊窗戶。我的骨頭，漸漸結(jié)滿了霜花；夜寒，將我的清番運往遠處。

你無緣看到。不是我零落得過早。是你，走錯了季節(jié)。

天亮了。已是柳岸染綠，煙水迷茫。可知。哪一楊亭柳榭處，曾有我隨風飄舉的裙袂?

沒有遲疑。沒有惆悵。只有微笑。

我們都有安詳?shù)男?。完成季?jié)的遷徙。

大海

海平鋪直敘地藍。我微笑，海輕輕地蕩漾。

花朵綻放的聲音。很輕。我聽到了，你呢?

我不動聲色。用海的語言。歡喜。

一直想對愛人說：為你蘊一海的深情。

我沒有海的寬廣，做不到；海不說，卻做到

了。我只有海水般的心，綻放蔚藍的溫柔。

對著大海，我不再詢問什么是永遠。永遠是到達天涯的距離，永遠是守住當下的細節(jié)。永遠便是此刻。我從這里走出，離開，然后回來。

海用母親的柔腸，洗滌塵埃。用靜默。教導愛。海洋的愛是藍色，寶石藍的透明。

此刻，我是一滴水。輕輕地融入海的波心。

春給大海換上藍綠衣衫，我則是一條回航的魚。隱著痛。潛在水底。所有的悲喜在海底埋藏。其實，我走得再遠，也沒走出海的懷抱。

山重水復。水和水息息相通。

波濤與波濤折疊，日子與日子折疊。

我在褶皺里寫流動的詩。匯入大海。

似乎只轉(zhuǎn)了一個身，時光便消逝。海保持靜默，像溫暖的夜中我們彼此交握的手。

漂泊在路上，我們用整個一生的時間。向?qū)Ψ娇繑n。只是不清楚：趕到時，時間合適否?

起風了。風牽來了往事?海這么激動。

我總學不會端坐于風前。也學不會礁石的穩(wěn)重。我是那只海鷗，在海的胸前起舞。

黃昏。烏云壓住海面。青灰色在眼前蔓延。

一個人的海，是不是很寂寞?便有冷意蠱惑，心比時間滄桑，比大?？酀?/p>

回頭看，那段迷茫走失的水墨，僅是整個生命中的一個段落。走過的路啊。日月的光華流轉(zhuǎn)，光陰上銹刻著深淺不一的你，還有我。

如何忘?我們深陷在這片海。

不再說：相忘江湖，相濡以沫。

月亮出來了，一彎上弦月。月光折過水面。碎成點點銀。大海重歸寧靜，那是經(jīng)歷了大喜大悲之后。無語。

或者，我就是流落他鄉(xiāng)的半彎弦月。此刻。像一枚胸針別在海的胸口。你能看到，不用低首。我其實一直在你的心頭。

透過海水，可以看到彼此眼底的清澈。

塵封的門被打開，所有的故事不再是流傳。

你看，桃花蝦鬧春潮。春天來了。我的愛

海水漫上來，淹沒此時，淹沒生命中的荒蕪和廢墟，淹沒我和你。從此：“你是我一生的岸，我是你一生的船?！?/p>

守住彼此，就是守住了生命的本真!

大海。給予我們藍。我們的身體漫透了大海的氣息。天亮了，太陽從大海中裂帛而出——

我們就淡看晨光，看世界?？瓷礁咚L。

陽光灑在大海上，也灑在我們的臉上。